56、和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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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今天才想起来。
无数次想到那些画面。
看见电锯的时候会想到，听见烟花的时候会想到，最安然无事的夜里也会猝然惊醒，身在梦中，大汗淋漓，动弹不得。
但是。
如何能想到这幅画面呢。
如何来面对这幅画面呢。
神跪在她的脚边，纤细的脖颈缠上铁链与铃铛，仰头望着她。
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锁链彼端，热吻着她的手掌。
她无法呼吸，拽紧铁链，于是神也无法呼吸，秀眉轻蹙，白皙的肌肤一点点渗出玫瑰色。
铃铛声叮铃作响，铁链在空中摇晃。
月光在胸腔里弥漫开来，凉如江水，波涛荡漾。
她身在水中，四肢向上漂浮，毫无落地的实感。
“萧萧……”霜樱抱着她的膝盖，她完全不敢看那张脸，连声音也像透过很深的水域传来：“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什么……？
萧漠有点无法理解霜樱的意思。
不，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萧萧……”她听见师尊哀求般的低声哼哼：“说话呀，萧萧……”
对方轻轻摇着她的膝盖，像大狗一样把下巴搁在她的膝头。
全身血液一下冲到天灵盖。
“萧——”
萧漠猛然推开椅子，扑通一声跪在霜樱面前，紧紧抓住了对方的肩膀：“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你是神啊，师尊，你一个神，你在干什么？！”
“我想跟你和好……”
霜樱平静地重复道，平静得近乎有些委屈。
“什，什么啊？你在说什么胡话？好搞笑啊。”萧漠忍不住想笑，越想越好笑：“你又想在我身上找乐子了吗？你不会指望感动我，然后让我自己套上链子吧？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绝对不——”
霜樱什么也没说，只是捡起滑落的铁链，再次塞进萧漠手里。
难以置信，难以理解。
她怔怔地盯了霜樱十秒，对方再度缓缓开口：
“和好。”还是那样说，说完顿了顿，大概是见她跟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又慢慢伸手缠上她的脖子，靠在她怀里：“萧萧原谅我，萧萧好起来……”
“原谅……你？我原谅你？”
一浪又一浪狂潮冲刷着她的理智，暴风席卷着头脑。
在说些什么啊？
让我原谅你？怎么会这么说？需要被原谅的不是我吗？可是我做的事太离谱了……师尊怎么可能原谅我？但现在怎么回事？她到底在干什么？？？
思绪极端混乱，甚至隐隐开始头痛。她紧紧闭上眼睛按住太阳穴，维持半晌方缓缓睁眼，面对那张仰起的面孔，接受了眼前恐怖的现实。
师尊，真的在请求她的原谅。
“你……失忆了吗？”
她用了这么久，终于费力撕开嘴唇，对方却很快摇头否定，脖颈上的寒光一次次晃着萧漠的眼。
“没有吗？你没有忘记上辈子的事吗？你还记得我杀了你，我给你下毒吗？”声音开始颤抖，不受控制的音调像电锯般刺耳：“是我先欺骗你利用你，你才来折磨我的啊！你这还需要道歉吗？这不都是我自作自受吗？我杀了好多人啊，师尊，朋友，恩人，我对你多坏啊，师尊，我根本不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珍惜你，感激你，我可能有病吧……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呢？！”
她盯着师尊，师尊却垂下头，兀自愧疚道：“是我没有教好你。稍微严厉一点的话，或许……”
疯了，真是疯了。
萧漠头晕，忍着强烈的晕眩笑了出来：“这关你什么事？是我自己坏，我天生薄情寡义谁能改得过来？你教不好我的！你永远也——”
灼热而模糊的视线里，她隐约看见一滴眼泪，挂在师尊下颚上。
她揉了揉眼睛。是真的。师尊哭了。
“对不起，师尊，对不起……我……对不起……”
怎么办……天啊，怎么办？所以为什么要来找她……都怪师尊。为什么又要来找她？！
萧漠胡乱擦着师尊的脸，心跳一声声闷鼓般响着，越来越快。
好烦，要喘不过气了……怎么办……
她猛然攥住师尊的衣领。
“你杀了我算了吧，师尊！你让我好难受啊，你杀了我算了……我已经没那么想活着了，死在你手上的话，我会很开心的，求你了师尊，杀了我吧，我好难受啊——”
手颤抖起来，视野越来越模糊了。又不正常了……师尊将她抱进怀里，力气好大，她要呼吸不了了……
“让我再试一次，萧萧。”
“哈啊——哈啊——”
完了，又开始了……好难受。萧漠半闭着眼，缺氧让一切旋转起来。她本能地抱紧霜樱，但这也无济于事，对方的声音在耳中支离破碎。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让我再试一次好不好？我会教好你的，你会好起来的。”
“呼……不会成功的……又会一团糟……”
“失败了我就把你做成木偶好不好？”
什么东西，她不想当木偶……等等，当木偶，是不是就没有自己的知觉了？手断了不就不会痛吗？好像和死也差不多……
“不要……哈啊……不要让我做奇怪的事。”
“不会的。”
“不要让别人看见我……”
“不会的。”
呼……终于能呼吸了。
萧漠趴在对方肩头，闭上了眼，世界不再旋转了……安静了……太好了。
她笑了起来。
“值得吗？我这么自私——”
“值得！”话未说完，师尊就打断了她：“萧萧很好。萧萧很好。我很喜欢。”
斩钉截铁得近乎神经质，她没力气反驳了……自己是个偏执的白痴，魔神之力一叶障目。如果当年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像如今对待宋纤瀛一样对待师尊，完全不会有后面的事……
师尊却是个完全的白痴，蒙眼布把她搞瞎了才看上我。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又能给她什么……
她不禁再次苦笑：“你很吃亏，师尊。血亏啊。”
“没有吃亏。”师尊紧紧抱着她，像抱着战死后又复生的亲儿子一样，语气也那么兴奋：“萧萧是最好的，我不吃亏。”
“好个屁……”
她盯着地面自言自语，师尊似乎没听见。过了很久才放开她，开心地微微晃着脖颈上的铁链：“我可以解下来了吗？”
好怪……
本来她是很害怕这东西的，但师尊把这一幕弄得很喜感，像只傻狗。
“早就该解下来了……”萧漠别开目光，忽然感到裤兜里的震动。
“喂？”
“酒店集合！我们得赶快离开！快点！”
几乎是按下绿色电话的刹那，江献玉的声音就从屏幕里冲出。
“知道了，马上。”
听声音也知道事态紧迫，萧漠没心思多嘴问对方发生了什么，放下手机向师尊传达了消息。
“这么着急吗？”师尊开心道，张开双臂，容颜已在几秒间变换：“那我们就快走吧。”
以往师尊带她出行都是用神乐控制魔兽，或者乘坐交通工具，这次却只是将她抱在怀里，叮嘱她闭上眼睛。
风声呼啸，很快止息。
“来得倒挺快。”江献玉已经等在酒店的喷泉边，笑容泛着苦涩，头发也相当凌乱：“就是接电话有点慢。”
“慢？我一听到就接了呀——他们人呢？”
江献玉的嘴角扯大了些，笑容却像更疲惫了：“已经出去了，我们也快走吧。从这里出去，跟着我就行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扑通入水。
萧漠瞥了眼师尊：“你觉得他像假货吗？”
师尊开心道：“假货也无妨。”
以师尊的力量来说，倒的确如此……
萧漠拿出手机，屏幕亮起，４８个未接来电映入眼帘。
嘶……响了这么久吗？
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萧漠收起手机，一头扎进喷泉。
与水的接触不超过两秒，新鲜空气入肺。小小喷泉下竟别有洞天，藏着一个空旷的蓝色通道。
“你怎么又过来了？”
江献玉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
“你太慢了。”
叶无双淡声责备。
“哈哈，这不是来了嘛。”
江献玉打个哈哈便过去了。很好，没把责任推到那４８个电话上……
真正拖慢速度的人一时赧然，默默低头，快步跟上。走了约莫两分钟，豁然开朗。
祭祀大典的歌声骤然放大几倍。
“为什么这么着急？”萧漠扫了一眼熟悉的街景，转向江献玉，没等回答，发现了另一个更值得注意的问题：“慕容和叶组长呢？”
“……”
江献玉的笑僵在脸上，没人回答她。
“死了吗？”萧漠微一挑眉，紧盯着对方：“慕容也死了？怎么死的？就在电影院？”
“在电影院旁边的巷子里，被乱枪打死了。他们之前去了拍卖会，已经带回了计划第二阶段要用的明玉舟。大概离开拍卖会的时候被人盯上了。”江献玉摇摇头：“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小丑之心这地方太乱了……”
“去了拍卖会？为什么不让溯同去？”
“溯小姐实力强横，反倒更容易引人注目。”江献玉苦笑着解释：“我知道溯小姐很强，甚至有可能与桃风镜的守护神不相上下，但小丑之心里并不是只有这个世界的人。这是通往其他世界的一个站点，汇聚了各个世界的强者。就算是古神，也不一定对付得了。”
“真的吗？！”宋纤瀛惊呼出声：“连古神也不行？！”
通往其他世界……
萧漠并没有那么惊讶，此世的创造者和绝对主宰绝对是魔神，而不是只保护高墙内居民的古神。这家伙暗算死了魔神，划分了星湖与废土，还往魔神身上泼脏水，她向来瞧不起。
可惜，的确是她瞧不起的家伙给如今的世界留下了力量。星湖被古神残念庇佑，镜主和守护神的力量也是古神将死之际分成七份流传下来的。到现在镜主和守护神的身份还有了分割，七分之一变成十四分之一，守护神的力量就更弱了。若连古神都无可奈何，守护神自然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世界上居然有这种地方吗……
现在古神都死了好久了，世界根本没有从前那么强大的力量守护。不会被其他世界的强者觊觎，抢占吗？
算了……这关我什么事呢。要抢早就抢了，反正这世界也很不怎么样，估计也没人瞧得上吧。倒是慕容和叶许年，还没有相处多久，就这么死了吗？
她忍不住回头望去，通道早已彻底消散。街道两旁的桃花灿烂耀眼，挂满了人们祈福的红丝带。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和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