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反派重生后》快然

51、原来

　　雪越下越大了。
　　屋里的暖炉也越烧越旺。
　　“咳咳咳！”
　　“咳咳！”
　　无数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依旧盖不住回荡一屋的咳嗽声。
　　撕心裂肺，嗓子里的血管都要咳破了。
　　宋纤瀛嘴里的确满是血的咸腥味。
　　对萧漠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不仅嘴里全是血腥味，嘴唇上裹着一层热乎乎的鲜血，江献玉手里的白毛巾也完全成了红毛巾。
　　“萧漠姐姐，呜呜呜萧漠姐姐——”
　　缇丝趴在萧漠床尾哭号，江献玉趁着换毛巾的当儿，调侃道：“人还活得好好的呢，哭这么大声。”
　　“我这叫好好的吗……”萧漠哑着嗓子反驳，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惊天咳嗽，半块毛巾顷刻全湿透。
　　“宋姐姐……怎么样了……”
　　还没等到回答，双眼强撑着的最后一条缝就彻底闭上了。
　　“不就是着凉感冒吗，这两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严重。”胡言在他们身后嘀咕，出口瞬间便遭到同样靠在墙上的溯冷声反驳：“你感冒吐血。”
　　胡言很疑惑：“我感冒不吐血啊？？”
　　缇丝附言：“对呀，谁感冒吐血啊？”
　　江献玉无奈笑：“溯小姐的意思是这不是感冒。或者说，不仅是感冒咯。”
　　“那是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连神态都极其相似。
　　“这就得问她自己了。”江献玉擦了擦萧漠嘴角的血迹，又给对方换了条降温的毛巾：“看样子是吃了什么坏东西呢……”
　　“吃什么？”
　　这次，三人不约而同。
　　但江献玉也只是耸耸肩摊开手：“我说了，得问萧漠自己。”
　　“你现在问。”
　　话音甫落，溯以几乎是命令的语气说道。
　　“等会吧，萧漠睡着了。”
　　然后他就被溯推到了一边。
　　“你们去休息吧，我看着就——”
　　“那怎么行？我要亲自守到萧漠姐姐好起来！”
　　缇丝断然拒绝，义不容辞。
　　“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
　　胡言倒是走出了房间。
　　“我要吃牛奶糖。”
　　江献玉也跟着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缇丝也急匆匆跑了出来。
　　“去哪？缇丝！”
　　叶无双猛然提高音量才叫住她。
　　“去给萧漠姐姐买糖吃！”
　　缇丝说完，一阵风似的跑出门外。
　　“等下！你穿的太少了！”
　　叶无双拿起椅背上一件大衣，紧跟着冲了出去。
　　屋外安静了。
　　只是偶尔响起宋纤瀛的咳嗽声，还有些微正常活动发出的响声。
　　屋内更加安静。
　　安静到，甚至只能听见霜樱的心跳。
　　萧萧已经神志不清了，所以不用害怕……
　　不，我的特征太明显了，她就算看不清楚也会……
　　“真……”
　　什么？
　　听到声音的刹那，她下意识攥紧萧漠的手，俯身靠近：“萧萧？”
　　下一秒，理智才跟上来。
　　还用问吗？肯定又在喊宋纤瀛了，醒的时候就一直挂在嘴里。
　　真是自取其辱。
　　面具之后，霜樱抿紧唇角，缓缓起身。
　　“师尊……”
　　腰椎，乃至整条脊骨，骤然冻住。
　　手却微颤起来。
　　“萧萧？你说什么？”她闪电般俯身，还是不够近，又往前凑了凑，一不小心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膝盖砸了一次床，又砸到地上。
　　“师尊……”
　　无所谓了，耳边是清晰的，熟悉的呼唤。滚烫的气息灼烧着耳垂，灼烧着肺腑。
　　“萧萧，萧萧……你在喊我吗？你真的是在喊我吗？”暴风般，狂潮般的惊喜涌入胸腔，她几乎要把萧漠的手都捏断了：“萧萧，我在这呢，为师在呢，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你看看我，萧萧，你看着我喊一声好不好，萧萧，萧萧……”
　　她都不知道自己零零碎碎说了多久，才从令人恍惚的狂喜中缓过神来，怔怔地看着对方紧闭的双眼，睫毛上晶莹的泪珠。
　　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好不容易想起她……为什么要哭。
　　“萧萧……”她逐渐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擦去泪珠：“是不是太难受了？我带你回去吧……？”
　　萧漠紧紧蹙眉，紧紧抿唇，没有再发出声音。
　　霜樱犹豫不过三秒，刚一垂眸下定决心，门外响起急乱的脚步。
　　“医生来了！”
　　胡言一把推开房门，另一手还拿着油光光的鸡腿。
　　“我买到糖了萧漠姐姐！快起来吃吧！”
　　缇丝也从大门口冲了进来，叶无双紧随其后：“萧漠醒了吗？”
　　蹲在炉边的江献玉勉强拉住缇丝的围巾：“等会，缇丝！别把寒气带——”
　　话未说完，被蛮牛般的缇丝硬生生一起拖到了屋里。
　　缇丝噘嘴：“萧漠姐姐怎么还没醒呀……”
　　胡言继续吃：“就是，怎么连大鸡腿的香味都诱惑不了她。”
　　叶无双蹙眉：“不都是感冒吗？为什么萧漠这么严重？”
　　“啊，啊，阿嚏！”江献玉挥手驱赶：“萧漠还有别的原因。缇丝，去外面换件暖和点的衣服，别把寒气带进来。”
　　小屋一下又被外人填满了。
　　她不想被人撞见自己跪在萧漠床前的反常模样，匆忙站起的空当，床边已被四人占据。
　　萧漠睁眼，第一瞬与她对视，下一秒就如触电般飞快瞥开视线。
　　那声师尊，仿佛根本就是幻觉……
　　她分明还是怕我，不愿见我。
　　我要带她走。我一定要带她离开这群人！
　　“我不吃糖……”病床上发出微弱的声音：“我要喝果汁……”
　　桃云山上没有果汁，回去前，先在这买一点。
　　早知道这些懒东西白天也不开门，她就放弃这念头，直接带萧漠回山上去了。
　　但现在已经走了这么长的路，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又不甘心就两手空空回去。
　　紧皱的眉心间仿佛能刺出一根尖刺来，霜樱烦躁得几度闭眼。
　　再睁开时，终于见到家开门的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这是烟花店吗？
　　兴奋地几步跑到灯光里，却面对着一家昏暗杂乱的小铺子。
　　烟花……
　　下意识转身后，她又停在了原地。
　　向前望去，不过几米远的地方，矗立着一根微微有些倾泻的路灯。
　　那是站在昨晚包间的窗口，所能看见的最远处。
　　她看见宋纤瀛和萧漠在路灯下拥抱。
　　但在那之前，她看见的是萧萧一个人蹲在路灯下。
　　虽然时间很短暂，说是系鞋带都能完美解释，但那时的烟花箱甩在萧漠身后，一看就不正常。
　　昨晚被怒气冲散的疑问再次浮现。
　　视线也再次投向昏暗的店中。
　　除了光线暗点，堆放乱些，和普通的烟花店也没什么不同。
　　没有金色年华……
　　她扫视一圈后，用脚轻轻点了点脚下的纸箱：“老板，这个。”
　　“哎哎，彩虹烟花吗？好！二百五。”
　　老板话少干活快，倒很讨人喜欢。
　　到底为什么……
　　柜台付钱时，霜樱的手悬在空中，不再向前，老板的手也立即随之停顿，一动不敢动。
　　奇怪。
　　南瀛的纸币在这应该很少见吧？这里怎么刚好有一沓崭新的，一千块的纸币呢？
　　恰恰宋纤瀛也喜欢以一千为单位给萧萧钱。
　　一切都明了起来。
　　不，一切更奇怪了……
　　霜樱刚才微微低头瞥见屉子里醒目的南瀛纸币，现在不用调整头部，仅仅抬一下眸子，便能将那毛发稀疏的头顶收入眼底。
　　老板有一幅对男人来说，娇小过头的身材。
　　“那些南瀛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老板准备送她离开时，她轻声问道。
　　“啊？那……那是……昨天一个客户给我的，哈哈，一个小姑娘，买了特别多东西呢。”
　　“昨天也只有您一个人看店吗？”
　　“是，是的，不过我儿子最近这段时间估计就要回来了，他——”
　　后面的话，已经消失在霜樱的感官中了。
　　她第四次开始审视这座屋子。
　　灰暗破旧的墙壁，昏暗蒙尘的灯泡，看起来快要散架的货柜……没有枪啊，甚至连刀也……
　　她才发现，墙上居然挂着一把电锯。
　　血液似乎从脚底开始，缓缓凝结。
　　长笛钻出袖口的刹那，砰的一声，男人已经跌坐在地，刷一下拉开了抽屉。
　　“钱，钱钱给你！别杀我！求你了！别杀我！！钱都给你，都给你！”
　　纸币在他们中间飞舞，悠悠落地。
　　悲哀地意识到，想控制这个男人，连乐器都不需要。
　　这样的人……只是这样的人而已……
　　到底为什么……
　　“昨晚那个小姑娘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那个小姑娘……啊，她来买彩虹烟花，我看她好像精神有点不正常的样子，就随便说了个数，没想到虽然脑子不好，钱倒多得很。一千块！足足一千块南瀛的新钱啊！我看她一进门就像怕老子似的，老子还没遇到过这么胆小的呢，可能钱也来得不干不净吧，干脆留老子这算了。果然，这人说话都哆嗦，轻轻扯了下头发腿就软了，摔我柜子上了——”
　　砰砰砰。
　　接连的重物掉落声淹没了男声。
　　“原来是你呀……”声音散去，尘埃弥漫，霜樱才定定地看着被杂物掩埋的男人笑道：“原来是因为你呀，就是因为你……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失控的力量从掌心爆射而出，击碎了墙上悬挂的电锯与圆镜，电灯与面具。
　　匆匆爬上台阶时，门正好打开。
　　“医生，等等！”
　　窜出来的身影似乎比她更慌张，但踉踉跄跄的，直直撞向她的肩膀。
　　她扶了对方一下，却又少了点耐心，没等人站稳就松开手。
　　还好叶无双眼疾手快，一下揪住了白大褂，没让人摔下去。
　　不管了。她只想进去。
　　“不！我不要！我不要！！”
　　刺耳的哭喊声摇晃着屋子，仿佛鲜血淋漓的幼狼仍在荆棘丛中横冲直撞，绝望而惊恐。
　　最里面的房间站了几乎所有人，连宋纤瀛都过来了。
　　“萧萧，只有打了——”
　　“我不要！姐姐！我不打针，我不打针！不要给我打针，啊！！姐姐，我不想打针——”
　　“打了针很快就会好的啊萧萧！你怎么这么奇怪……”
　　“不打就不打。”她很轻易地穿过众人，推开宋纤瀛也轻而易举，只是抱住萧漠时对方用全力反抗：“不打针了，萧萧，再也不打了，不怕了，别害怕了好不好……”
　　她紧搂住萧漠滚烫的身体，亲着萧漠的额头，又在她耳畔一遍遍保证，终于，野兽渐渐停止了竭尽全力，又毫无方向的冲撞。
　　“不打针……”
　　“嗯，不打针，不打了。想吃什么吗萧萧？”
　　“不打……”
　　“嗯？”
　　“想？喝果汁……”
　　溯抬眸看向从头愣到尾的众人，微微蹙眉：“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