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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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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普觉与周仲齐对上后,苦明便转身往荆琳那边而去,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手上这物事,还是放下的好,只因施主心中杀孽未断,这物事落在施主这儿,只怕是祸不是福,施主也将徒增杀孽,老衲却是于心不忍!”
荆琳闻言,笑道:“落在妾身手里便是祸,则落在伽蓝寺便是福吗?当真可笑了!”
苦明顿了顿,叹道:“施主,老衲见你先前在厅中犯下杀戒,便已知晓,施主是不愿悔改了……唉……可这物事便是到了施主手中有如何?施主难道还能守着一辈子吗?难道便能天下无敌了吗?施主功夫本就已绝世,何苦还要这般执念不休呢?”
荆琳轻笑一声,面色一变,厉声道:“臭秃驴……和你废话这么多作甚?今日你让我走,我是走,不让我走,我也是走,你还能奈我何?!”
她言罢,一手紧握包裹,一手指间银芒一闪,苦明双目微眯,十数枚银针便已飞至身前!
苦明微皱眉,再不多言,伸手连点数指,众人只听一阵气劲呼呼之声,那十数枚银针竟这般被他隔空击落!
荆琳略一蹙眉,轻声道:“……摩柯指?”
她柳眉一竖,冷哼一声,心中却已有些焦急,她一手要拿着包裹,便只得一手可发掌,“冰蚕绝命掌”的威力便去了五六成,对上这苦明,偏生还练得摩柯指,却是不好应付了。
她心下犹豫,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笑道:“大师这功夫练得精纯啊,妾身只怕不是对手呢!”她言罢,忽的飞身而起,面上凶光立现,挥手便朝着苦明一掌劈来,此时便先下手为强,已是顾不得什么面子了——
那边林源在打杀中也忙中偷闲朝这边看来,立时便笑道:“苦明大师这摩柯指,已是练得登峰造极,伽蓝寺果真藏龙卧虎……”
陈昭绾闻言,转头看了眼荆琳与苦明那边,又看看普觉与周仲齐,忽的道:“……你说普觉大师与苦明大师,谁更厉害些呢?”
林源奇道:“……怎的忽然想到这事了?”
他皱眉思量一番,接着道:“不过……这却很难说,普觉大师乃是掌力过人,他‘青松客’名号可非放着玩,苦明大师却是指力更强一些,两人若是对上,只怕是两败俱伤吧?不过他二人也不会无故对上,想这些作甚!”
陈昭绾闻言,沉吟了会儿,叹道:“……可他们武功这般厉害,却也都出家做了和尚,该是不喜这世间吧?”
他顿了顿,转而笑道:“……我却不愿练成这般高强的武艺,只要这样便很好啦,不求什么看破红尘,更不求绝世神功,这样便是最好的……”
林源闻言一笑,看着陈昭绾道:“……我也同你一样,不想练什么绝世神功。”
那边荆琳因着怀中包裹束手束脚,已是有些焦急,恨不能将东西一扔,便能与苦明全力拼斗,那时以她之能,何尝会被逼得如此狼狈!
荆琳心中愤恨之余,眼角瞥见周仲齐与普觉拼斗在一处,两人很是打得不分上下,她看到那两人,心中忽的一动,不由想到了什么。
只见她足尖一点,飞身而起,避过苦明一指,将手中包裹朝着周仲齐扔去,笑道:“……喂……臭道士,给你吧,你拿着慢慢来……呵呵……”
她这一脱开手,立时将“冰蚕绝命掌”的功夫使了个十成十,苦明纵是“摩柯指”功夫高绝,遇上这煞星,一时也有些蹙眉。
周仲齐却是一愣,下意识已将包裹接在手中,然那边普觉却是直逼而来,他手中拿着这包裹,心中一阵犹疑,又是一阵狂喜,手上却半分停不得。
普觉招招紧逼之下,周仲齐不由暗自叫苦不迭,朝荆琳那边看去,却见这人此时已放开手脚,全无半分顾忌,反倒是自己先前毫无犹豫,此时拿着这包裹倒是任人宰割了。
周仲齐想通这一关节,不由暗骂一声好狡猾,暗暗朝着荆琳那边望去,跟着将拂尘一摆,一推,猛地打在包裹上,对着荆琳道:“还给你!贫道却不要这嗟来之食!”
这一下荆琳反倒愣住,然这包裹飞来,她却只得伸手接住,不然便要被苦明夺去,一时闹了个手忙脚乱。
平日里人人争相抢夺的物事,如今却被这两人推来送去,谁都将之当做烫手山芋,却又不得不接,心中直一百个叫苦。
这一片混战中,厮杀声四起,血迹飞溅,痛呼不断,人人杀的红了眼,刀光剑影,银瓶乍破,天地卷轴,江山泼墨,鹅毛纷纷而下,冷风呼啸而来。
在这挽歌一般的风声里,似是隐隐约约唱着曲子——
烛龙栖寒门,光耀犹旦开……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血光骤现,杀机四伏,而今已是再难袖手,独钓江雪,南窗背灯坐,风霰暗纷纷,寂寞深村夜,残雁雪中闻……
众人拼斗中俱是心有戚戚焉,手上慢了几分,立时便有人死于当场,这一下便再无人敢缓下来,唯有林源侧耳倾听,皱眉道:“不对啊……这似是有人在唱呢!”
陈昭绾闻言,也细细去听,却只隐约听见风声暗度,转而对林源道:“无人唱曲啊。”
林源顿了顿,回手劈翻一兵士,对陈昭绾道:“许是我听错了也未可知……”
然他这话方言罢,忽的自远处飘飘忽忽地传来那声音,断断续续地道:“……南窗背灯坐……风霰暗纷纷……寂寞深村夜……残雁雪中闻……”
那声音本是隐没在风雪中,此时却是渐渐清晰,不一会儿,在场之人皆是听闻,只听那声音接着唱道:“……应是羲和倦晓昏……暂反元元归太素……归太素……不知归得人心否……”一声声随风而来,似是无踪迹可循,又似是近在眼前——
慕容无素此时也已听闻,手中一顿,玉笛一摆,扫开面前两名兵士,后跃数步,横着玉笛挡于身前,转头看着那远处行来之人,微眯着眼,心中不知作何想法。
那边林源却面色一禀,转头看向那处,陈昭绾跟着看去,只见风雪茫茫中,缓缓走来一个灰影,远处看得不甚真切,那人也不疾不徐地走着,任落雪满衫,也毫不在意。
这漫天鹅毛大雪中,一个灰衣人独自行走,且还唱着曲子,行到那处已是可望见这边诸人,他却也不停步,仍是往这处来,那一身灰衣染上银白,显得有些破败,却毫不颓然。
慕容无素微犹豫了下,朝慕容无全道:“大哥,莫要打了……先来瞧瞧这人……”
慕容无全收剑而立,到了他边上,只看了会儿,便不解道:“一个疯子,有甚好看的?”
慕容无素瞥他一眼,轻声道:“……平日里便罢了,此时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只怕不是正道来路……且你看他这样子,该是个寻常疯子吗?”
慕容无全立时便无话了,暗暗有些焦急,不由问道:“那你说要如何?这人若是难对付,可要再抽调些‘墨使’,‘云使’来保驾?”
慕容无素顿了顿,眯着眼道:“他功夫甚高,只怕云使墨使齐上,也不是那人对手……”
慕容无全一愣,更是面色数变,不知该作何回应,只得看着远处那人,不发一言。
陈昭绾这边,却是林源在细细看着,他眼力甚好,在这风雪天中,竟也给瞧出了个大概,待过了会儿,陈昭绾探头去看,却被林源挡在身后,他急道:“你究竟看没看见啊?”
林源却缓缓摇了摇头,陈昭绾还道他未看见,谁知他转身替陈昭绾拍去身上落雪,忽的轻轻叹道:“唉……我看见了,这人落地脚印不一,竟还是个跛了的……”
那人落地正是一脚深一脚浅,衣衫临风鼓动,肩头满是积雪,仍是唱着曲子道:“……烛龙栖寒门,光耀犹旦开……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众人本自拼斗得不可开交,此时却俱是不由地朝那人看去,那边周仲齐冷哼一声,双掌一并,掌心冒出一股白烟。
普觉见状却眉头一皱,收掌而立,正看向远处那人,周仲齐便也趁势跃后一步,微微眯了眼看去,然风雪甚大,却是无法看清。
周仲齐思忖着,觉着这人似是武功不弱,只得向那人影扬声道:“……来的是哪位朋友?这可不巧了,今日我等奉皇命而来,乃是要擒拿贼子,朋友若是途经此处,还是莫要管这闲事,快快离去吧。”
荆琳此时仍是拿着那包裹,本想扔了给周仲齐,未成想却半路杀出来这人,她心中却暗自有了计较,思忖着一会儿便可趁着众人未曾注意,带着这物事便走。
思及此,荆琳便暗暗离得苦明略远了些,脚下蓄力,只待时机一到便可一走了之。
周仲齐这一喊,众人便俱是被那处人影吸引,打斗是自然慢了几分,不及方才凶险。
林源上前两步,紧紧拉住陈昭绾,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处,只见那人缓缓行到近前,却是个着乞丐衣衫之人,蓬头垢面,灰衣褴褛,也不知是否是落雪,看来竟是须发皆白,似是年纪不小,这人一手提着只酒壶,一手拄着根拐杖,正一深一浅地走着。
陈昭绾眯眼细看,不由“啊”的一声轻呼,转头轻声对林源道:“他……他……这人竟只着了单衣!”
这一声虽轻,却已被离得近的听见,一时众人皆是大惊失色,齐齐打量着这老乞丐,这人却仿若毫无所觉般,仍是唱着曲子往这边来。
周仲齐皱眉喝道:“这位朋友且慢,贫道敢问朋友是哪路英雄?还请报上名来!”
这人闻言一愣,抬头朝着这边看来,只见他四处扫视着,却忽的颤声道:“……你问我是谁?我是谁?谁来告诉我……我是谁?谁知晓我是谁?!谁来管我是谁?!”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一时周仲齐也是一愣,不由上下打量这人,笑道:“……疯子?”
这老乞丐却也不以为意,仍是双手抱头,喃喃地道:“你问我是谁……可我是谁?”
周仲齐斜视着这老乞丐,心中有些不屑,还道是个高手,却不想是个疯子,他捻须笑着,手中拂尘一摆,忽的便朝着老乞丐天灵盖一下击去!
这一下无比之快,竟是于谈笑间出手,任是普觉离的甚近,也未能阻止,众人眼见这一下若打实了,这老乞丐必然死于非命。
此时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那老乞丐猛地伸手一抓,周仲齐拂尘已到了他头顶上三寸之处,这老乞丐竟以一手之力,将这雷霆一击挡下,狠狠抓住了那拂尘!
周仲齐见状大惊,手上发力,喝道:“臭乞儿,给我散手!”
他喝罢,劲力一吐,手腕一转一扭,直要将那拂尘扭转了来,谁知这一下竟未能叫那人放手,这老乞丐一抓之力,竟有千钧般!
周仲齐眼角一跳,心中暗叫声不妙,他一手抓着拂尘,另一手急运掌力——
只见他掌心一股黑光闪过,倏忽间转为青蓝之色,周仲齐一声冷笑,这乃是他“天魔五行大法”掌力,中者必然粉身碎骨,他忽的一掌朝那老乞丐肩上打去,沉声道:“贫道便不信这个邪……看你能……”
只是他这话尚未说完,那老乞丐便已出手!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两人双掌相交,周仲齐冷笑一声,只待那人自己不支倒地,谁知这一掌下去,却自己吓了个魂飞魄散,他只觉内劲如入大海,一瞬便消失殆尽,更不消提那“天魔五行大法”的掌力,尚未发出,便已胎死腹中!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周仲齐大骇之余,额上冷汗潸潸而下,众人只见他目中透出惊慌之色,只瞬息间,周仲齐猛地脸色发白,吐出一口血,掌力再难为继,颓然后退两步,坐倒在地,一时面如金纸。
这时那老乞丐忽的一顿,跟着仰天长啸起来,这啸声直能穿人耳膜,捣向五脏六腑,震得落雪纷飞,狂风骤起!
他一声长啸竟接连不断,源源不绝,声如惊雷,又或如洪钟摆动不止,巨浪拍岸不休,一声高过一声,一下长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