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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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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只因林源所修乃是“千仞山”一派内劲,本是讲究一个天人合一,万物寂灭之理,然他性子本就非是如此,凡事俱是要背道而驰,与世俗叫板,心中颇有些愤世嫉俗,又怎能真正做到“天人合一”?
是以虽是他天资卓绝,昔日在山上时,学起这叫他顺服自然的内劲来,竟也格外吃力,待到后两年性子稍和,便也只精进了一两分,之后再无进境。
待到下山来,碰上陈昭绾,教习他内劲时,自己却又颇有感悟,加之心中有了分希冀,竟升得颇快,然这之后,却是再无半分助益。
须知世间武艺内劲之道皆是如此,但凡后期到了瓶颈之处,可非寻常修炼便能进益的,只得靠个人悟性使然,林源天性邪肆不羁,故其后终不能悟道,今日这番与荆琳较量,与陈昭绾生死与共,竟不由看破世事,自此更进一分。
荆琳一声冷哼,笑道:“……好功夫啊,倒要看看今日妾身奈不奈何得了你们!”
她言罢,掌上内劲一吐,那边两人只觉胸中一滞,此时那冰寒掌力竟是随着筋脉而上,缓缓蔓延了全身,两人俱是心中一禀,齐齐运功相抗,三人这一番拼斗已是不死不休!
便在这时,只见远处一片黑压压铁甲,大雪纷飞中,万籁俱寂,唯余天地风声,如今这风中夹杂了兵刃摩擦之声,隐隐带着丝不安和沉重——
荆琳因是背对着,故不能看见,却也隐约听得声响,不由双眉一蹙,轻声念道:“……又是‘铁血骠骑’?真是纠缠不休……”
林源两人正对着那处,便瞧得清晰,只见远处正是有无数步兵枪兵往这边而来,人数颇多,且看来来者不善,俱是心中一跳,他们此时正拼斗到了关键处,谁也不能轻易撒手,可这“铁血骠骑”一来,便要坏事,不由很是焦急。
只见荆琳面上也有些迟疑,两边俱是不想叫人捡了现成便宜,陈昭绾顿了顿,见已是危机迫在眉睫,不由急道:“……荆前辈,那边‘铁血骠骑’转眼便来了,你又何必要这般?不如我们一齐放手,待将那边‘铁血骠骑’兵士杀光了,再做定论也不迟啊!”
荆琳笑道:“……好啊,只是却要如何办呢?不如我数一二三,我们一齐收手如何?”
林源闻言,沉吟了会儿,道:“……如此甚好,还望前辈守信,莫要食言。”
荆琳轻笑一声,缓缓地道:“……正是如此……我数便是了,一,二……三!”
只听这一声过后,三人眼中俱是精光闪过,只纹丝不动,不由俱是心中一禀。
荆琳冷笑道:“……两个小娃娃好多心,如此却是要怎生是好?!”
方才荆琳数数时,林源两人均是将信将疑,思及荆琳歹毒心思,不由留了个心眼,也亏得他们心思百转,这三声方罢,竟是无一人放手!
远处“铁血骠骑”行军极快,一瞬便到了近前,立时便听一军士喊道:“前面的是何人?!与陆家庄中是何联系?!”
这一声喝罢,跟着只听一声长笑,一人道:“军爷莫急,这几位只怕是拼斗到了关键处,任是谁都不能轻易撒手,平日里功夫再好,这时也是无甚用处的。”
那兵士闻言,正色对后边道:“……周先生见多识广,自是识得其中玄机。”
林源与陈昭绾正对着这一队军士,闻言不由俱是一惊,齐齐向那边看去,只见那数十步兵迅速退开,跟着后边的枪兵也让出一条路来,从那之后走出个老道,看来仙风道骨,面上长须皆白,眉目和善,然陈昭绾却是心中一跳,“啊”的一声,道:“是镜湖老人……”
林源此时已是不由心中大骂,只觉今日当真倒霉,未成想一个荆琳不够,竟还碰上这人,想来是心狠手辣之辈俱是选了今日碰头了!
荆琳虽不能转头,然听闻两人话语,也是双眉微蹙,轻声道:“……莫不是‘天魔五行大法’的周仲齐?!”
三人心中均是一禀,只听那周仲齐几步走过来,对着几人绕了两圈,拈着须道:“……看来三位俱是高手啊,贫道真是失礼了,还望三位莫要见怪……”
他说着,面上笑了笑,一摆手中拂尘,微欠了欠身。
三人虽是听闻,却不做声,只见周仲齐直起身后,在周遭雪地上一扫,便见了先前荆琳扔下的那只包裹,“咦”了一声,快步走过去捡起,手上抖开一看,不由双目微眯,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周仲齐细看了半晌,走过去对那领头的兵士道:“军爷,今日正是功德圆满了,贫道奉皇上圣命,如今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物事便轻易到手啦!”
三人一听,俱是一惊,陈昭绾不由道:“……周先生何时竟做了皇家的人?”
那周仲齐一笑,还未答话,只听那一众兵士后,又有一人道:“……师傅,这几位只怕还是徒儿旧识,不能不见了……”
那人说着,也自一众兵士后边走出,黄衫玉面,数九寒天中竟还纸扇轻摇,陈昭绾见了心中一跳,双目大睁,轻声道:“……怎会是他?!”
林源闻言顿了顿,轻声道:“……祸害遗万年,此话不假……”
两人这番俱是心中忐忑,只因这黄衫公子竟是当日在福明阁所遇上官宜,终被厉秋行废去一身武艺,未成想如今竟又在此处碰见,看来似是还认了那“镜湖老人”周仲齐为师,实是不能料想之事。
只见上官宜摇着折扇缓缓走来,对周仲齐躬了躬身,指着三人道:“师傅,这其中有两位,乃是当日害的徒儿落魄之人,之后若非徒儿恰逢师傅搭救,那便要万劫不复啦!此二人便是其中要紧之人,断不能放过了,徒儿必然要亲手料理他们……至于这位红裳的夫人,在下却不识得,听凭师傅处置罢了。”
三人一听,荆琳冷笑一声,只双目微眯,不发一言,陈昭绾不屑地瞥了眼上官宜,林源却是连颜色都不愿给他,毫无所动。
周仲齐捻须笑道:“好徒儿,原来今日竟是仇人撞上了门来,那倒是巧的很啊……哼哼,只是你如今功夫,却还料理不来这三人,你且替为师好好拿着这包裹,莫要弄丢了!”
他说着,便将那包裹递给上官宜,上官宜接过后瞥了眼,不由惊得“啊”了一声,眼珠一转,颤着声道:“这……这…师傅……这可不是全在了吗?!”
周仲齐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摆了下拂尘,道:“哼哼,可不是吗,正是都在这儿了,算上宫里的,便正好凑得五件了!好徒儿,你可得看好了这包裹,若是有何闪失,为师可不能轻饶了你…哼哼……”
上官宜本自心中有些犹豫,他虽是被周仲齐所救,后拜他为师,然心中却颇不以为然,不将周仲齐当做真正师傅。
他前任师傅传他武艺,最后也是被他亲手杀死,心中早就没什么天理伦常可言,故这回也是不以为意,只觉若有利可图,则一时屈居人下也无妨。
上官宜此时骤然见了千机锁与千机宝盒,顿时被这一包裹的物事迷得心动神摇,然周仲齐方才言语虽是看似不经意般,实则心中通透,上官宜立时一禀,正色道:“是,师傅。”
周仲齐正要行去,上官宜却忽的瞥见陈昭绾,见他眉目较之两年前更显魅惑,多了份英气,少了份稚嫩,直看得心中一动,,忙上前两步,轻声道:“师傅……徒儿还要多言一句,还望师傅不要痛下杀手,留下那个黑衣的,徒儿……呵呵……徒儿还与他有些私仇……”
这一番话语虽轻,然在场哪个不是功力深厚,自是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都明了他意思,荆琳闻言只似笑非笑,周仲齐仰头大笑不已,林源气得面色铁青,陈昭绾眼中杀意立现。
却听周仲齐道:“为师知晓了,哼哼,不过这几人既是已到手了,自然跑不了……”
这“镜湖老人”周仲齐魔功未成时,便拿活人祭掌,如今魔功大成,更是肆无忌惮,横行不羁,杀人无数。
而清翎皇帝年老后,逐渐不问政事,只想飞升仙界,求丹得道,日日焚香诵经,这周仲齐虽是心狠手辣,然看来赫然是一派得道高人的模样,竟因着一回因缘巧合,潜入皇宫时,被皇帝瞧见,惊为上苍降下神谕,自此奉为上仙,宫中人人听令。
周仲齐虽是瞧不起那皇帝,也未曾真心替他办事,只是想到军中尚有可用之才,日后可拿来自己使唤,便动了些心思,告知那皇帝道:“天机有云,世上有千机一物,得之延年益寿,只需勤加修炼,便可步入仙人之列,自此琼脂玉露,蟾宫星月,近在眼前。”
那皇帝已是昏庸不辨,早没了壮年时的英武,听信了他言语,自此竟派人于江湖上搜寻那千机锁踪迹,周仲齐便乐得一同前往,且皇家毕竟不同草莽,端的消息灵通,加之周仲齐武功高强,这两年竟被他或夺或抢找到了两把千机锁。
如今这回的“逐蛮盟会”上,三清剑派拿出一把千机锁并千机宝盒,伽蓝寺拿出一把,林源扔掉一把,竟是共有三把,加上皇宫中有的,那便五把,只是他不知尚有最后一把,此时正在荆琳手上,今日正可一网打尽,不然更要欣喜若狂了。
周仲齐走向三人,手中拂尘一摆,眼中寒光一线,立时便对着荆琳头顶劈下,只因他早已看出,这三人中便是荆琳功力最是深厚,恐要与自己不相上下,若是不先拿下此人,只怕便要麻烦,是以这一拂尘便直直朝着她天灵盖而去,誓要将她立毙当下!
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只见荆琳猛地一抬头,轻笑一声,目中森然,只红唇微张,一枚银针竟倏忽间闪现,立时对着周仲齐面门飞去!
这一下当真是人所难料,且正应了偷袭之道,任是谁都未想到她将这银针藏在舌下这许久,周仲齐见状心中暗叫一声不妙,然这般近之下,已是避之不及,也亏得他武艺高强,竟凭地跃开数寸,蓦地只觉额角一凉,那银针已擦破一片额角而过——
这瞬息之间,三人交掌一顿,竟齐齐分开,仿若心有灵犀般,俱是收了掌势!
荆琳冷笑一声,挥掌便朝周仲齐而去,那“冰蚕绝命掌”绝非好欺,此时她气急之下,更是威力过人,周仲齐先是中了银针,心中已自慌了三分,也不知那针上涂了什么毒物,竟全身逐渐冰寒不已。
这一来他更是大惊,眼见荆琳发掌而来,却也只得硬拼,然功力却不敢使了十成,生怕加剧那毒物发作。
荆琳先前与陈昭绾和林源两人拼斗,已是耗费不少,此时只得平日里五六分功力,本是不能奈何周仲齐,然周仲齐这一心中顾忌,两人便堪堪斗了个平手。
那边一众兵士见势不妙,忙一拥而上,却均不往周仲齐那边去,只因这几回出来办事,这位“镜湖老人”手段,他们俱是见识过了。
此人非但武功高强,更是心狠手辣,发起狠来敌我不分,受了伤更是须得拿人祭掌,这一众兵士随他出来,便为着他疗伤,也折损了不少。
然究竟皇命难违,是以这些兵士均是敢怒不敢言,人人惧怕他“天魔五行大法”,倒也不上前帮忙,反倒退得远远的,只盯着林源与陈昭绾两个。
林源一得了空,立时长出一口气,笑道:“这回可不是险死还生吗,好在荆前辈也与我们心意相通,不然真正要坏事……”
那一众兵士或使剑或使枪,俱是齐齐将两人围在其中,层层环绕,林源瞥了众人一眼,对陈昭绾笑道:“……今日便要看看,我二人能否闯出生天来!”
他言罢,脚下一晃,已是自雪地上滑出数丈,用上了“鹧鸪缕衣”功法,到了一众兵士边上,劈手便是打杀了一两人——
他此时受困良久方得解脱,正是胸中一股怨气,尽数洒在了这一众兵士头上,林源素来恣意不羁,疯起来也没个准,此番大开杀戒,竟觉畅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