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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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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闻人瞳心不及去理睬小琳儿,一个飞身到了白虹先生边上,半蹲下一探他脉门,皱眉道:“先生不可再运气,这毒性子甚烈……”
她说着,拿出一瓶丹药来,又道:“可先行服下这‘三花清露丸’,保得心脉不损。”
这边陈昭绾也是面如金纸,沉声道:“琳姑娘真是好手段……这般狠毒了!”
只听小琳儿一声轻笑,斜斜撇他一眼,却不做理睬,只对闻人瞳心道:“……哼,好姐姐,近年来功力未见长进啊,莫不是疏于修炼了?呵呵呵……那可不成……”
她言罢,竟是一跃后退十数步,立于先前那易容之人身边,一伸手,众人只见如青葱般的五指划过,小琳儿已是将头上发簪摘下,挥手掷于一边——
那一头青丝垂下,遮住她面容,她却猛地弯下身子,蜷成一团,只一瞬,便又伸展开,众人只见她整个人已是突地长高数尺,原先的孩童衣物已是不能蔽体。
只见小琳儿轻轻地对那易容之人道:“……自华。”
那人闻言,又从怀里拿出套衣物来,众人不由俱是紧紧盯着小琳儿。
只见她将那长衫缓缓披上,一束腰带,又缓缓将一头青丝扎起,偶有几缕发丝滑落颊边,衬着她面白如凝脂,众人待再细看,却见方才的女童,如今竟已是个风姿卓绝的女子!
小琳儿挑起一束发丝,轻轻拂到耳后,笑道:“……呵呵呵…诸位,妾身素来甚爱办家家酒的玩意儿,这回倒叫诸位平白受惊了,可真是罪过,罪过啊……呵呵呵……”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未成想小琳儿竟已将“绕指柔”练到这般地步,浑身骨节皆是可随意伸缩,直如流水般无定形,乃至化作一女童竟也无人察觉不妙。
只见小琳儿轻笑着看着众人,眼里却是一片冰寒,柔声道:“哎呀,这可是成风招待不周了,竟叫诸位前辈们住在那处阴寒之地……呵呵呵……不过他平日里便是如此,对我这个师尊的话也是不甚在意,诸位可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呵呵呵……”她这话言罢,一众地底之人立时俱是面色铁青,更有人一下惨白了脸。
闻人瞳心微讶,转头轻声对几人道:“我到是不知,马家堡怎生这般样了?”
陈昭绾叹道:“唉……乃是阳奉阴违之辈,端的狠毒了……”
闻人瞳心遂不再问,点点头转回去,两眼直视小琳儿,一瞬不瞬。
只听小琳儿却又道:“……啧啧,唉……想来成风既是请来诸位,就算非是为那物事,也定是有几位与之相关联了……”她说到这,竟是转头双目微眯,笑看着陈昭绾,接着道:“…呵呵,妾身虽谈不上见多识广,可当年的几个熟面孔,也还是记得住的,就算是妾身记得不甚清,好姐姐也定是能想起,呵呵…这位小公子,竟是与我那故人长得颇为相像呢!”
闻人瞳心一震,却是一言不发,默默站着,似是微叹了口气。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莫名不已,当得这关头,她却忽的谈起这事情,莫不是撞到了脑袋?便在此时,小琳儿缓缓以一指勾起陈昭绾那玉佩上吊绳,拿着摇晃着,一时众人俱是一览无遗,有那么几个一见这玉佩,便轻声惊呼道:“啊……这是当年……”这话只说了一半,却是突地住了嘴,不再说下去,众人看那人,见正是个中年汉子,正一脸犹疑。
小琳儿闻言轻笑着道:“想来也是有几位知晓内情的在啊,不错,这玉佩,正是当年姚门主信物,上刻一‘绾’字,对碧水云天至关重要,门中见此物,便是同门主亲临,必要遵从,见玉如见人,半点做不得假!”她这话便仿若一道惊雷,狠狠打在众人之上。
陈昭绾浑身一震,颤声道:“你……你说什么?那姚……我……”他一时气血翻涌,竟又是咳出口血来,脸色惨白不已,双眼却紧紧盯着小琳儿,如利剑一般。
林源见状,立时在一边扶住,轻声安抚道:“绾绾莫急,且看她如何说法。”
慕容无素微震,转过来看着陈昭绾,却是一言不发。
白虹先生一脸铁青,指着小琳儿道:“你这贼人,莫要在此处信口雌黄,任是……”他话未说完,却是一口气哽在胸中,一时连咳了数声,竟接不下去。
慕容温故在一边甚是担忧,心中更是一禀,隐隐觉着不妙。
这时小琳儿正一脸笑意,在这一片肃杀中透着股诡异,只听她柔声道:“小公子莫要急,呵呵……在妾身看来,想必小公子定是与姚门主有些关联的,便连长相,也是有五六分相似呢,可莫要是手足至亲?呵呵……若是如此,对当年之事,可是知晓不少吧?”
她这话方言罢,只见这主院之中,一时竟变了样,方才众人一片同仇敌忾,皆是对小琳儿一伙儿人虎视眈眈,将之视作罪大恶极,此时却是大不相同。很有些心思不正之人,竟默默看着陈昭绾这处,虽是一言不发,却也隐隐有敌意,更有甚者,已是在心中暗暗觊觎。
几人立时大惊,心中一震,均觉这小琳儿非但武功了得,煽动人心的本事也是不可小觑,于瞬息之间,便已扭转情势,将众人怒火与不甘硬生生分去一半,如此可当真不妙。
林源一禀,方要开口,却见便边上慕容无素一挑眉,竟是先于他一步扬声道:“琳姑娘此言差矣,若论当年之事,琳姑娘既是连这般秘辛也一清二楚,想来定是知晓得更多些。”
他也非是寻常之人,数语之间,便已将众人带得又转了回去。
小琳儿看着他,忽的仰天大笑道:“呵呵……哈哈哈哈!诸位,你们可瞧见了?这一众人乃是结党而行,对此间之事早有预谋,便是搭救诸位出了那处,想来也是不安好心,这等歹毒心思,较之妾身可要高明了数倍不止……呵呵呵……”
她方言罢,众人面上俱是变色,却听她又道:“……呵呵,诸位找寻那物事多年,不仅一无所获,如今更是险些送了性命……呵呵…可这几人……”她说着,微撇了撇那边数人,接着道:“……这几人,可真是年少有为之辈啊,只这么会儿工夫,便已是寻得那物事端倪,呵呵……诸位想必不知,便连数月前空明寺大火,也是同这几人息息相关!”
这话一出,那一众人中,立时有几个憋不住,却是非常年囚与那处,乃是近日里才被关押之人,对空明寺一事多有耳闻,闻言便是心中气闷,想到这几人这般好运,自己却如此落魄,更是心有不甘,猛地转向陈昭绾几人道:“几位,还要请问她这话是否属实?”
那边几人心中一禀,均是不吭声,只因此时已是不能再言语,说是错,不说也错,落在有心人眼里,早已是不干不净之身,还不如索性便不加以辩驳了。
那一众人里,尚有在地道中待了十数年,乃是马成风旧日所关押的,也不知为着何事,此时骤然得见天日,却并不知晓这两年碧水云天姚烬绾之事。然人心便是如此,唯利字打头,逢利益相关,则精明无比,这一众人此时交互相告,对那些倒也知晓了个七七八八,如今众人心中一时皆是忐忑,更有几人面露愤懑之色,瞪视着陈昭绾几人。
小琳儿这话虽是浅显,稍加思量便知是挑拨之术,可这话也正是高明在此处,叫人不能不暗暗咬牙。只因这马家堡地道一众人里,为着不相干之事进去的又有多少?
论实了算,倒有一大半,乃是为碧水云天之事受困于此,且不论这些人心中不甘,便是这怨气,日积月累也是早已不能轻易化去。纵是他们一身武艺被废,也是当年各门各派中的要紧人物,此时陡现江湖,定是要在这慌乱之中,又掀起一波浪头来了。
陈昭绾几人此时心中正叫苦不迭,那一众人见他们无一人答话,已是了然,不由更是愤懑,不甘,怨恨,恼怒之心皆有,一时竟全然忘了救命之恩,对几人怒目而视,毫不掩心中厌恶之情,眼见这马家堡主院之中,立时已是暗流汹涌!
便在这时,只听闻人瞳心一声轻叹,对小琳儿道:“……妹妹又何必如此了?纵是你今时今日,扰得江湖无一日安宁,又有何用呢?若是他……唉……若是他不愿露面,便是这般大风浪,又怎能叫他动摇半分?又怎能叫你心中舒畅?也只是徒然罢了……”
她叹罢,又轻声道:“妹妹方才道……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我便知晓了,这几年来,想来妹妹心中为着那人,也是不好受,却又何苦这般了?既折腾了自己,又不能两全……我今日仍唤你做妹妹,乃是为着你那句姐姐,当日情分,想来你也未全忘,然妹妹今后若是要入魔障,我这个做姐姐的,便少不得要……唉……”
小琳儿闻言,张了张嘴,却是一言也不能道,面上数变,一时欢欣,一时苦恼,一时忧思不断,一时愤恨不已。念及当年情形,竟是心中一半苦涩,一半甜蜜,整个人直如分作了两份,在风中摇摆不定,既是想将当日之事尽数忘去,又是生怕自己后悔莫及。
她想到与闻人瞳心情同姐妹之日,更是犹豫不决,两人本是情谊深厚,然却又遇上了那人,从此竟不复当年,乃是万般因果,皆有缘由,不由心里酸涩难言。
她默默地站着,看着闻人瞳心,沉吟了会儿,终究是冷声道:“……哼,好姐姐,这事却不须你来操心了,妾身心中自有定论……这话说不说,姐姐也是明了,纸包不住火,何事能做的不知不觉了?至于这几人,今日便看在姐姐面上,放过他们也成……”
她说着,忽的反手一指弹出,竟是将那玉佩并一小包物事直直朝陈昭绾飞去,陈昭绾心中大奇,却仍是定了定神伸手接住玉佩,方拿起另一物查看,却正是一包粉末状物事。
却听那边小琳儿道:“这乃是解药,爷爷须得外敷内服,三日后便可痊愈如初,呵呵呵……可惜琳儿却不能承欢膝下,还望爷爷莫要怪罪了……哈哈哈哈!”
她言罢,一甩袍袖,整个人飞身而起,飘飘如遗世独立,直越过马家堡之墙——
这一瞬间,那易容之人也是紧跟而上,口中一声清啸,他身后那一众马家堡仆役也是跟着跃出,这数十人竟是来去自如,其速甚快,不一会儿便走得人去楼空,只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叹息,飘忽般呢喃着:“……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这一番变故,皆是于一盏茶时分而起,众人皆大惊不已,未成想小琳儿竟是如此喜怒无常,行事全凭一番喜好而为,想叫人死时,便心狠手辣,不想叫人死时,却又这般易于。
其实以她之能,想来也该是一代绝世之人,便只看她门下那易容之人手段,便可知其高明之处。更兼之此人竟是博学,一番“绕指柔”邪功练得炉火纯青不说,竟连暗器功夫也是不能小视,银针一击如天女散花,众人皆是记忆犹新,更不消提那冰寒至极的掌力,端的是狠辣,却也非一日之功,当得是一号人物。
闻人瞳心轻叹一声,转头对白虹先生道:“先生无须犹疑,荆琳的性子我却是知晓的,她这番既是肯拿出解药,则必然是真药,先生可快快服下。”
白虹先生摆摆手道:“既是连闻人小姐也这般说,定是错不了的。”言罢将那药服下,竟是毫不犹豫。闻人瞳心叹道:“……荆琳也是为情所苦,只是却有些入了魔障……唉……”
众人闻言,皆是好奇心起,却又不敢多问,唯恐惹恼了这位绝世剑客,那时可要讨不了好去,慕容温故对闻人瞳心甚是尊崇,且她二人已是数年未见,如今机缘巧合,竟在此处重逢,此时已是心中一片欣喜,只待此间之事一了,便能与师傅叙旧。
待小琳儿一众离去,这马家堡中,竟是只剩下陈昭绾几人,以及地道中被囚众人。
此时这番情势却是难以处置,若说这般放这些人离去,则今日之事却是极要紧,如今已被这许多人听去,不免要生出一番变故来,几人俱是暗暗忧思不已。
这时那一众人中,忽的有人站出,犹豫着道:“还要敢问这位公子,先前那女子所言是否属实了?”这话一出,几人脸色数变,陈昭绾深吸口气,叹道:“这事正如她所说……空明寺大火,乃是与我等相关,只是……唉……”
他说到这,见周遭一众人已是再难听进别的,不由心中一阵酸涩苦闷。
此时他自己也是茫然不知所措,这事情莫说是旁的谁,便是林源,慕容温故等人也是大惊不已,他此番初入江湖,本是为着那物事而来,本已将身世置之一边,却未成想,在这马家堡中,竟是连连遭逢惊变,连带着他身世也是飘忽不定,直如浮萍般。
想到这,他忽的不想再多加解释,只觉一阵疲累,转头看着林源,却又哀伤莫名。
当日空明寺下地道中所言,俱是浮上心头,那朝霞夕月,浪迹天涯的诺言,如今已是越发的远了,却原来江湖便是这般,叫人身在其中,只得随波逐流,惶惶度日。
正在这时,竟是变故又起,只闻远处猛地传来一阵笛声,正是与当日慕容无素在济江画舫之上所吹奏的如出一辙,如今这笛声一起,几人皆是心中一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