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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重逢小白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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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死我了!”
谢灵韵怒气冲冲,像只过年时被点炸的炮仗,在屋里来来回回转了一圈,最后重重地坐在圈椅中。
“那几个姐儿不就是仗着银子多一点,每次都故意在我面前炫耀!”
路宝浑身一抖,头一缩,逃命似的赶紧告退了出去。
“谁惹你生气了?怎么一进来就气呼呼的?”顾妙瑛唤碧心给她斟了茶。
“还能有谁?”
谢灵韵接过茶盏,仰头一饮而尽,“还不是二房那姐儿两个,每次得了什么宝贝,都要故意在我面前招摇过市,气死我了,特别是那个谢瑶儿,你没看见她刚才那个样子,得意极了!”
顾妙瑛笑道:“你就气不着她?”
“别提了!”谢灵韵摆摆手。
“二伯父可是户部侍郎!而我爹才是区区五品光禄寺少卿,一年俸银才三百九十两,再加些祖上传下来的田地的租金,院里头那么多人要养着,他又不会钻营取巧,哪有他们二房手头阔绰!”
“三百九十两?”
顾妙瑛也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码放整齐的银两,沉吟道,“那这些银子……岂不是姑父一年的俸银?”
“咦?我爹这只光溜溜的铁公鸡,怎得今日如此大方?”
谢灵韵眼前一亮,端详了片刻,靠近顾妙瑛耳边,欣喜道,“太好了,我带上你,你带上钱,咱俩明日就出去玩。”
旁边一个叫碧柳的丫头,弱弱地道,“小姐,你跟三奶奶说明日要去书院读书.....”
“多嘴!”
谢灵韵皱了皱眉头,“你不说,我不说,我娘能知道我出去干嘛了?”
顾妙瑛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又兴冲冲地道,“妙妙我告诉你,斗猪可好玩了,我那只猪名字叫至尊金猪宝,打遍京都无敌手。这些钱至少可以下十把注,赢他个几千两回来!”
下注?顾妙瑛还没来得及感动完,脑瓜子就已经嗡嗡的。
她倒是想奋力挽救一下剧情,然而女主角不思进取,荒废学业,恐怕华佗再世都无力回天!
还是罢了罢了。
“碧心,赶紧找个箱子装起来,我和你家小姐明日要用。”
谢灵韵面不改色,将两锭银元塞进袖口,就急急忙忙把碧心往里间推。
“小.....小姐。”碧心转头看向顾妙瑛,脸都青了,犹如被割了两块肉。
“去吧,装一百两出来。”
顾妙瑛总算明白姑父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他明显了解谢灵韵的脾气,暗地里宠着她们两个,想让她们去玩,但是又怕谢灵韵没有节制。
自古慈父多败女。
顾妙瑛有些泄气地揉了揉太阳穴。
等碧心将一箱沉甸甸的银子抱了出来,谢灵韵眼前一亮,喜上眉梢,立即伸手要接过来。
顾妙瑛就按住箱子说,“这些银子你先看一眼,都在这里放着,等你明日上完学,再陪你去玩不迟。”
谢灵韵一怔,如花似玉的小脸立即就垮了下来,垂头丧气的说,“不行。”
顾妙瑛不急也不躁,就在雕花圆凳上坐了下来,淡淡道,“那就明日也不去了。”
“好好好。”女主角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接一秒认怂,毫无气节地道,“好妙妙,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
顾妙瑛抿唇笑了笑,还想再说什么。
谢灵韵却忽然一皱眉,“对了,母亲让我来唤你。祖母已经回府,五叔的车马也到了观音桥,最多一柱香的功夫就到家。”
不等顾妙瑛回话,谢灵韵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二伯母一家已经在福禧堂等着,让五叔看见我们姗姗来迟,他就该生气了。”
顾妙瑛猝不及防,被她拽得差点撞到门槛。
“你别慌,你五叔不是还没进屋吗?我们去福禧堂总比他近吧。”
“不行的,五叔为人严谨,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误了时辰。”
顾妙瑛只好提了裙摆,随着她一起急匆匆地走,“你五叔就这么可怕?”
“废话,全家人哪个敢对我五叔说个不字?”
穿过一道长长的游廊,阖府的正东边,就是二房的福禧堂,红瓦白墙,四角飞檐,掩映在一片高大海棠树中。
仪门高耸,蔚为壮观。
顾妙瑛一进花厅,便看见正中上首处坐着一位鬓发花白的老太太。一袭宝蓝色圆福纹团花褙子,鬓发梳得一丝不苟,气质端庄,双目清明,给人以不怒自威之势。
几房的夫人老爷都已经到齐,分东西两侧,在老夫人下首依次环坐。
“老祖宗,这便是我娘家那丫头。”
顾夫人看见她进来,立即过来牵了她的手,笑盈盈道,“妙妙前些日子才刚刚入京,老祖宗恰好在寺里礼佛,今日心中便惦记着早些过来,好给老祖宗请安。”
等顾夫人说完话,顾妙瑛就上前给谢老夫人作揖,规规矩矩行了个万福。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顾妙瑛身上。
只见这丫头仪容不俗,白皙干净,举止落落大方,恭敬得体。眼睛明亮又透着几分老实,心里不由得生出两分亲近之意。
“是个乖巧伶俐的好孩子,生得白白净净,一看就是个贴心的,”
谢老夫人面带笑意,对顾夫人叹道,“往后这丫头在府里住下,你也算是安心了。”
“老祖宗说的是。”
顾夫人见老夫人面色和缓,也安下心来,笑盈盈道,“妙丫头初来乍到,很多道理不懂,往后还劳烦着老祖宗,多多教导。”
谢老夫人摆了摆手,和蔼回道,“既然人来了,就都是自家孩子,多子多福,谈不上劳烦不劳烦,你和孩子都坐吧。”
顾妙瑛坐下后,环视四周,一桌人都到齐了,唯独老太太身边空了个位置。大家都在闲聊,目光却不约而同,时不时地往门口处张望。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全家如此谨慎小心。
顾妙瑛对这位地位尊崇的谢阁老,不禁产生了一丝好奇。
“弟妹你还不知道吧,”王夫人抿了口茶,似不经意闲聊道,“德韵衣坊又出新样式了,说是蜀锦捻金丝的料子。我都说了不太适合我,二爷却偏偏吩咐人送来好一些,不穿么又浪费。”
顾妙瑛循声望了过去。
王夫人下午新换了一套捻金丝广袖金玉如意褙子,内搭浅水红交织绫长裙,配上脖子上的红珊瑚吊坠,耀眼又华丽。白皙的腕上是一只玛瑙碧玺手链,晶莹润泽,上头又有数颗圆润饱满的南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一身行头,一望即知是稀罕的珍品。
同样都是谢家儿媳,却比姑母富贵了许多。
顾夫人只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这款料子确实是好看,二爷眼光向来好的。”
“哪里就好看了。”
王夫人笑眯眯地牵起袖口,对着灯光晃了晃道:“要我说啊,这料子太花哨,灯光一照,光泽过于耀眼。这捻金丝的蜀锦缎子,确实是不一样。”
妯娌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顾妙瑛插不上话,眼前是一碟藕粉桂花糖糕,面上撒满了金灿灿的桂花。
她穿越前对桂花味无感。
不喜欢,也不厌恶。
今日却觉得桂花味过于浓烈怪异,于是只慢慢地吃着一小块栗子糕。
“侯爷到了!”
屋外小厮的声音传来,屋里忽然静了一下。
安静一瞬后,旋即又更加热闹起来,就像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
除了谢老夫人外,一屋子人纷纷起身,各自整理衣饰,神情恭敬,笑容热切,仿佛训练有素。
顾妙瑛从进门起就装乖孩子,没敢多喝一口水,此刻厅里气氛热切,她赶紧趁乱喝了口茶,再老老实实地站在谢灵韵身后。
前方人头挨挨挤挤,顾妙瑛只能从人群的缝隙中,勉强看见门厅处走来一抹颀长的身影,挺拔如松,萧萧肃肃。
清亮的烛光映照在他的身上,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暗影,冷冽皎洁,英俊肃雅,犹如雪山之巅的玉湖侧影。
顾妙瑛恍了下神,莫名觉得这抹略显清瘦的身影,很是眼熟。
思忖的瞬间,来人已经穿过门厅,往正堂而来,目光沉郁,神情肃冷,挺直的脊背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的冷硬。
经过她的身边时,玄色素衫带出一股潮湿的寒气,从她的脸颊一掠而过。
寒气侵入心底,让顾妙瑛没来由地后背一惊。
浑身打了个冷颤。
鬼使神差般,她又看了一眼。这位谢阁老,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姿容绝色,五官极俊,尤其是双目,明亮有神,眼尾狭长微微上扬,透着从容沉稳的气魄。
这副凤目威冷的模样,不是别人!
正是她在崖底救下的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