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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南青风 ...

  •   “陆风哥入京十年,职位不高,身份也不贵重,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陆风无所谓地笑笑。
      眼中却恍惚落入了一道灰败的影子,转瞬即逝。

      “怎么会!”
      顾妙瑛眨了眨眼,甚是欣慰道,“五军营拱卫京师,护卫百姓安宁,我为你感到高兴。”

      “如此。”
      陆风颔首看她,眼中有微光流动。

      他是极耀眼的长相,身材颀长挺拔,斜倚在石栏边缘,却有种说不出的深寂悠远。
      像是茫茫的雪景中伫立着一只孤鸟。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
      “回吧,”陆风直起身子,“很晚了,我看着你走,不许乱跑。”

      顾妙瑛这才想起来,时间不早。
      小子们应当都在隆瑞轩等急了。
      于是笑着跟他挥了挥手,转身往南而去。

      *

      夜色深沉如水。
      明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一声夜枭的叫声,在夜空响起。
      桥后的冷风中飞出几道黑色身影,如从天降。

      “督公,一切已经按您的吩咐,部署完毕。”
      一名黑衣校尉跪地,“这名顾姓女子,实属狡猾,捐出了三万石粮食。但是她售出的另外三万石,足以坐实她私通逆犯的罪名。

      南青风站在树下。
      略微抬头。
      不知在想些什么。
      修长的身影凝固在夜色之中,好半晌,才转过头看向校尉。

      “给本座说说,”南青风笑,“你都查到哪些证据?”

      校尉立即应了一声。
      从袖中取出一张黄色账簿,双手奉上,“回督公,这是顾姓女子售卖三万石粮食的账单。”

      南青风接过账单,却没有看。
      只是弯下腰,盯着校尉的眼睛说,平淡道,“若是她不认罪呢?你又打算如何坐实罪名?”

      他笑得太平静了。
      眼中没有一丝狠戾之气。

      校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顾姓女子屯粮案,从头至尾都是厂督的亲自部署。
      帮助她开业。
      囤积粮食。
      诱导她去谢阁老身边窃取朝廷机密。
      待她牟取暴利之后,再迅速打击,牵制谢阁老,以助太子一臂之力。

      连环计策之下。
      惟有最后一步,出了差池,顾妙瑛只抛售了三万石粮食,还有三万石,无偿施粥。

      校尉谨慎道,“哪怕只售了三万石,只要将这女子带去昭狱,重刑之下,一定能从她嘴里翘撬出东西。”

      南青风刑罚严酷。
      昭狱的每一块地砖,都浸泡过犯人腥臭的浓血,大夏天进入,都冷得让人打个寒颤。
      严刑逼供,再正常不过的手段了。

      然而校尉话音落地,四周却莫名陷入诡异的寂静。

      几个黑影伏于地上,谁也不敢说话。
      厂督性情阴晴不定。
      谁也摸不清他的想法。

      “你做的不错,”
      良久,南青风缓缓地拨动佛珠,“本座在想,该怎样奖赏你呢。”

      校尉总算松了口气,“属下不敢邀功,都是督公部署周——”
      一个“密”字卡在喉咙里。
      校尉骇然地睁大眼睛,一股剧痛伴随着恶寒,从下颌骨一直蔓延到背脊。

      下巴被一双冰冷狰狞的大手掐住。
      慢慢地施压,碾碎,如万千刀斧齐齐砸进骨缝。
      校尉痛得说不出话,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下颌骨“咯咯”碎裂的声音。

      “这个奖励,你觉得如何。”
      南青风眼神冰冷,漫不经心,像在看一只濒死的野狗。

      校尉嘴角流出鲜血。
      嘴巴被捏的变形,嗓子里“咕哝”地说不出话。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忽然,眼前一黑——
      “噗嗤”一声,一对血淋淋的眼珠子落入了南青风的手掌,红白的,滚烫的,在他的掌心跳动。

      校尉闷哼一声,撕心裂肺,哀吟死死咬在嗓子里,十指痛苦的扣地,扣得指尖血色全无。

      诡异在无声中蔓延。

      高大的木棉树被寒风吹动,树枝在夜空中簌簌作响,残枝败叶,满地飘零。

      “厂督息怒!”
      那几个黑影伏于地上,大气不敢出。

      “传令下去。”
      南青风盯着众人,眼神阴鸷犀利,神情极其僵硬,“所有针对她的行动,即刻取消,片刻不得有误。”

      昭狱,那是死人进了都要脱层皮的地方。

      南青风面色阴沉极寒。
      脊背僵直地站在树下,似被定住一般,死死盯着地上蠕动扭曲的躯壳,双目赤红如同染了血。

      他只要想到,那个纤弱的少女,差点儿被他亲手送进了那个活死人墓,浑身已经不寒而栗。

      “谁都不许动她!若有差池,格杀勿论!”

      *

      夜深。
      谢昀正在看刑部上疏的折子,是说户部贪墨灾银的事情。

      正在这时,奉先推门走进书房,禀道,“侯爷,表小姐的铺子似乎出了些问题。”

      谢昀眉头皱了皱,立即合上折子,“何事?”

      奉先看了他一眼,侯爷素来温和寡言,对什么事都态度极淡,唯独对表小姐,他冷静不下来。

      奉先对感情之事并不敏锐。
      平常又不在内宅伺候,只以为侯爷是关心则乱。

      奉先说,“有人在坊间散布谣言,说表小姐在灾前屯粮,并非巧合,而是因为窃取了朝廷内部消息,与逆贼里应外合,以谋取暴利。”

      奉先声音凝重。
      这个罪名,一旦坐实,重则抄家灭族。

      谢昀沉吟片刻,脸色愈沉,“可查清楚是谁的人在散布谣言?”

      奉先被他盯得浑身冰冷,硬着头皮道,“暂时还未查清。”

      谢昀正在追查户部灾粮贪墨案。
      太子首当其中。
      极有可能狗急跳墙。
      户部尚书徐检之牵涉其中,也有可能反扑。
      甚至是掌印南青风,他正在追查流民之乱私开城门的祸首,拿妙瑛作为突破口,也是他的手段之一。

      谢昀慢慢踱了几步,抬头冷冰冰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些人的最终目标恐怕不是她,而是本侯。”

      奉先点头道,“利用表小姐的疏漏,将祸水引到侯爷身上。”

      谢昀眸中几分思量。
      目光落在书房处,流民之乱那几日,妙瑛的确曾进出他的书房——
      奏疏被她动过,他一直都知道。

      但是小姑娘胆小怕事。
      平日里他脸色重些,都吓得她战战兢兢。
      她最多就是想做生意,赚些银子,私开城门的谋逆大罪,不可能与她有关。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谢昀在书案前坐下,“表小姐将一半的粮食无偿捐出,解了朝廷燃眉之急,就算有人成心诬陷,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他想了想,又道,“你将我的话放出去,谁敢动她,本侯一定叫此人后悔。”

      奉先应了一声。
      正要出门,谢昀忽然又叫住他,“等一下。”
      奉先回头,“侯爷还有何吩咐?”

      谢昀手指轻轻叩着书案边缘。
      屯粮之事,他方可保她安稳无虞。不过,若是她身边之人参与流民之乱,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她恐怕就洗不清嫌疑了。

      谢昀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那日在水门街,那个杀气腾腾的年轻身影,慢慢浮现在他的眼前。

      此人身姿卓绝,功夫出神入化,却甘愿委身一间小小的店铺做账房先生。
      绝非池中之物。

      如果德山真的是私开城门的逆犯。
      那么妙瑛就极难撇清干系。

      谢昀眸中映入清冷的烛光,对奉先沉声道,“你去查一下,表小姐身边,有个叫德山的账房先生,务必查清他的底细。”

      奉先出门后。
      秋菊正将热水送了进来。

      已是亥时,外头乌沉沉的一片,寒风卷过树梢。

      “表小姐怎么还未回?”
      谢昀心中挂念着妙瑛,索性将手中的狼毫笔放下。

      秋菊回答说,“表小姐先前来话,说她在隆瑞轩摆了酒席,可能人多,耽误了些时辰。”

      “和谁?”

      “表小姐说是店里的伙计。”

      和男人喝酒去了?
      谢昀脸色顿时不大好看。
      一个小姑娘家家。
      在他面前乖巧的很,出去就是一身反骨,真是教都教不好。

      “侯爷是否先歇着?”
      秋菊将热水放在一边的紫檀架上,“婢子在这里伺候着,等表小姐回来。”

      谢昀没有应声,洗了洗手,用干净的缎帕擦干,回头问,“燕窝粥煮了吗?”

      “煮了。”
      秋菊将双耳番莲纹小盅放在炉子上温着,“早前已经给表小姐温着了,她今日回来的迟了些。”

      上回因为妙瑛腹痛。
      谢昀去找了宫中给贵妃调理身子的老御医,得知燕窝最是滋补,女子平时可用些,以补气养血。
      谢昀便吩咐下来,每日炖着。

      秋菊比奉先心细。
      又在内宅伺候。
      她能看出来侯爷格外疼爱表小姐。这种疼爱,似乎超出了某个界限,至少她从未见侯爷对谁这般上心。

      秋菊看着炉中明明灭灭的炭火。
      她是管家丫头,自然是极聪明的,主子的事情,不敢问的不问,不该传的不传。

      谢昀坐了一会儿,有些心神不定,索性扔下缎帕,让小厮套了马车,往隆瑞轩的方向而去。

      *

      隆瑞轩灯火通明。

      二楼东厢的天字阁。
      摆了三大桌酒席,吃的是燕鲍翅参,喝的是上等的九酿春,阔气隆重。

      “掌柜,我自幼长在这皇城根下,这地界儿我是相当熟。哪儿有一棵树,哪儿多一片瓦,我都清清楚楚。但是如此高档的饭馆,今儿还是第一次进。”

      田玉明性情最是开朗有趣。
      在他的带动下,气氛热闹,尽兴至极。

      期间觥筹交错,自不必说。
      小伙子们十分热情,轮番敬酒,屋中鼓乐阵阵,欢呼雀跃。

      他们喝的是九酿春,太过醇烈。
      小子们体贴,给顾妙瑛换了宜口的青梅酒。

      青梅酒是隆瑞轩自酿。
      老板的得意之作。
      初入口时,绵柔清冽,略带甘甜的气息,很是爽口宜人,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警惕。

      顾妙瑛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后劲如此大。面热如烧,心脏揣了只兔子似的“砰砰”直跳。

      这时,又有一个叫杨博的工人过来敬酒,态度十分恭敬。
      德山见她面色红晕,伸手挡了回去,“下次吧,掌柜不胜酒力。”

      大家伙儿很是敬重顾妙瑛。
      兴高采烈就多喝了些。
      此刻见掌柜两颊染了红晕,顿时不敢再劝酒。

      德山给她倒了盏茶,声音十分柔和,“这些小崽子们还有的闹,等会儿我先送你回去。”

      “也好,”
      顾妙瑛感觉头昏脑热的,也知自己酒量到了。
      就端了面前的小半杯酒,站起来说,“今日我敬大家最后一杯,感谢你们当初一路追随至今。将这一杯喝完,我就先回去,你们大家伙儿不着急,继续喝着。”

      话音落地,顾妙瑛还没来得及回神,酒杯连同她的手指,却被另一只苍冷的大手攫住。

      “你醉了。”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身后道,语气不算强硬,却无端有几分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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