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甲方》钱贝贝

40、怜取眼前人

　　陆羽蘩一直很后悔，那天没有阻拦莫遥。
　　“你好，是陆小姐么？”深夜两点，手机响起来是很可怕的。
　　“我是，”陆羽蘩睡得迷迷糊糊，却因为对方一句问话而惊醒：“这里是和平医院，你认识莫遥小姐或者她的家属吗？”
　　“莫遥出事了？”陆羽蘩从床上跳起来，推醒了身边的付维：“我马上过去！”
　　“怎么了？”付维也有点糊涂，不知道身边的女人半夜跳起来干吗。
　　“快，快找那个苏怀远，晴晴电话不通！”陆羽蘩拨了桑晴晴的电话，听见关机的声音急得要命。
　　“周易肯定知道，他这会应该没睡。”付维安抚地拍了拍陆羽蘩的胳膊：“你先去换衣服，我来联络。”
　　周易每天晚上都会在线看版，早上出版的日报老总可不是好当的。

　　陆羽蘩惊讶的是，到医院的时候，苏怀远和周易竟然已经到了；苏怀远的样子看起来很疲惫，比晚上见到的要憔悴太多。
　　“莫遥家属。”医生出来询问，陆羽蘩冲了过去：“我是她朋友。”
　　“朋友不行，要家属。”医生摘下口罩：“人不行了，安眠药吃得太多，又开了煤气，洗过胃了也没太大效果。”
　　“我要去看她。”苏怀远的声音沙哑，眼眶通红的样子，让陆羽蘩都心里一惊。
　　“让他们进去吧，”周易掏出工作证：“我来担保，你放心。”
　　见是媒体工作人员，医生便不再阻拦，在拧开门的一霎那，苏怀远冲了进去。

　　陆羽蘩几乎要不认识莫遥了，床上的莫遥苍白得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傍晚还扑闪扑闪的睫毛此刻静静地低垂着，甚至没有一丝颤动；紧抿的双唇有些干裂的苍白，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呼吸。
　　“为什么……”苏怀远的手颤抖着抚上眼前人儿的脸颊，眼里的泪一滴滴落下，渐渐泣不成声：“遥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此刻的苏怀远像一只严重受伤的小兽，握着莫遥的手不肯放开。
　　“医生，她不会死的对不对？”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苏怀远回头冲着一边的医生大声询问，却只换来一个无奈的摇头。
　　“遥遥！”苏怀远把脸埋入了莫遥的手心，忽然失声痛哭。

　　“他们……”陆羽蘩看着眼前的两人，也落下了眼泪，却不忘轻声问身边的付维；付维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怨偶吧。”
　　“什么怨偶，怀远是莫遥的老师，他就一直很介意；凌霄是他初恋情人，现在后悔也晚了。”周易叹了口气：“该珍惜的还是要珍惜啊，老弟。”
　　付维揽过陆羽蘩的肩，看着悲痛欲绝的苏怀远，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过几天带你回C城，回家。”轻轻吻了吻陆羽蘩的头发，他忽然就明白了，有些东西失而复得是多么不容易。
　　所以他要带着她回家，要让她确定，他爱她，愿意像珍惜生命那样珍惜她。

　　莫遥终究还是死了。
　　她的父母在早年一场车祸中过世，所以她的葬礼由苏怀远一手包办，而苏怀远在一周内和凌霄办完了离婚手续，却在莫遥下葬的那天心脏病发，猝死在了莫遥的墓地前。
　　这就是命运吧，经历了这一场生离死别，陆羽蘩忽然对很多事情都看淡了很多。

　　“为什么苏怀远就是不肯接受莫遥呢？”陆羽蘩搅着手中的咖啡：“真是搞不懂，这两个人明明就那么相爱，非要互相折腾，都折腾死了才快活是不是！”口里在恼着他们，陆羽蘩的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有些事情，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付维喝了一口咖啡：“好几天没去上班了，我今天正好要去处理事情了，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我现在去干吗啊？”陆羽蘩抽了抽鼻子：“我还悲痛着呢，想到莫遥我就难过。”
　　“去HR那里交个简历面试啊！要是HR那里都过不了，你可没法到我这一关的哦。”付维揉了揉陆羽蘩的头发：“好了，别难过了，好好工作，我家蘩蘩是最棒的。”
　　“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死啊？”陆羽蘩忽然抬头，一双明眸对着付维，清澈见底。
　　“胡说八道！”付维有些生气地放下咖啡杯：“谁让你这么胡扯的？什么死不死的，看了莫遥和苏怀远我以为你会知道，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我知道，我不过是说说的嘛。”陆羽蘩撇了撇嘴：“对了，上次那个报销的事情解决了没啊，我们伟大的侦探你有没有调查完毕啊？”
　　“今天就是要去处理呢，你就顺便来交个简历吧，马上就有空位了。”付维咬了一口三明治：“要来的话就快点，吃完早餐一起去公司，老板给你当司机！”

　　“这原本是小事情，于经理，我希望你慎重考虑。”付维推了一叠文件到于曼丽面前，于曼丽的脸都绿了。
　　在活动的现场确认报销单上，只有于曼丽的签名。
　　“正常应该是公关经理，市场经理，总经理签字，财务放款。”付维看着于曼丽：“Rachel要求审计，所以我才回去查了底单；你应该清楚，在JOC这样的世界五百强企业，是不允许弄虚作假的。”
　　“Rachel当时没有到现场，也可能是她太忙了，所以当天的费用我就当天确认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于曼丽试图解释，却被付维打断了。
　　“问题在哪里，你应该比我清楚，还是我确实要为了这种十几万的小单子去请审计？”付维挑了挑眉，于曼丽不再说话了。
　　她清楚的很，她是仗着王华刚搞定了徐瑞敏，所以这次不少项目都很明显高于市场价格30%甚至更多报价的——本来想着既然是徐瑞敏推荐的公司，又愿意和自己重修旧好，那给对方多争取点利益也是情理之中，以后合作也会更顺畅。
　　谁知道徐瑞敏这个傻瓜还真根本不在乎钱！

　　“抱歉，这次是我工作没有做到位。”于曼丽先低头了，不管怎么说，保住饭碗是最重要的；良久，付维却叹了口气：“Marry，本来这件事没有什么，但是你那天还打着Rachel的旗号让我慎重考虑，我会觉得被欺骗。”
　　于曼丽咬了咬牙，傻子也看得出来，就算这次付维原谅了她，那么以后呢？以后很明显，付维是不会信任自己了。
　　如果让付维找个由头解雇自己，以后在业内还怎么抬头？
　　“我知道了，付总放心，我会做好交接的。”于曼丽微笑起身，她不是失败者，JOC的市场经理如果要跳槽，龙华集团和福宇实业都求之不得。
　　“HR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为难你。”付维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你在JOC期间的支持，大家都会有职业道德，保密协议对我们双方始终有效。”
　　他不能不防于曼丽带着JOC的产品推广计划投奔到竞争对手那里；但是同样，除了这次和王华刚的私下交易，于曼丽做市场经理期间和不少媒体绝对不是她所称的那样“很少直接打交道”，广告的投放和媒体的返款，付维都做了详细的调查。
　　之所以还没拿出来，不过是留着后手——他真要辞退一个人，又岂会是为了几万块钱那么简单？
　　所谓互相牵制，也不过是JOC的商业秘密，和她于曼丽的业内名声罢了。

　　第二天，JOC系统相关员工的信箱里都收到了一封来自付维的邮件。
　　于曼丽或多或少的放风，让所有人都以为徐瑞敏是这次费用事件的关键人物，等着看这个曾经的“总经理秘书”会被如何处理的时候，付维的这封邮件无疑激起了层层猜想。
　　“市场部经理于曼丽因为个人原因即刻离职，新招聘的市场经理将会在月底前到位；在此期间市场部工作暂时由徐瑞敏代管，直接向我汇报。”

　　开除的不是徐瑞敏，而是于曼丽！这个消息很快以光速在JOC内部传开，于是徐瑞敏是老板派来监督市场部的内线这个说法，成为了市场部员工的一致观点；更有人小心翼翼地猜测徐瑞敏是不是付维的地下情人——但是在这些消息传了大半个月以后，随着新的市场部经理的到来而渐渐平息。
　　新的市场部经理，就是原先MR和JOC对接的项目经理，陆羽蘩。

　　“以前我看不出来，现在才明白，David对你真的很好。”徐瑞敏送来了这个月的运营报表，末了却黯然开口。
　　“Rachel……”陆羽蘩不知道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放低了声音：“如果没有付维，我真的很希望我们还和小时候一样，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两家门口有一颗很高很高的泡桐树，春天的时候，泡桐花的末尾有一点点的花蜜……”
　　“我也很想回到以前，可是为什么他喜欢的是你？”徐瑞敏有些不甘，却又有些怅然：“陆羽蘩，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他喜欢的就一直是你，明明我样样都不比你差，明明我还一直追着他，为什么不是我而是你？”
　　“Rachel，我也爱他，我想就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才是爱情吧。”陆羽蘩叹了口气：“就算回不到以前，可是我心里你还是我妹妹。”
　　“你少在这里给我装好人！”徐瑞敏尖刻地回应，眼眶却微微泛红：“陆羽蘩，我最讨厌你了，你抢走了付维，现在又成了我的领导，你凭什么！”
　　“我想和他在一起，并且客观说，你也应该知道，我一直是做项目的，但敏敏你原先一直在做的是秘书，我会比较适合这个岗位。”陆羽蘩的声音依旧柔柔的，对于徐瑞敏，她或多或少都有些抱歉——只是在爱的领土上，谁又能让谁一分一毫？

　　这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徐瑞敏在第一天就想给陆羽蘩一个下马威——还好，付维保留了之前市场部提交的所有报表和项目流程，在他的帮忙之下，不过是一两周工夫，对于市场部的工作，陆羽蘩也就顺利上手了。
　　一切都稳定了之后，付维开始盘算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带陆羽蘩回去——先要送走乐乐，不然陆羽蘩一定会觉得很奇怪；而送走乐乐的关键是乔懿带着他能去哪儿呢？可是他又答应了陆羽蘩不会去见乔懿，这个问题看来只能由小尧去解决了。
　　拨通了付尧的电话，那端却传来异常紧张的声音：“哥！我正要找你！你快回来，爸今天早上不知道怎么的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情况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