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传奇之小凤娶妻》情癫

1、第一章 千里娶妻

　　夜沉如水，牛毛针般的碎雨温柔地亲吻着大地，轻溅的叮咚是它给予的应合。稀薄的月光，像一层柔软的白纱轻轻地撩着青石砖铺成的长街。空旷的市集偶尔会有一些风，摇动树梢，打乱它们的影子，似乎这样就能赶走无边的寂寞。

　　街边的古井平静无波，随着叮汀的马蹄声，这条街居然在这时迎来远方的客人。细狭的身影，一身白缎子，折射出盈盈的寒光，犹如水的波痕。在三更半夜，就连星星都倦得睁不开眼睛的时候，他却毫无疲色，怡然自得地牵着它缓步前行，直到一家酒楼前停下。

　　夜深人静，这城中所有店家都已经打烊。但是，当他停在这儿的时候，里面便亮起了灯。

　　很快也开了门。

　　于是，他便松开手中的缰绳，快步走了进去，成为它的客人。

　　能够成为醉仙楼的客人，无疑是件痛快的事。因为它不仅仅是玉翠城最负盛名的酒楼，来过的人都知道，这儿有最香醇的酒，最美味的菜，最特别的招待。

　　可是，远来的客人坐了很久，却并没有等来最香醇的酒，最美味的菜，更别说有什么特别的招待。

　　他的桌上，只有一盏油灯，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整个大堂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柜台里的掌柜。

　　掌柜是个干瘪的老头，戴着瓜皮帽，蓄着两撇小胡子，穿着灰土色的衣裳，长长的盖过了鞋面。他就像是个聋子，站在柜台里面只顾低头对账本，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而他打了很久，客人也没有要说一句话的意思。

　　这位客人的脾气比不能说话的哑巴还要好。不，他简直心如止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就这么走过去坐下来，低着脑袋想心事。

　　若是能看见和听见，这么久没有人理他，他为什么不生气呢？

　　他不生气，掌柜的要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他拿着算盘走过来，恶狠狠地拍在这个客人的桌上。

　　算盘珠子激起的声响总算教这个人有点反应。他抬起头来凝视着掌柜的，嘴唇微微的抿着，眼睛里有一丝笑意。

　　掌柜的更生气了，大声喊了起来：“陆小凤！你这个大坏蛋！”

　　声音尖细，这位掌柜的，居然是个女人乔装的。

　　于是，被叫作陆小凤的人笑得越发开心，而且他还站起来，张开了手。

　　掌柜向后退一步，戒备地说：“你要干什么！”

　　陆小凤理所当然地回答：“我要抱你。”

　　掌柜的皱皱眉，有点厌恶地道：“你要抱我？你为什么要抱我？”

　　陆小凤道：“因为只有我抱着你，你才更方便拿我出气，而且是我主动抱住了你，就算你要咬我，我也只有让你咬。”

　　掌柜的居然害羞起来，微微别过头去，嘴上还是很不服气：“为什么我要咬你？我又不是母老虎。”

　　陆小凤道：“你当然是母老虎。只有母老虎才会这样对男人发脾气。”

　　掌柜的奇怪道：“那你就甘心被我咬？你不生气？”

　　陆小凤道：“被你这么漂亮的母老虎咬上一口，就算让我一个月不能沾酒我也愿意。而且你等了我这么久，别说咬我几口，就算你拿刀砍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掌柜的道：“为什么？”

　　陆小凤的嘴巴更得更甜：“男人等女人，理所当然，男人让女人等，那便是罪该万死。”

　　掌柜的噗哧一声乐了：“那你承认罪该万死了？”

　　陆小凤毫无惧色的应道：“我虽然该死，但是有人却舍不得让我死。”

　　他挑眉笑了，唇上的胡子也跟着动起来，令人好奇的是，这两撇胡子，竟和他的眉毛一模一样。

　　掌柜的缓步走到身前，停下来盯住他的脸，突然抬起手摸了摸它，嗔笑道：“我为什么会舍不得？”

　　陆小凤越发俏皮：“我要是死了，你嫁给谁呢？”

　　说罢，他的手靠过去，圈住了她灵蛇般的腰。

　　掌柜的也笑着，却一闪身滑出老远，将袖子抛出，掌风袭向桌上，算盘当即碎裂，十数计珠子飞了出去，直袭陆小凤。

　　轻轻几个起落便已避开的他仍是笑嘻嘻的，声音也很温柔：“我说的不对吗，冰糖？”

　　他的手敏捷的一卷，冰糖的面具便已到了他的手里，人也停了下来。

　　“他”根本不是什么糟老头子，而是正当妙龄的如花少女。尖尖的下巴，小小的嘴，顾盼生姿的丹凤眼，准圆的鼻，脸上一丝皱纹也不见。

　　冰糖见已败露，倒也大方承认，只是神情有几分沮丧：“陆小凤，你的确说对了。”

　　她的外袍已被拉脱，抓在陆小凤的手上。不起眼的布裳下遮盖着的，是翠绿如竹的百褶裙，双袖细窄，行动灵便。腰间的细带紧紧地勒住她，勾出玲珑的身条，脚下穿着淡桔色的绣花鞋，周身朴素，也不失少女的活泼。

　　女孩子难免会有点娇气，特别是这个年纪，陆小凤当然会体谅。

　　更何况，冰糖和别的女孩不同。他是要来娶她的作老婆的，难免要包容一些，才能讨得她的欢心。

　　于是陆小凤什么也不说，就这么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在火花的照耀下，他望了这么久。冰糖难免有点不好意思，她低了头，红着脸道：“陆小凤，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别人都叫你‘陆三蛋’！”

　　陆小凤问道：“为什么？”

　　冰糖抿了抿唇，恨道：“因为你真的是个笨蛋，混蛋！”

　　陆小凤恍然不觉，很是无辜地反问：“哦，人们还说我是个穷光蛋。说我穷我知道，说我混蛋我也明白，可是，我为什么是笨蛋呢？”

　　他一边问一边走，走到冰糖的身侧，圈住了双手，再度揽住了她的腰。

　　冰糖的脸更红了，挣道：“你！”

　　陆小凤大悟道：“哦，你是在怪我刚才放手了？那好，现在不管你怎么做，我都绝不放手。”

　　冰糖又挣了几挣，见他仍是戏谑着不动，终于有点生气，冷笑道：“陆小凤，我现在有些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来娶我的。”

　　陆小凤揽住她，另一只手立刻伸出五指，信誓旦旦，认真十足：“对天发誓，我当然是来娶你的，我千里迢迢地赶来，连水都不敢停下来喝一口，不是来娶你，又是来做什么？”

　　这种态度很能满足女孩子的虚荣心，冰糖勉强原谅了他，怒容稍退。陆小凤放心地松了手，推开桌上的油灯，向后跳，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她问话。

　　玩世不恭的态度最能吸引好奇心。对这样的“偷心贼”，冰糖提醒自己，不能轻易上当。她扳起脸，一字一句地道：“三个月前，司空摘星偷走了我的画。”

　　陆小凤笑得很舒心：“我知道，那是因为我。”他招招手哄得冰糖再度走近，才低声在她耳边续道：“因为，我要娶老婆。”

　　冰糖的脸红透了，哼道：“他也留下了你的画。”

　　陆小凤的声音更低：“我也知道，因为，你要挑老公。”

　　冰糖很不服气：“你凭什么认定，我一定会喜欢你？”

　　陆小凤坚定地道：“你要是不喜欢，今天晚上你就不会在这儿等我了。”

　　醉仙楼一向在晚上才招待客人，冰糖却把他们赶得一个都不剩，这说明，她对陆小凤……

　　被说中了心事的女孩子，很想问的话也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幸好陆小凤主动提起，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温柔，甚至有一点羞涩。轻轻勾住冰糖的肩，向前倾道：“我要是不喜欢你，今天晚上我也不会来。”

　　听到这句话，冰糖的气终于消了，但是，她却不愿意和陆小凤并肩坐下，还盯着他上下看。

　　哗啦，这张坚硬的桌子，突然向下陷去，折成两半。

　　陆小凤没有动。

　　冰糖的脸上顿时露出心疼的神色，终是忍不住伸手去拉。这下，类似投怀送抱般地栽进他的怀里。

　　陆小凤毫发无伤，纹然不动地站定，揽住她柔声问道：“没事吧。”

　　冰糖害羞地回道：“没事。”

　　陆小凤突然冷道：“我有事。”

　　冰糖奇怪道：“什么？”

　　陆小凤吸了吸鼻子，撒娇道：“我饿了。”

　　冰糖笑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小凤道：“老公肚子饿了，自然是要找老婆要东西吃的。”

　　虽然这句甜言蜜语很受用，但一个浪子的甜言蜜语岂非是家常便饭。

　　于是冰糖不喜反嗔道：“谁是你老婆？”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地观察他的反应。

　　男女之间这样的戏耍是很有趣的事，陆小凤却像受了委屈：“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作我老婆，那我走了。”

　　冰糖也不阻拦，而是有几分窃喜，盯着他的脚步，在心里默数。

　　当她数到“三”的时候，陆小凤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等到他再醒来时，身上只围着一张白色床单，躺在大街上，动也不能动。

　　眨着无辜的双眼，似乎有几分怯意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冰糖。

　　冰糖手里执着剑，见他醒了，却什么也没有问。等了一会儿，忍不住主动开口：“你为什么不说话？”

　　陆小凤很有耐性地道：“我在等。”

　　冰糖鄙视道：“刚才你没有耐性，现在却反过来了。说，你在等什么。”

　　陆小凤仍然很有耐性，也很认真：“我在等你脱衣服给我穿。”

　　冰糖生气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陆小凤在她身后轻轻地数。

　　当他数到三的时候，冰糖果然走了回来，对着他抽出腰间宝剑。

　　陆小凤害怕地搂紧身上的床单，颤声道：“好老婆，千万不要。”

　　他明明是不能动的，却就地一滚，站了起来。而且，不小心地松了手。

　　床单在往下掉，冰糖下意识地闭上眼，在这瞬间她的穴道已被点住，不得不保持抓剑的姿势，别扭至极地恨声道：“陆小凤，你干什么！”

　　陆小凤继续慌张地道：“糟了糟了，这下被看光了，我不要活了！”

　　闭着眼的冰糖听见他赤着脚向前跑的声音，已经大概猜到他要去哪里，她又是生气又是着急，提着嗓子吼道：“陆小凤，陆三蛋，快给本姑娘停下来！”

　　陆小凤没有听她的，抓着床单，一直跑到了古井边，咕咚一声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