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与剑》琢玉君

7、伪装

　　纪予宁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烦躁，面上却仍然含着笑，好像这是一件极有趣的事情。
　　“真是让人感动啊，祁阁主，你放心，我也不会为难他的，只要等我拿着这本书安安全全地出了十步阁，我自会放了他。”
　　她说着，一抬匕首，轻轻地拍了拍乔无已的下巴，惹得乔无已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乔无已小心翼翼地说：“你可得说到做到啊。”
　　“呵。”纪予宁轻笑一声，美目紧紧盯着祁敛云，待他表示同意后，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出去的过程意外的顺利，没有埋伏，没有偷袭，乔无已一看就是个贪生怕死之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十分的配合。
　　顺利得让纪予宁觉得不妙。
　　出了十步阁，为了避免一放人自己就被围攻，她要求十步阁的人不许跟来，挟着乔无已一直向城外走。
　　直到两人已经可以看到城墙时，乔无已终于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出了十步阁就放了我吗？”
　　像是害怕激怒纪予宁似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显得气势极弱。
　　纪予宁神情一哂，打更的声音在空旷的夜色中回荡，已经子时了，她凉凉的声音响起：“我说的话你们也敢信？”
　　乔无已想说，可从来没有传闻说你不讲信用，但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只能乖乖地继续跟着她。
　　城门早就关了，要想出城，只能跃过城墙。
　　乔无已抬头望着高高的城墙，又看了看纪予宁，他并不怀疑纪予宁的轻功，但是还要带着一个自己，恐怕有些困难吧？
　　走到墙角下，两人停了下来，纪予宁收回匕首，斜睨了他一眼：“你可以走了。”
　　乔无已还在苦恼要怎么过去，听到她这么说，顿时面露喜色，忙道：“太好了，多谢。”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开，好似纪予宁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怎奈他高兴得太早了，还没走出两步，平白无故刮起了一阵阴冷的风。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正想嘀咕一句怎么起风了，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然后便听到匕首落地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只见方才还被纪予宁拿在手里的匕首此刻掉落在离他不远处的地上，除此之外，在匕首旁边还有个纺锤形的暗器。
　　乔无已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摸了摸额头，万幸自己得救了。
　　从夜色中走出一个蒙面人，身量矮小，眼神锐利，也不知跟了他们有多久。
　　纪予宁冷笑一声，并不意外，自从十步阁宣告他们有《周氏游记》那一刻起，就成了江湖上最受人关注的地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潜伏在外面伺机而动。
　　她这次出来的甚为高调，怎么可能没人跟来。
　　但却不知这蒙面人方才为何要对乔无已出手。
　　这个问题，乔无已自己显然也弄不明白，他冲那人叫道：“这位兄台，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干嘛要杀我？你看我也是被胁迫的，你要是想要《周氏游记》，该去找那边那位美人。”
　　纪予宁暗暗防备这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口中还装作惊讶道：“乔公子，你未免也太无情了，我可刚救了你。”
　　乔无已听她语气中并无不悦，大着胆子回道：“虽然确实如此，但如果姑娘你不抓我到这儿来，我也不至于陷入危险中。”
　　那人虽然蒙着面，阴鸷的眼神却着实让人觉得不舒服，他听着他们的对话，眼中闪过疑惑和不耐。
　　他手掌一翻，又要出手，纪予宁见了，抢先大声说道：“诸位都出来吧，不然，等十步阁的人追上来了，你们可没这个机会了。”
　　“哼，我们可不会怕他十步阁。”
　　随着声音响起，一男一女两人从不远处的房顶上跳了下来，几个翻腾之间，也靠了过来。
　　说话的是其中的女子，听声音有三十多，他们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仍是以平日的样貌衣着出现，令纪予宁一眼看出了他们的身份。
　　“原来是回燕岭江氏夫妇，久仰久仰。”她嘴上说的客气，脸上却是似讽似赞的笑，“传闻两位乃是一对淡泊名利的神仙眷侣，如今看来传言并不可信。”
　　妇人怒道：“少来激将，妖女，今日你若是不交出《周氏游记》，休怪我等无情。”
　　纪予宁挑眉，像是在回答她，却朝着另外的方向说的：“急什么，还有人作壁上观，想坐收渔利呢。”
　　一伙人闻言冲了出来，全都头戴金冠，穿着广袖白衣。
　　“妖女，你掳走我派赵长老，还不速速放了他！”
　　“原来是广陵派的，贵派长老何其多，我可从来没见过什么赵长老。”她否认道，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又说，“姜长老我倒认识一个，不过你们可能不大乐意听。”
　　广陵派的人一听这话，更加气愤：“妖女，你还敢污蔑姜师叔！”
　　纪予宁原本还带着盈盈笑意，此刻说起这位姜师叔，却是眸含冷光，眼似利剑，“为何不敢？你们有本事的话，让姜平澜来与我对质，看看究竟是谁不敢。”
　　“你……”在这样的目光下，广陵派的人一时噎住，好一会儿才道，“姜师叔哪有时间理会你这妖女。”
　　此言一出，就连旁边一直不相信姜平澜会和魔教的人有什么瓜葛的江氏夫妇都有些疑惑了。实在是因为纪予宁看起来光明磊落，反倒是广陵派的人，身为正派人士，却言辞闪烁，叫人怀疑。
　　他们这么一说，纪予宁便明白过来，这些不过是些没经历过多少事的普通弟子，两三句话就逼得他们阵脚大乱，实在无趣。
　　她默然无语，眼睛一直盯着另外一处，她可以感觉到，在那里还有一个人，没有缘故的，她觉得此人才最危险。
　　广陵派弟子虽然愤怒，却不敢贸然出手，就这样，蒙面人、江氏夫妇和广陵派弟子，三方分别站在不同的方位上，谨慎地相互戒备着。
　　局面一时僵住，乔无已左看看右看看，抱拳道：“诸位，这里也没我什么事，我可以先走了吗？”
　　“请便。”
　　“不行。”
　　截然不同的两种回答，前者是江夫人，后者却是那个神秘的蒙面人。
　　他不仅出言阻止乔无已离开，甚至完全不顾在场其他人，抬手又向乔无已发射了一枚暗器。
　　若不是纪予宁早有防备，上前拉着乔无已向旁边一躲，恐怕他就要血溅当场。
　　乔无已像是完全不会武功的样子，被纪予宁一拽，踉跄几步，眼看着就要摔倒，连忙拉住纪予宁的手臂，整个人朝她靠了过去。
　　纪予宁脸一黑，“好啊你，我好心救你，你竟然想占我便宜。”
　　乔无已满脸通红，小声地辩解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挣扎着站直身子，跑到离她远远的地方，活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
　　纪予宁真是被他给气笑了，看另一边江氏夫妇居然和蒙面人打了起来，也就不理会他了。
　　且说方才蒙面人突然出手，江氏夫妇还以为他是为了《周氏游记》，立刻一人出手去挡，一人戒备着广陵派弟子。哪怕后来知道是弄错了，已经打起来了哪还有停的下来。
　　纪予宁看他们过了几招，这蒙面人武功倒并不算很高，但他仗着矮小的身材身形灵活，再加上手上奇怪的武器，江氏夫妇竟一时奈他不得。
　　他背着一个木匣，几招之后，他突然快速后退拉开距离，同时俯身按住木匣，数十根银针爆射而出。
　　看到这一幕，纪予宁美目一眯，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
　　玄机门弃徒郑恕么？难怪一来就要杀乔无已了，说来这还是江湖上的一桩奇事，乔无已和郑恕，一个无情谷神医，一个玄机门弟子，本来八竿子打不着，却不知为何结了不死不休的仇，两人一见面……
　　不对！纪予宁突然明白过来，想也不想就运起轻功去捉“乔无已”，但“乔无已”不知不觉已离得更远了，看她过来，也不再伪装，原来不会轻功的人突然变得轻功绝佳。
　　他换成原本的声音：“朱雀护法，我也被迫的，你要是生气，且去找十步阁阁主。”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重重楼阁之中。
　　眼见已追不上，纪予宁也不想白费功夫，回身跃上城墙，向下方还在打斗戒备的人说道：“诸位不必争了，《周氏游记》已不在我这里。”
　　听到她这么说，蒙面人和江氏夫妇停了手，连带着广陵派弟子，齐齐看过来。
　　却见朦胧的月光下，纪予宁翩然而立，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扬起，颇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惊艳之感。
　　好一会儿后，几人终于回过神来，无不懊恼，纪予宁俯视着他们，将他们的神色变化看得清清楚楚，见怪不怪在心里道一声虚伪。
　　江夫人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予宁一摸腰间，什么也没摸到，暗骂一声“混蛋”，也不知究竟是在骂“乔无已”还是祁敛云。
　　她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看向那未现身之人所在之处，确认那人已经走了，才说：“郑恕，你也看出来了吧，刚才那人根本不是乔无已，而是别人易容的。”
　　江氏夫妇也不傻，她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忙又问：“那是何人？”
　　纪予宁咬牙切齿道：“能从我这里偷东西，又有如此好的轻功，除了神偷梁上燕还能是谁？”
　　神偷梁上燕，真名无人知晓，因此身轻如燕，轻功绝顶，得称号梁上燕。
　　无论他们是否真的相信，纪予宁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们也只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