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见万里星野》瀚海探鲸

2、藏在星野下的秋梦

　　她们一前一后的走着，彼此都很沉默。
　　终于温星慕忍不住了，她并非热情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痒痒的，很想与眼前人说说话。
　　“老师，你不是有话和我讲吗？”
　　顾月疏回头看了看她“过来点。”
　　温星慕点了点头，走到了顾月疏旁边。
　　“我是你新上任的班主任，我需要了解班上许多同学，因此我将从你开始。”
　　温星慕不说话就瞧着她。
　　“你的基本资料我看过，还从其他老师那粗略地听说了一下，但是我还是想自己去了解你。”
　　“随意。”
　　顾月疏摆了摆手“情谊这种东西必须双向而且要双面都情愿，友情、爱情、亲情都是如此。我既然要了解你那就该从友情的方向发展慢慢了解，毕竟我也年轻，不过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说什么。”
　　顾月疏见温星慕眼眸暗淡了许多，也不说话便也不好说什么，她笑了笑“沉默就是愿意了，我就当你害羞。”
　　学校不大，两人走不久就到了。
　　直到走到教学楼楼下顾月疏才重新开口“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温星慕看着顾月疏“就算你不说，我不问。我们班上的人也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你的事透露给我，而且你不说的话我会觉得你其实并不想告诉我，我为什么要为一个寻不到的答案问来问去呢？”
　　“温同学，你看我是想通过你自己去了解你而不是别人，所以我也希望你对我是通过我。还有如果是别人的话我不想说确实不会说，但如果是你的话，你问什么我都会说。”
　　温星慕皱了皱眉“为什么？”
　　顾月疏笑着摇头只说了一句“因为你很特别。”
　　温星慕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觉越发强烈，她脚步加快了些，比顾月疏先到了教室。
　　顾月疏看着她的背影心底莫名泛起了涟漪。她是害羞了吗？耳朵尖都红了个透彻，这么容易害羞的人怎么可能那么粗鲁，果然谣言就是谣言。
　　温星慕坐会自己的座位呼了口气，她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老师。
　　“小星慕，你终于来了。”周珠雨刚想凑过去和温星慕聊天，却发现顾月疏现在门口往这边看，便又缩了回去。
　　温星慕也没说什么，就拿手撑着头闭目养神。说实话顾月疏很好看是唯一一个让她一见倾心的人。
　　顾月疏五官及其精致且柔和的，笑与不笑看起来都很温柔，感觉温柔就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一样。
　　“要不我们班来个自我介绍吧，之前因为刚接任你们班主任一职很忙都来不及了解你们。”
　　全班听到这话都吵吵了起来“别吧，老师我们是毕业班了应该更注重于学习。”
　　顾月疏摊了摊手“你来学校就只是读书的吗？那多无趣啊，而且我只有更好的了解你们了才可以去选择更好的学习方法啊，温星慕你起个头吧。”
　　就算再怎么热血沸腾耐不住性子也是十七八岁的人了，也知道适可而止，到正事之时全班也就静了下来。
　　温星慕睁开眼睛，把助听器摘了下来，揉了揉耳朵，略显艰难地站了起来。她不太喜欢被很多人看着的感觉很不自在。
　　“我叫温星慕，本地人，没什么特长不怎么喜欢社交对钢琴保持热爱，喜欢看星星。对了，我……听力不好。”
　　顾月疏抿了抿嘴，走到了温星慕的身边“我也喜欢钢琴，如果有时间我想和你合奏一曲。”
　　顾月疏的嘴和温星慕的耳朵都快贴上了，因此温星慕听得很清楚，她和之前一样很沉默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沉默的话就是愿意了。”
　　“下一个一组一号开始吧。”
　　晚自习本就接近尾声自我接受完不久就下课了，一听到下课铃声周珠雨就扑过来抱住温星慕和她说话
　　“小星慕，我听说你今年住校。”
　　“对，住校，怎么了？”
　　周珠雨托着腮呆呆的看着她“那你拿行李来了没。住校情况和顾月疏讲了没？”
　　温星慕愣了愣道“我报名的时候讲了不是有登记吗？她应该知道，但是行李……”
　　“其实你今天没必要说自己听力不好的，反正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和那人又不会有太多沟通和没讲……”
　　温星慕皱了皱眉打断了她“去看星星吗？今天夜色不错。”
　　周珠雨点了点头“才刚下晚自习，时间应该会很多，要不你今晚先和我睡吧。”
　　“好。”
　　周珠雨看她答应了，便拉起她的手“走看星星去。”
　　顾月疏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和自己的哥哥打起了电话，把今天的事简略的和他说了。
　　她哥哥是个妹控大概了解了自己妹妹的生活不禁心疼了起来。
　　“我和父亲说说好话吧，估计他气消了也想你回来，只是会不好意思说。”
　　“不行，哥我是人民教师虽然这里生活苦了点但是也不能教一半就跑路吧，我觉得这样很不负责。她们之前的班主任也带了新班，我走以后她们好不容易适应了新节奏又换的话，很容易搞砸的。”
　　“你们班里的情况我大概都了解过了，有点难搞，温星慕更是如此。”
　　顾月疏扶额，陷入了沉思
　　“我留下吧，我觉得温星慕和他们都会需要我。”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可以，要是实在不行，就和哥说。”
　　“好。”
　　顾月疏叹了口气，准备回宿舍收拾东西。之前来接待她的卞摇风突然凑过来和顾月疏搭话。
　　顾月疏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卞摇风是去接新老师的老师，人长得挺帅刚开始顾月疏还蛮喜欢他的，但就是行为奇怪罗里吧嗦的像个八婆，顾月疏瞬间好感为负。
　　“卞同志。”
　　“你叫我名字就好，月疏。”
　　“……你叫我同志就好。”
　　卞摇风就笑眯眯地看着顾月疏，惹得顾月疏心理不适。
　　“有事找我？”
　　“没事，我和你说你们班里的那个温星慕不好对付，要是遇到麻烦了就和我讲。”
　　“你的意思是我教的不好，小小温星慕怎么能难道我？”顾月疏被他这话笑到了，莫名的好胜心瞬间被挑起。还没等卞摇风开口又道“我要是教不好，我和你姓！”
　　卞摇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行啊，我等着。你迟早跟我姓。”
　　顾月疏被她无语到了，刚想怼回去，叶青慧却来叫她回宿舍。
　　“抱歉，我并不那样觉得，我舍友来了我就不陪卞同志畅聊人生了。”
　　她拉着叶青慧急忙跑了出去，她真不想和卞摇风呼吸同一片空气了。明明不熟却处处和他对着干。
　　“看的出来那个卞摇风挺喜欢你的。”
　　一提到他顾月疏就不禁皱起了眉“我并不那样觉得，我觉得我和他讲话降智。”
　　叶青慧见她很不想谈起卞摇风的样子便转移起了话题“你什么时候查寝？”
　　“收拾完行李再去。”
　　“行我陪你。”
　　“星慕，你接住我。”
　　温星慕向坐在围墙上的周珠雨伸出手。“下来。”
　　周珠雨吸了一口气往温星慕身上跳
　　“你说我们会不会被抓。”
　　“我不知道，我现在只知道你很沉。”
　　周珠雨拿手捏了捏温星慕的脸“就不能说点我喜欢听的？”
　　“好啦，下来我们去对面山坡看星星。”
　　“相机带了吗？”
　　温星慕点了点头慢慢地把周珠雨放了下来“走吧。”
　　她朝温星慕伸手“牵着我。”
　　温星慕无奈的叹了口气，拉住了周珠雨伸出来的手，牵着她往山坡上走。
　　空气中弥漫着鲜花枯萎腐烂的气息，她们的青春不该如此，但青春好像又是如此。
　　“我小时候经常做噩梦，我奶奶就在我被吓醒时带我去院子里看星星，指着星星追溯着古老的神话。她对我讲如果做噩梦的话就想着星星吧，它会来守护我的梦境，然后我第二天夜里就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又梦见了在梦中一直追逐我的怪物，之后我从高楼坠下坠入一条小溪，我像是没有重量一样顺着水流漫无目的漂流着，我很害怕，直到我感受到了光，我睁开了眼你猜猜是什么？”
　　周珠雨望着她充满星光的眼眸，愣了会“星星？”
　　温星慕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看向周珠雨“对，我看到一眼望不到边的星野，璀璨的银河就像天上有道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无边无际的海倒映着天，我就像沉溺在星海里，不可自拔。我那时候在想如果我要死的话就想葬在那里。唯有那里是我的归宿一样。”
　　周珠雨看着疲惫的温星慕揉了揉她的脸“星慕要是是这样的话我愿意与你一起沉沦，看看你眼中的璀璨星海。”
　　“谢谢。”
　　“谢什么啊，我是你的谁？”
　　“最好最好的朋友。”
　　少女的眼眸不可察觉地暗淡了下去“对最好的朋友。”
　　青春就是这样有多少惊艳就有多少遗憾。
　　“开门，开门查寝了查寝了。”
　　303宿舍的人一脸开心的开了门，却看见眼前人是班主任。
　　“顾……顾老师，怎么是您查寝啊。”
　　“领导安排，人都到齐了吗？”
　　“还有俩个人洗澡去了。”
　　“谁？”
　　徐妡有点不敢看顾月疏的眼睛“温星慕和周珠雨。”
　　顾月疏点了点头“去了多久了我找温星慕有点事。”
　　“不知道。”
　　“……不知道？”
　　徐妡点了点头。这个学校并没有单间浴室，都是一层楼共用一个大澡堂
　　顾月疏等了一会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转头看向叶青慧思索了一番。
　　叶青慧看着她的模样戳了戳她，手指向澡堂，眼睛给她发信号。
　　顾月疏心领神会“我去澡堂看看她吧，事情挺重要的。”
　　“啊？”
　　“啊什么啊我又不是男的。”
　　躺在床上的易肖看着状况给温星慕连续消息轰炸，见没人回便想打电话过去。
　　“同学。”
　　易肖被叶青慧吓了一跳“完了！”
　　叶青慧莞尔一笑“手机拿来吧。”
　　另一边的温星慕看到消息，拉着周珠雨匆忙的往山下赶。
　　“慌什么？”
　　“在外面呆的是有点久了。”
　　“哦。”
　　易肖手机被没收后坐立难安，刚准备出去看情况就被进来的顾月疏抓了“跟我来趟办公室。”
　　周珠雨皱了皱眉“你怎么这么听话了？”
　　“是吗？高三了该收收心了。”
　　“哦。”
　　“快点走。”
　　周珠雨看着匆忙的温星慕有点生气。
　　“说实话，我第一次看你这么急。”
　　“过来，我可不想奶奶再为我操心了，她身体越来越差了。”
　　温星慕身手矫健扶着墙一用力便坐上去了
　　“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
　　周珠雨就看着温星慕动也不动。
　　“你觉得新班主任怎么样。”
　　温星慕愣了愣，想起俩个小时前的事“……蛮好看的……挺温柔的一个人。”
　　周珠雨有点不满“你才和她说了几句？你可别被她的外表骗了。”
　　温星慕皱起了眉“你快上来，说什么废话。”
　　“那我和顾月疏谁更好看？”
　　顾月疏？是班主任的名字吧，挺好听的一个名字。温星慕抿了抿嘴“不一样，你生气了？”
　　周珠雨看着温星慕这幅天真样无奈只好拉住温星慕的手回去。
　　“今天的照片记得传给我。”
　　“嗯好的。”
　　周珠雨懊恼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榆木脑袋，一句好话都不会说。
　　“周珠雨，你等一下。”
　　周珠雨双手环胸也不看她“干嘛？”
　　“走慢一点，小心别摔了。”
　　“就这？”
　　“我走你前面。我们被发现了现在要去办公室一趟。”
　　周珠雨点了点头轻生嗯了一声小心地抓住了身前人的衣角，学校内还没翻新。尤其是食堂——最好逃学的地方。这里到教学楼是一条比较陡的坡，一不小心摔了很吃亏。
　　周珠雨活了这么久没见过温星慕这样傻的人这种不在意之下的温柔更让周珠雨窒息。
　　“小星慕。”
　　“嗯？”
　　“叫声姐姐给我听。”
　　“不要。”
　　周珠雨一下抱住了温星慕“叫叫嘛，叫叫嘛。”
　　这条路上的树木很很高树叶很旺遮住了许多月光与星光，同时也遮住了少女的热爱。
　　顾月疏把说清楚情况的俩人放走了，静静地等待着外出玩饱往家赶的小屁孩。
　　大概等了二十分钟，终于看到擦伤腿的小朋友被扶着一瘸一拐地来了
　　顾月疏把玩着自己的钢笔，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开学才多久就翻墙出去闹，出事了自己可担当不起还可能让她永远留在这里。
　　“顾老师，我带周珠雨去的。”
　　顾月疏揉了揉眉心，看少女一脸不在乎的表情更无语了。
　　“行，周珠雨出去你留下。”
　　周珠雨犹豫了一会还是松开了手“我去外面等你。”说完便走了。
　　“温星慕。”
　　“嗯。”
　　温星慕把头偏向一边不看她。
　　“过来。”
　　温星慕摸着自己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到顾月疏面前。
　　“很喜欢星星？”
　　“嗯。”
　　顾月疏看着挂在温星慕肩上的相机
　　“给我看看你拍的照片，今天夜色是挺美的。”
　　她瞧到温星慕有点难看的脸色也便算了。
　　“不愿意就算了，你坐我旁边的椅子我给你涂点药。”
　　见温星慕还是不动，她不禁啧了一声“坐啊。”
　　温星慕见顾月疏生气了也就乖乖的坐下。
　　顾月疏从抽屉里拿出了碘酒，见温星慕拧在一起的眉头无奈道“你陪我在这坐，坐到我把课备完再去睡觉。”
　　“为什么？”
　　“惩罚，想你在我这里也是初犯，把腿伸出来。”
　　温星慕咬着唇把腿伸了出去。
　　“你怕疼？”
　　“……有点”
　　顾月疏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气不知不觉消了一半，这就是皮囊的威力。
　　“我轻轻的没关系。”
　　膝盖擦伤有点严重，不禁令顾月疏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开始给她擦。
　　沾有碘酒的棉签一触碰到伤口，温星慕就呻吟出声。
　　顾月疏抬头看着她害怕的表情暗叹一句，这就是折磨学生的快乐吗？
　　“我听别人说，你一个人胖揍六个胖子怎么怕这点疼。”
　　温星慕有点艰难地开口“你不还是相信别人口中的我吗？
　　“抱歉，就是想调侃调侃你。””
　　“……”
　　顾月疏撇了一眼时间再看了看闭着眼的温星慕道“擦好了，桌子上这点消炎药拿着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说好了要陪你，就算我回去我这样也睡不着。”
　　“如果下次想看星星的话和我讲就好，我又不是不懂你们的小爱好，没必要逃学，想出去找我批假就好。”
　　“嗯好。”
　　顾月疏转头做着PPT不再看她“暂时不要碰伤口保养不好可能会留疤。”
　　“留疤很丑吗？”
　　顾月疏有点不解地看向她。
　　“我就问问，呐相机给你看看。”
　　顾月疏挑了挑眉“下次看星星带我去也可以，对了除了这种家里有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不耽误课的话我才批哦。”
　　“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老师。”
　　“我那是亲民～相机我就不看了我尽量备课快点。如果真的很困的话就回去吧。”
　　温星慕点了点头，俩人不再说话。她趴在桌子上看着一脸认真的顾月疏发了愣。
　　她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眸温涟似海，笑与不笑都很温暖，感觉就像暖阳之中走出来的人。
　　“顾老师，你真好看。”
　　“你刚说什么？”顾月疏回头望了眼温星慕无意中瞥见温星慕耳朵上的助听器。
　　温星慕摇了摇头。
　　顾月疏有点想问关于她的事情，但觉得不太好，便咽了回去。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我差不多也备完了。”
　　一眼穿心的心动可能会让无边无际的荒原烧得更加热烈。而永远记住这场大火的只有被火燃烧过的荒原记得。这道火也会在她心中留下一道很深的烙印，是属于那道大火的烙印。
　　“小星慕，你下来了啊。”
　　听到声音的温星慕记起有个人在等自己。
　　“嗯，风吹得这么勤你不冷吗？”
　　周珠雨点了点头“有点。”
　　温星慕握住了周珠雨的手“凉，快回宿舍吧。”
　　“嗯嗯。”
　　温星慕牵着周珠雨的手给她取暖慢慢地往宿舍走。倒也没那么急去宿舍。
　　“小星慕，顾老师没麻烦你吧。”
　　皓月当空，少女趁着云还未遮盖住月亮深深地看着握着自己手的人。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第一眼就能望到未来的那种，像置身于正在燃烧的荒原又像沉溺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之中。
　　未尝过禁果的少女们自然不明白这种源于同性之间的情感只知道第一眼见她我就知道要和她相守很久很久
　　顾月疏收拾完东西趴在栏杆上俯视着这里，可能温星慕并没有注意到她在不知不觉发呆的时候，顾月疏查也看了她很久。
　　她也年轻，迟到的叛逆让她遇见了本和她相隔千里的一颗游览人间的星。
　　果然一个人过的太顺风顺水就得历历劫　，一个人冷清太久，就得让她沐浴在圣阳之下。
　　这亦是上帝的礼物，亦是上帝的惩罚。
　　她捂了捂身上的衣服想起了刚才的事。
　　“顾老师，秋天虽然不冷但是晚上穿裙还是会感冒的，作为上药的回礼，我把外套借给你，礼向往来你应该也明白。”
　　外套上独有的气息，可能还会在上面温存一段时间“真的降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