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泪》溯烬

6、缺爱

　　“你不是想让我干干净净睡在你身边吗？”岑灿小心翼翼放声问他，想起第一次和他做完之后，秦长昼冷着一张脸对他说这句话。就有点想笑。

　　“你不是想睡觉吗？”秦长昼安全意识很强，他知道要把握好分寸，所以什么防范都做好了才敢动身子，怕一个不注意走火了。

　　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睡吧。”
　　“嗯。”岑灿应声后，乖乖睡觉了。

　　生活不如意，秦长昼早上醒来，是因为怀里这个小炉子，实在是热得不行。

　　他伸出手，一只手的手背贴着岑灿的额头，没能感觉出来，又跟他额头贴额头，比了比体温。
　　灿灿是浑身都热，热得像火炉。

　　“灿灿？”秦长昼试图唤醒他，又连着叫了他许多声，“灿灿？灿灿？”

　　岑灿昏昏沉沉地睁开眼，觉得天旋地转，很晕。

　　“穿衣服，我带你去医院。”秦长昼先起了身，在一堆衣服里分出了他的衣服和岑灿的衣服。

　　岑灿睡醒只觉得头疼，浑身无力。没力气回应他，没力气起身，没力气穿衣服。头涨得厉害，像是要把他吞掉了。

　　秦长昼穿上了衬衫，发觉岑灿没动静，便停下手头的动作，转身瞧见岑灿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微张着嘴，脸颊泛红晕，眉头紧皱，承受着疼痛。

　　他打了个电话，找了自己的私人医生到家里来给岑灿看病，说是岑灿有点发烧。在医生来之前，秦长昼给岑灿套上了一件毛衣，以防被看光，

　　医生带着吊瓶到了他房间里，觉得床上有点惨状呈现出来了……

　　给岑灿量了体温，三十九度九，确定是发烧了。给岑灿手上扎了针，放吊瓶的时候，医生瞟到了床头柜上已经被拆开的包装袋。眼睛顿时就亮了。

　　吊了水后，秦长昼送医生离开，那医生越想越觉得奇怪。

　　觉得冒昧，但还是问了秦长昼：“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你家了，头一次见你床上躺男人。他是不是你男朋友？”

　　秦长昼闷闷“嗯”了声，神色凝重，猜不透医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既然是男朋友的话，医生就想明白了，一针见血：“你们俩昨晚是不是做了？”

　　继续干净利落地“嗯”了声，而后又“啧”，问医生：“你怎么知道？”

　　“我一进你房间，就看到你男朋友躺在床上的神情不简单，和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还有我放吊瓶的时候，你也不收拾好，套都拆开了，明目张胆放在那，我又不是瞎子。”

　　尽管这些证据都很明显了，秦长昼依旧不解：“你怎么确信，是我跟他做了？而不是他自己一个人？万一是他饥渴难耐呢？”

　　医生一脸嫌弃看着他：“你和他好歹同床共枕，说的都什么话？你就那么希望那个小男朋友一个人饥渴难耐啊？承认你们两个做过有那么难吗？”

　　秦长昼默不作声。

　　而后医生训斥了他一大堆：“我跟你说，你们两个做可以做，但是要注意卫生和清洁。你昨晚一看就是玩过头了，走火了，玩儿太晚了，就没想要给人家清理一下，给人家弄发烧了吧。我真没想到你堂堂秦总是这样一个人啊，对男朋友那么不上心，那么不负责任啊？”

　　“玩归玩闹归闹，你们俩真爱我知道。但没必要把人弄发烧，真挺难受的。你就应该尝尝做完发烧是什么滋味，就不会有第二次了。你心疼心疼他，心疼心疼你自己。”

　　“好好好，行行行，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我没第二次了。”秦长昼耳朵被吵得不行，即刻制止了他，“真辛苦您跟我说这么多。”
　　医生白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说。

　　到了家门口，医生嘱咐他：“瓶里的水没了就换，你自己也会拔针了，我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但是，”医生强调并且赔着笑脸道，“你那男朋友还烧着呢，别想着双人运动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我怕你乘人之危，特意强调一下。”

　　“什么乘人之危？”秦长昼觉得自己头上无中生有出一个“乘人之危”，对此很不理解，他客气道，“诶，需不需要我留你吃个饭？”

　　“行了，这几天让你男朋友好好休息，好好恢复身体，尽量控制好你自己。”医生走到门外，向他招了招手，“我就不当电灯泡了，秦总下次见。”

　　而后小医生开车离开了。

　　回到屋子里，秦长昼坐在床沿，一声不吭地注视着岑灿。他呼吸有些困难，于是微微张开了口，他的眉头皱得也不算厉害，再加上他泛红的脸颊，样子媚态，倒是很销魂。

　　瞥过眼，看到了床头柜上已经拆开的的包装袋，眉头轻挑，责怪自己粗心大意，没收拾好。默默把包装袋扔到了垃圾桶里。

　　岑灿侧卧着，呢喃软语，一声一声叫着“长昼”。
　　秦长昼凑了过去，大拇指指腹摩挲着他脸部的肌肤，他皮肤挺好的，嫩嫩滑滑的。秦长昼绵言细语，很是温柔：“我在。”

　　在他印象里，岑灿极少生病，或许是他们曾经几乎没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此言不假，他们曾经的感情相较于现在，不知道干净多少。日日夜夜都纠缠在一起，这甚至是曾经的他做梦都梦不到的。现在成真了。
　　不敢想象，岑灿臣服自己会是怎样的。

　　秦长昼太想爱他了，他哪怕是像昙花一现，秦长昼都想对这朵昙花许诺生死相随。对他根本恨不起来，爱都快要模糊了原本的恨。
　　只要岑灿说爱他，以前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既往不咎。恨是假的，爱才是真的。

　　可是他上辈子从万众瞩目的星，到被众人唾弃的烂泥巴，他太苦了。希望能和他的灿灿苦尽甘来，却终不能成。单单只有他一人强撑着两个人的感情，那注定了感情会破碎。

　　他自杀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想他的灿灿以后会不会更开心。
　　想他的灿灿会不会和别人苦尽甘来、共度余生。
　　想他的灿灿会不会为他伤心难过。
　　想他的灿灿会不会想他。

　　他一心一意都是他的灿灿。

　　他死了甚至没人替他收尸。
　　一位亲人都没有了。
　　他的父母早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就双双离世，是因为夫妻二人打算坐飞机去巴厘岛度假，那趟航班出事故了，无一人生还，飞机残骸都找不到几片，他的父母死不见全尸。

　　得知这件事情后，他把自己锁在家里，哪都不去。与外界隔绝了半个多月。仔细想来，他的父母也没有对他多好。父母尽到了生育他，养育他的责任，但他一点都不幸福。无穷无尽的打击，打击他年少的梦想。
　　如果不是他性子倔，很可能听了他父母的话，不去追他那个开发游戏、成立游戏公司的梦想了。

　　半个多月，他在反思自己，在替他自己忏悔。
　　同时，也在释怀双亲不在的事实。

　　他凭借自己的双手，成立了游戏公司，开发了游戏。这是他爸爸妈妈都不看好的，他成功了；游戏大火，他登上了新闻头条，这是他爸爸妈妈从来都不期望的。
　　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为别人眼里闪闪发光的星。

　　他感谢自己，感谢父母。

　　从他的经历中，不难看出，他是个很缺爱的人。
　　父爱母爱，几乎感受不到。

　　他是游戏公司的老板，整日板着一张脸，对员工严格要求，冷眼相待，自然一部分员工后怕他。同事之间的聚餐，提不上他的名。

　　是偶然一天遇到了岑灿，他才发现，原来有人自身就带着温暖和光芒。能像一抹初春的阳光，刹那间照进灰暗的世界，融化了冰雪。
　　岑灿的天真烂漫，是他羡慕不来的。

　　终究是让秦长昼遇到了属于自己的小太阳。
　　他们缘分不浅，之后的相知相爱，也足以证明。明明是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人，最终走在了一起，深爱着彼此。十四亿的人口，偏偏让他们不停相遇。

　　岑灿对他的耐心，对他的好，他都无法用辞藻来描述出来。

　　岑灿的出现，让一个落魄在黑暗之中的人，看到了光。
　　好在那个受益者，是秦长昼。

　　秦长昼没有理由对岑灿不好，可是后来二人发生的种种，的确是让他失望透顶了。

　　恨都不是本意。
　　他连临死都在说爱他。

　　“长昼。”岑灿迷蒙睁开双眼。

　　“我在。”秦长昼越发可怜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他现在想说话，但不知道要对秦长昼说什么。肚子里明明憋了一堆话，现在直直地看着秦长昼，就觉得，话都说完了。
　　“怎么了？”秦长昼以为他是烧糊涂了，又用手背靠着他的额头，还是很烫，“我去拿体温计，你待会儿量一下。”

　　秦长昼正准备去拿体温计，岑灿没注意到自己扎针的手，就起身去抓他的手腕，抱着他的一只手臂，像是在撒娇。

　　针要蹭掉了！
　　“小祖宗，你手上的针要歪了。”秦长昼如慈父般，小心翼翼抽出自己的手臂，生怕岑灿回血了。

　　岑灿这才注意到手上被扎了针，他看着一脸茫然，像是真傻了。

　　秦长昼俯下腰，徐徐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乖，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好好躺着。想做什么事，等你烧退了的，好不好？”

　　“别走。”岑灿的手握着秦长昼的一根小拇指，扯着他，不让他走。

　　“我要给你拿体温计，你就等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秦长昼耐心解释，他不知道岑灿怎么了，怎么发个烧就变成这样了。

　　“我不想让你走。”

　　秦长昼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扶岑灿躺下，坐回床上：“我不走，你好好休息。”

　　“别生气。”岑灿看秦长昼这表情，以为他是生气了，就可怜兮兮地“恳请”他。
　　“我没生气，你安心休息。我哪都不去，你就安心躺在这。”秦长昼安抚着他，“我只希望你快点退烧。”

　　“陪我。”岑灿层出不穷地提出要求。
　　秦长昼就一口一口答应，没办法啊，小冬瓜生着病呢，这小冬瓜都快熟了，再刺激他，冬瓜就快烂了。不能对着干，只能顺从。

　　无奈啊，是他把小冬瓜弄熟了的，怎么着责任都在他头上。不能不负责，不然就成万众唾弃的人渣了。

　　看来以后做还是要注意点，他自认为昨晚下手挺轻的，没想到过头了。怪他怪他，没听岑灿的话去洗个澡，导致岑灿发烧。

　　秦长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倏然震动起来，他瞟了一眼，看到了“方致澜”三个字。他眉头一皱，不知道方致澜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干什么，不过他也该猜到了。

　　岑灿还没熟睡，他不放心岑灿，就没走出房门去接通了电话，撇过头离岑灿远点听，怕影响到了岑灿。

　　“秦总，您今天怎么还没来？”方致澜问。
　　秦长昼不想将声音压得太低显得太刻意，也不想在房间里提着个嗓子惊到岑灿，进退两难。他的语速略快，装得深沉：“家里有点事情。”

　　方致澜清晰地记得，秦长昼没有父母，家里有事情，那几乎也是不可能。与前几天秦长昼带来的那个人一联系起来，方致澜就明白了，秦长昼很可能是因为那个人。
　　方致澜语气稍有些失落：“哦……那今天有几份文件需要您过目，您打算要怎么处理……？”

　　他现在能去哪？岑灿发烧就粘人。

　　方致澜电话那头明显吵闹，众说纷纭，叽叽喳喳。秦长昼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几个员工的声音。
　　“秦总，澜哥今天过生日呢，您答应他的事不会忘了吧？”
　　“小方期待很久了，秦总。”

　　答应方致澜的……什么事？

　　乍然他也想不起来答应了方致澜什么事，仔细回味了那句“澜哥今天过生日呢”。说到生日，秦长昼想起来了。
　　答应方致澜在家里办生日派对的。

　　惨了惨了，他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他原本是想缓和一下自己和员工之间的关系，希望不要和员工抬头不见低头见，把气氛搞得很压抑。就搞了个抽奖活动，小范围的试验了一下，就在方致澜所在的A区，大概有二十个人差不多。
　　往那个抽奖箱子里投了那么多“请吃饭”“请喝奶茶”“请去打高尔夫”“请游泳”“额外多一天休息日”，总之二十几张，上面的例子重了大半。唯一一张写着“主动奖”的纸，被方致澜给拿到了。

　　纸上写着：
　　主动奖
　　（注：主动奖，意味着持有写着“主动奖”这张纸的人，自己说出自己想要的，老板看实际情况能不能帮持有者实现）

　　好巧不巧，唯一一张，落入方致澜的手。
　　周围一圈人看到方致澜手里的这张纸，差点没激动到跳起来。方致澜看到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心怔怔的，最后是喜悦。
　　反应并没有他身边的人那么大，他是最淡定的。

　　“致澜哥，你想对秦总做什么呀？”
　　“澜哥要圆梦了。”
　　“小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事发生了。”

　　秦长昼也比任何人都惊讶，这张竟然能被方致澜拿到。出乎意料，甚至是想都没有想过。嗓子里的“嗯”字回旋片刻，他一言既出，自然不能反悔：“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方致澜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过生日了，而秦长昼从来都没有单独庆祝过他的生日。只有每月中旬的时候，秦长昼才会给同一个月份过生日的员工送上祝福和生日礼物。

　　这张纸是特别的，也给了方致澜特别的机会，他想要一个对于他自己来说，最特殊的奖励：“我想在秦总的别墅里办一次生日派对。”

　　这还有点刁钻，不过秦长昼可以接受，问了问其他的：“你说是派对，是因为你要请别人一起来吗？”

　　方致澜没往这方面想，他单纯地想要到秦长昼家里办个生日派对，又想着自己实在是没有勇气单独和秦长昼待在一起，就只能点头表示肯定他的想法。

　　秦长昼作为一家游戏公司的大老板，总不能连员工这点小要求都办不到吧。所以他答应得很爽快：“好，来之前，打电话给我。”

　　现在……
　　反悔都来不及了。

　　秦长昼匆忙道：“你来的时候带着文件，晚上下班后，到我家，定位发你微信。我别墅附近有地铁，你们可以乘地铁来，然后跟着定位过几条街，再稍微拐几个弯就到我家了。我还有事要处理，晚上见。”

　　言毕，秦长昼挂断了电话，打开微信找到一个和自己关系还不错的甜点师，算得上是熟人了。

　　秦长昼：我现在要定制一款生日蛋糕，大概需要多久？
　　甜甜：如果你挑东西的速度够快的话，下午五点前我可以给你送过去。
　　秦长昼：OK，麻烦做一份八寸的蛋糕，具体样子我发图片给你，蛋糕之间的夹心用红豆，我要动物奶油。
　　秦长昼：［图片］
　　甜甜：好的老板~

　　秦长昼熄掉了手机屏幕，转头发现岑灿正注视着自己，他顿时觉得失措：“你醒了？”
　　“你公司是有事情要处理吗？”岑灿听到了秦长昼打的电话，以为是自己太粘着秦长昼了，让他没法脱身去公司，倒有些自责，“你有事就先去处理吧，我没事。”
　　岑灿缓缓补充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秦长昼从来没听岑灿说过，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对不起，只是秦长昼觉得后来的岑灿的确对不起他。

　　“我公司没有要紧的事情，没事的。”秦长昼如实地说，顺便安慰了一下发烧的小冬瓜。

　　岑灿有些心不安理不得，吊瓶里的水都挂完后，实在是难受的不得了，头昏昏沉沉的，就又躺在床上睡了。
　　他熟睡以后，秦长昼才敢出去走动。把家里稍微布置了一下，在客厅准备了一些零食、甜点和水果，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撒娇小冬瓜要上线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