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喃的门》A型刀

2、01

　　“很好很好。”男人看样子高兴极了，他凭空变出一张羊皮卷，递到于喃面前，“请在下方签个字。”

　　张上满是他看不懂的文字，密密麻麻地排成数行，看上去曲里拐弯的，乍一眼像是拉丁文和英文的结合体，但仔细一瞧又不太确定。

　　“可是我没有笔。”

　　“用不着笔，你用手直接在上面写就行。”

　　于喃听他的话伸出手指在羊皮卷上先写下一横，指尖摩擦表面的一瞬间传来被划伤的刺痛，于喃条件反射地缩回手，看见指腹豁出一道长口，渗出了血珠。

　　他注意到那个男人在笑，于喃咬牙，忍着疼痛快速写完了自己的名字，再看指尖已是血肉模糊。

　　男人把羊皮卷卷成一个筒，愉快地说：“这下契约签好了，你继续自杀吧。”

　　“什么？”于喃满脸震惊地愣在原地。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诉你，契约要在你死后才能生效。”

　　男子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段上吊绳，抬高手臂帮他把绳子重新系回去，然后扶起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吧。”

　　于喃傻眼了，这个皮笑肉不笑的家伙绝对是在耍他！他气得咬紧牙齿，脖子上红肿的勒痕还发着热量，又痒又疼，每吞一下口水喉结都会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别这么看着我，我是真的忘了。”男人无辜地摊开手，语气却充满挑衅：“快点啊，别告诉我你不想死了？”

　　于喃忿忿地瞥了他一眼，再次踏上椅子，深吸一口气后毅然决然地再次把脖子套进绳圈里，一脚蹬翻椅子。

　　窒息的痛苦似乎没持续太久。待于喃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这是怎么回事？

　　于喃坐起来，心有余悸地摸向自己的脖子，脖颈的皮肤光滑平坦，凸出的勒痕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项链。他低头向下看去，编织成一簇的黑线上穿着一颗玛瑙圆珠，圆珠两端用金色的丝线绑着固定位置，玛瑙的颜色通透澄澈，是半红半白的渐变色，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死神呢？于喃试探地呼唤，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

　　人去哪了？

　　他正觉得困惑，却发现了一件更加令人震惊的事——他的手变小了！准确的说，是他整个人都变小了！

　　他下床走到镜子前，用陌生的目光反复打量自己稚嫩的脸庞和矮小的个头，诧异和激动的感情在胸中反复激荡难以平息。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他真的重生了！

　　于喃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捂住脸，难以抑制地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父亲皱着眉头，用责备的目光看向地上的儿子：“大清早的笑什么呢？”

　　“爸爸。”见到是他，于喃立马收住笑容。

　　“快点换衣服，等会儿咱们就出发去医院看你妈妈。”父亲重新关上门，留下于喃一个人坐在卧室地板上保持着仰头的姿势。

　　于喃站起来，看向书桌上摆放的日历。年份显示是六年前，也就是说他重生回了十岁那年。

　　得知时间的他很快严肃起来，他打开衣柜迅速换好衣服，推开房门走进客厅。父亲已经准备齐整在玄关处等他，看见于喃出来了，又马不停蹄地催促他赶紧换鞋。于喃赶忙过来穿好鞋子，然后和父亲一同出了房门，坐进车里，父亲把车打着火，车开了出去并在半路停下买了早餐。于喃窝在车的后座啃着包子看窗外的风景，路程不远，包子吃完了医院也就到了。

　　肿瘤科的走廊寂静无比，父亲带着于喃在一间病房门前停下脚步，轻轻推开了门。

　　明亮洁净的室内，母亲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清瘦苍白的胳膊上插满粗细各异的管子。柔和的光线中她痛苦地阖着眼皮，长期的病痛折磨剥去了她艳丽的美貌和骄傲的自尊，似是不愿太过绝情，又怜惜地为她蒙上了一层的脆弱的美感。

　　于喃跟着父亲走到母亲的病床边，注视着她冷白的肌肤，小声唤了一句：“妈。”

　　母亲睁开眼睛，动了动缺少血色的嘴唇，偏过头来看向他：“你来了。”

　　父亲问道：“护工告诉我你最近总闹着不吃药，是不是医生开的药副作用太大吃了不舒服？”

　　母亲漠然地盯着天花板：“我不想吃，吃了药以后我的头发总是掉。”

　　父亲劝到：“燕燕听话，那些药又不是害你的，吃了才能快点好。当母亲的要给小喃做个榜样，坚强一点可以吗？”

　　这句话一下点燃了她心中某个躁动不安的引线。父亲话音未落，母亲就歇斯底里地大叫道：“好什么好！反正我活不了几天了，吃不吃的有什么差别！”

　　“燕燕你别激动。”父亲连忙上前控制住她在床上扭动的身体，死死摁住她的前臂，防止扎在手背上的静脉针跑针。

　　“滚，你滚。”母亲梗着脖子嚎啕大哭，枕头上散落下数根因剧烈挣扎而掉落的头发。

　　外面的护士听见动静闻声赶来，在父亲的帮助下给母亲注射了镇定性药物。起初母亲还在委屈地呜咽，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病房这才重归清静。

　　于喃站在离床不远处的墙边，心情沉重地注视着彼此纠葛折磨的父母。母亲已处于胃癌晚期，晚期的癌症是治不好的，无非是拖延时间过等死的日子。于喃清楚地记得，在母亲的葬礼那天，父亲领着那个女人和他的儿子来到他的面前，把手搭在他瘦小的肩头上，郑重其事地向他介绍两人的身份。于喃的生活自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在这短短的一天内，他失去了母亲，收获了两名素未谋面的家人和一位陌生的父亲。那天是于喃人生悲剧的开端和幸福的终结。

　　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上天能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绝不会允许它再一次发生！

　　但是就算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又该怎么阻止这一切呢？于喃内心有诸多疑惑尚未得到解答。这个古怪的项链到底是做什么的？还有那个死神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于喃若有所思地搓动着项链上的那颗珠子，就在这时父亲走了过来：“今天就让你母亲好好休息，公司还有些事等着我去处理，我先送你回家。”

　　“嗯。”于喃点点头，十几分钟后，他又回到了家里。于喃一进屋就跑到自己卧室的窗户前，看着门前的车子缓缓启动，逐渐远离视线。

　　于喃面色阴沉，拉上窗帘。

　　“死神你在吗？”他对着空气喊。

　　家里依然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应答。

　　“可恶。”

　　他在书桌前坐下，拿起那本日历，表情沉重。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你找我？”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从他背后响起。

　　于喃猛地回头，死神就站在他卧室的床边，还是那身大衣装束，浑身酒气，恹恹地打着哈切。

　　“你去哪里了？”于喃嫌弃地捂住鼻子。

　　“酒吧。陪几位美人喝了点。”死神不耐烦道，“快说把我叫来有什么事？别人还在等着我回去。”

　　于喃对他毫不尽责的散漫态度感到不爽，他站起来忍不住指责道：“你说你会帮我完成心愿，可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却迟迟不出现，你完全不讲信用！”

　　“我哪里不讲信用了。”死神嚣张地俯视着面前这个鼓着腮帮子的豆丁，理直气壮，“契约上分明写得清清楚楚“门”的用法以及作用条件，是你不仔细看还反过来指责我，我可真是冤枉死了。”

　　“契约？”于喃回想起了那些符号般的文字，向他伸出手，“你再让我看看。”

　　死神不耐烦地弹了个响指，那张羊皮卷“啪”地出现在半空，掉到于喃手里。于喃展开它，定睛一看才辨出这根本不是什么四不像的神秘文字，只是书写潦草的汉字而已。

　　于喃倍感无语，抬起头对死神说：“你写的太潦草了，我看不懂。”

　　“切。”死神看上去很不服气，他一把夺过于喃手里的羊皮卷，念道：“甲方赵宁虐，乙方于喃于今日签订契约，契约执行期间双方应约法三章，严格遵守以下规则——这段实在太多了我能不能跳过去？”

　　“当然不行。”于喃说。

　　赵宁虐叹了口气，继续念道：“一、契约签订期间双方应本着平等互惠的原则友好相处。二、契约完成以前甲方不得做损害乙方生命健康权的事情。三、若乙方在契约执行中途意外死亡，甲方可提前行使回收灵魂的权利。四、契约执行期间乙方不得无顾打扰甲方正常生活。五、契约执行期间乙方不许对甲方发脾气……”

　　“后面那几条是你自己临时加上的吧。”于喃怀疑地看着他。

　　“怎么会？这里还有一条——”赵宁虐一字一句道：“契约执行期间甲方不允许对乙方说谎。若甲方违反约束自身的以上条例，将要无条件实现乙方一个愿望。”

　　除去省略的部分，这些情报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于喃道：“你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