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喃的门》A型刀

1、00不要和死神做交易

　　位于商业街繁华地段的某个角落里，一家小而温馨的甜品店在寂静空旷的街道上恬静地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表盘上的指针指向十一点，一名神色疲惫的年轻店员躬身在吧台后忙碌，他的同事提前溜走了，只留下他独自处理打烊前的收尾工作。

　　叮铃。

　　门口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欢迎光临。”店员条件反射地回应，大脑反应了两秒钟后他叹了口气，揉着眉心从吧台后站起来改口：“抱歉，我们已经打烊了，你……”

　　“啊，那真是太不凑巧了。”那人遗憾地说。店员定睛一看，一名相貌英俊的男人双手插兜站在店门前，他身材高大，穿着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白色衬衫的领口随意敞开着，烟灰色的笔挺西裤随着走路的动作映衬出他紧实的腿部线条。漆黑色的身影阔步逼近前台，由远及近，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身后街道的一片光芒，店员不禁感到视野暗了一分，莫名的压迫感也与之而来。

　　他是模特吗？店员忍不住猜测，即使同为男性的他也不禁为男人优越惹眼的外型而感到由衷地惊叹。

　　男人用手指着店门道：“我看门口的牌子显示营业，所以我才进来看看。”

　　年轻的店员看了眼门外的木牌，回答：“牌子我忘翻了……平常我们打烊的时间是十点半。”

　　“这样啊。”温暖的灯光倾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男人对他展露出一个极具亲和力的绅士笑容，“虽然现在说这些有点晚了，您能不能行个方便卖给我一个生日蛋糕呢？”

　　生日蛋糕？

　　店员一听，态度立刻缓和了不少。有可能是晕轮效应作祟——事实上，即使没有这个说辞，无论什么理由，从见到这位顾客的第一眼起，他已经决定延长营业时间了。随即他面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生日蛋糕需要至少提前五小时预定，今天显然是不行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店员似乎听到对方低声咒骂了一句很脏的话。他恍了下神，看见男人依旧挂着亲切礼貌的微笑：“这样啊，你们店里有没有奶油蛋糕——最好是带草莓的？”

　　店员思索片刻，灵光一现，抚掌道：“请稍等。”他转身进入后厨，再次出来时手里端着一个四寸的奶油小蛋糕，他把它放在吧台上推荐道：“这个蛋糕上面虽然没放草莓，它有草莓果酱的夹心，虽然小了点，不过不少顾客过生日都会买它来拍照用，特别是在女性顾客中格外畅销……”

　　店员突然意识到自己话有些多，立即闭上嘴巴察言观色。对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他神情认真地考虑着自己的建议，而后弯起眼睛赞同道：“那就这个吧。”

　　“好的。”男人结了账后店员帮他把蛋糕装起来，在把包装盒递给他之前店员多问了一句，“需要生日贺卡吗？我们提供免费的代写服务。”

　　“生日贺卡？”那人顿时来了兴趣，“好啊。你帮我写吧，正好我写的字不好看呢。”

　　店员拔开水笔的盖子，把金色的贺卡翻开问：“您想给寿星留什么话？”

　　“就留……”男人转了转眼珠，兴致勃勃道：“用英文吧，就写：致我亲爱的菲娜。”

　　“To my dear fina……”店员用漂亮的英文花体字跟着写道。

　　“你是我最优秀的玩具。”

　　听到这儿，店员明显怔了一下。

　　“忌日快乐。”

　　店员彻底愣住了，他停笔，抬头看向男人，猝不及防地撞上对方玩味的笑容。

　　“写啊。”男人催促道，语气里透着漫不经心的傲慢和隐喻的威胁。自上而下俯视着他——保持着那副有些僵硬的温和笑容，像包裹在糖心里的毒药，面具下掩盖的恶意。盯得店员渗渗的，背后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店员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埋头照做。一切完毕后，店员颤抖着手把蛋糕和贺卡递给他，男人满意地接过蛋糕和贺卡，评价道：“字很漂亮。”

　　“谢谢……”店员努力挤出一个生硬苍白的笑容。

　　店外毫无征兆地刮过一阵狂风，男人突然敛起笑容向外看去。“我要迟到了”，男人转头前不忘换上那副亲切友好的表情对店员说：“你的服务很周到，有机会的话我还会再来的，再见。”

　　男人扲着蛋糕转身离去，悦耳的铃铛声再次响起，等店员回过神来，那人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与浓稠的夜色融为一体。

　　层层叠叠的林间掩映着一栋废弃多年的灰色建筑。深绿色的爬山虎遍布外墙，阴冷的风搅动着树的枝叶，褐色的树枝犹如枯瘦的鬼影，映在走廊积灰的水泥地面上，在惨白的月光的下诡异地摇动。

　　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那是个男生，眼神恍惚而决然，气喘吁吁地跑动着，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打湿穿着被鲜血浸染的校服。他踩着树枝的倒影，目标明确地穿过走廊，走进一个较为宽敞的房间内，踉跄着趟过地上堆砌的废弃物和生活垃圾，在破碎的窗户前停住了。

　　男生缓缓抬头向上看，房梁上垂下一根绳子，绳子的末端被环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圈，正悬在他的头顶上方。

　　他先是站在那看了一会儿，然后从房间里找了把满是锈迹的椅子拉到绳子下方，抬脚踩在上面，用血迹斑斑的双手抓住那个圆圈，微微踮脚，把下巴放进在绳子里。

　　他叫于喃，是个普通的高中学生，就在一个小时前他杀了人。他想，与其等着被警察抓走迎接法律的审判，不如亲自了结，提前结束自己糟糕透顶的人生。他绝望而决绝地闭紧眼，嘴中默念了什么后，一脚蹬开了脚下的椅子。

　　绳子随着重力陡然收紧，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吊在半空。喉咙里的氧气被骤然卡断，眼镜被甩在地上，本能的求生欲下，于喃用指甲乱抓乱扣着嵌进皮肤内的绳子，他目眦欲裂，徒然地大张着嘴巴拼命呼吸。他在这时才开始后悔，他应该跳楼或是躺在马路中间被车一下撞死，而不是选择这种漫长又煎熬的死法。但让他更为怨愤的是明明自己没有错却不得不在这不为人知的废弃建筑中孤独死去的悲哀事实。

　　真不甘心。

　　如果能重来一次……

　　就在于喃濒死之际奇迹发生了，绳子鬼使神差地从中断裂。嘭地一声，于喃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咳咳咳咳咳！”

　　新鲜的空气一齐涌入肺部，于喃躺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突然间，一道突兀的男声从耳边响起。

　　“幸好赶上了。”

　　是谁？！

　　于喃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寻找声音的来源。不知何时，破洞漏风的窗户边竟悄无声息地多出一个人影。于喃震惊地张开嘴，可惜充血过后的舌头仍处于麻痹状态，开口只能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嘘，安静点。”

　　于喃听话地把嘴闭上了。依稀间他看见那人右手好像掂了个纸袋，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放在蛛网遍布的窗台上。他打了个响指，用从指尖窜出一簇火苗点在那个圆柱体样的轮廓上。借着亮光于喃这才看清——那是个生日蛋糕。

　　昏暗的烛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一闪一闪地跳动，男人一边拍掌，一边用他充满磁性的嗓音深情地吟唱起熟悉的旋律——是生日歌谣。乍一听没什么不对，于喃仔细倾听才发现歌词经过了改编，“birthday”变成了“deathday”。歌曲结束，男人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来历不明的俊美男人在他面前沉醉地歌唱着怪异的忌日曲目，于喃嗔目结舌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吹完蜡烛后那人径直向他走来，锃亮的皮鞋头停在与他的鼻尖咫尺远近的位置，他低下头，询问道：“于喃是吧？”

　　“你是谁？”于喃沙哑着嗓音盯着他问。

　　“我？”那人似乎低低地笑了一下，露出尖利的獠牙说道：“我是死神。”

　　“死神？”于喃懵着缺氧的脑袋，吃力地理解着他说的话。

　　“没错。刚才我听见了你临死前的心声，于是慷慨的我决定给你一次弥补遗憾的机会。”

　　听到这里，于喃支起身子，虚弱地昂起头：“你要怎么帮我？”

　　“很简单。”男人蹲下身来与他平视，于喃这才看清他的脸庞，他长得有点像混血，一双微挑狐狸眼罩着一层说不上来的邪气，猩红的虹膜在黑暗中幽幽地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吸引力。

　　“首先你要和我签订契约，同意玩一场游戏，我会给予你改写过去的力量，助你一臂之力。作为代价，当心愿全部完成之时，我会收走你的灵魂。”

　　只要献出灵魂就能获得报仇雪恨的机会？

　　对于喃来讲，这的确是个充满诱惑力的条件。于喃思索着，他总觉得这个男人不怀好意，不单单是因为他举手投足间玩世不恭的气质，最起码“死神”在神话故事里的角色定位并不是什么正面人物。男人看着他满脸不信任的表情哈哈哈大笑：“你尽管放心，我从不骗人。”

　　这并不是什么令人信服的保证，然而想要复仇的火焰占了上风。于喃最终还是对面前这位笑眯眯的男人点了点头：“我答应和你签订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