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卧底！》明朝入怀

74、梦难留（四）

　　甫一听到这个名字，两人都有些错愕。

　　褚微伸出手，一把抓住面前的小厮，不确定般急促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然而小厮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回答他。

　　或者说，其实他回答了，但两人都听不到了。因为就像之前一样，他莫名其妙出现，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渐渐消散。

　　仿佛，仿佛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两人引路至此。

　　两人相顾无言，最终褚微败下阵来，不顾形象般的坐在廊下的台阶上，他拍拍旁边的空地，用眼神示意褚卫也一起坐下来。

　　褚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他望着前面不远处的会客厅。会客厅在他眼中其实挺普通的，甚至还没有逍遥门的大。穿过廊下，走几步路就可以走到，但现在，他，不知是近乡情怯还是其他的，竟有些不太敢过去了。不仅仅是他，或许褚微也跟他一样。

　　从进入南陵开始，到庄稼汉那儿听到陵城褚家的故事，还有队伍里空青和池鱼时不时的窃窃私语，还有自己心底里那个越来越大的叫嚣声。无一不在告诉他，提醒他——陵城褚家，跟他或许有关系！

　　他站的有些久了，最终微微移了些脚步，还是在褚微旁的那块空地坐下，两人一起看向前方的雕花木门。

　　良久，褚卫开口，声音有些沉涩。

　　“进去吗？”他问道。

　　“再等等吧。”褚微回答他。

　　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虽然都望着木门，但眼神似乎没落到实处，各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褚卫看了他一眼，怀抱着的剑柄戳动他的胳膊，“到这份上了，还不准备告诉我吗？”

　　“告诉你什——”褚微偏过头去，看到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略有些严肃的脸，不太像他自己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混不吝的装模作样。他第一次见这幅模样，竟隐隐有些陌生。

　　“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或者告诉我，褚卫是谁。”褚卫盯着他，一字一句的笃定道，“你知道的比我多！”

　　“……”褚微沉默了片刻，状似轻松道，“喂喂，你也太无赖了吧！我怎么可能知道比你多？”

　　褚卫不言，依旧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被这么盯着，褚微脸上的笑慢慢变得僵硬起来。半晌，他偏过视线，暴躁地揉揉自己脑袋，闷声说道：“我……我们的确有一个兄长，但我也直到刚才才知道他的名字！真的！”

　　艰难的说出第一句话之后，后面的顺其自然也说出口了。

　　“我们都是这幅身体的副人格，所以你自己应该也能感觉到他的意志吧，虽然我们脑海里会时不时闪过一些记忆碎片，但那些人脸都是模糊不清的。与其说记忆出现松动，我更相信是这份情感浓缩到即使失忆，身体也会本能记住。所以当我得知到我们的确有一个兄长存在的时候，我没办法告诉你。你太聪明了，你一定会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的。”

　　褚卫沉默片刻，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般，他揉揉眉心，笃定道：“你说的没错，小微。……一模一样的名字和身份，这或许就是我出现的原因。只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什么？”

　　“‘我们都是这幅身体的副人格’不对，你才是这幅身体的主人格，而我才是那个副人格。”褚卫摇摇头，轻笑了一声，那笑容稍纵即逝，快到让人看不清是否真的出现过一样。

　　“怎么可能？我查过资料的，一般占据主导地位的才是主人格，而我俩平分秋色，你白天出现我晚上出现。如果按你这么说，那也应该是你才对，你才是主人格才对！”

　　看着越说越激动的褚微，褚卫不由得提高了些声音。“小微！还记得吗？最开始的时候。”

　　被那么一叫，陷入偏执的褚微回过神来，他平复了心情，顺着褚卫的话慢慢回忆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

　　“对，是在逍遥门的时候。”褚卫循循善诱，“那是你我空白记忆的起点，但那时候，你还是可以白天出现的不是吗？”

　　褚微迟疑了下，最终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但那也有可能是主人格刚分裂出我们还不稳定的结果。”

　　“不是的，我清楚的知道我出现的使命是什么。”

　　“是什么？”褚微刨根问底。

　　但褚卫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你听完就知道了。”

　　褚微无法，只得继续听着褚卫反驳他并不是副人格。

　　“我有意识开始，就一直是这个年纪和形态，但你不一样，你……是从小孩慢慢成长到如今的模样。”褚卫睨了他一眼，继续补充道，“或许你可以说，这也许是主人格的原因。”

　　被猜中心中所想，褚微一时讪讪，开合的嘴又闭上了。

　　“但就像你说的，遇到相似情景的时候，你脑海中会触发记忆碎片。但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任何记忆碎片，不仅如此，我还从没办法——拒绝你。”

　　“没法……拒绝我？怎么可——”

　　“你好好想想，为什么你明明可以白天出现的，到后来，却渐渐的只在晚上出现了？”

　　“因为我只是一个小屁孩，因为你成熟稳重，怎么想都应该是你出现在世人面前。”

　　“既然如此，那后来呢？你长大了，也懂事了。又为什么不出现？”

　　“因为……我觉得你很合适，相比起我，你更适合站在外面，当一个合格的大师兄。”

　　褚卫点点头，开口道：“所以，这是不是能够证明其实一直以来，不是我想出现在白天，而是，以你潜意识的意愿呢？”

　　褚微脸色有些难看，一直以来认定的真相隐隐有摧枯拉朽，一碰就散的架势。

　　褚卫虽于心不忍，但这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道坎，一直以来，关于他们的存在状态，他都想找机会跟褚微进行沟通，但褚微却每每躲避，即使谈到这个话题，也视其不见。

　　或许潜意识太过防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他又缩回黑夜那个壳中。

　　不该是这样的，褚卫心想，他们不该是这样存在，一个只能活在白天，一个只能藏在夜晚，没有对方的记忆，只能靠着书信提醒，以前可以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但以后呢？他能感觉得出褚微对池鱼日益蓬勃的心思，不可否认，他也对池鱼有些好感，但池鱼又能接受这样的他们吗，这样对谁都不方便，对谁似乎也都不公平。

　　而现下，上天似乎给了二人这样一个机会。一个面对面的，开诚布公的机会！

　　他想……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褚卫瞥了褚微一眼，看到依旧有些浑噩的褚微，很贴心的给了他充足的时间缓冲，待到日头正中，树影从斜到正，他才开口。

　　“经过刚才那些事情，想必你也一样，多少能够猜出些什么，”褚卫站起身来，继续说道，“所以，准备好进去面对真正的褚卫了吗？”

　　见褚微没有吭声，褚卫叹了口气，还是太过勉强了么？

　　他向后摆摆手，同时抬起步伐朝下走。

　　“等等！”从后方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攥住褚卫的衣袖，褚微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当然准备好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褚微心里着实没底，这短短半天时光，对他来说却似度日如年。

　　面对越来越近的门，他在心底忍不住胡思乱想和懊恼起来。

　　叫张三李四的人那么多，说不定这个褚卫也只是同名同姓呢，他怎么就藏不住事，连面都没见到就被褚卫将心底话诈了出来，如果是虚惊一场，之后他俩又该如何自处，如何收场？

　　重复了数遍之后，褚微似乎坚定起来，成竹在胸，下意识忽视了心底那个小小的可能性：褚卫还有小厮说的，加之那些不能深想的细节，都有可能……是真的。

　　来到门前，这道古朴的木门甚至不需要用力，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进入其中。可越是这样就越发感觉这门在此时重若千斤，或许推开的不是门，而是门后承载的未知的命运。

　　褚微深呼吸一口气，看向褚卫。后者朝他点点头，手一齐发力，“吱呀”一声，门从中间缓缓被推开了。

　　外头的日光照射进来，点亮了方寸之地，也打在站在阴影中人的背上。

　　从后面看去，那人身形高挑，一袭黑衣干净整洁。

　　两人推门的同时，抬脚踏进会客厅。这似乎惊动了那人，只见那道身影慢慢转过身来。

　　“真是许久不见了啊！”

　　随着他口中发出低沉的声音，褚微二人背靠背，严阵以待。两人总算见到了这人的庐山真面，长身而立，面冠如玉，的确……的确跟自己长得很像，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这是两兄弟。

　　“嗯？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了？”

　　那人面朝他俩，看着两人紧绷的手，语调微微上扬，轻笑。但如果细心观察，就会发现，那笑意并未达眼底，只肤浅的浮于表面。但两人谁都没有发现。

　　“褚卫”失望般的叹了口气，抬手一划，两人面前的地瞬间变得像泥沼一样，黝不见底的黑暗拉扯着二人坠入其中。

　　恍惚间，褚微听到他在耳边低吟。

　　“快点想起来啊，我亲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