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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第 147 章 狐狸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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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暄山殿上喝响钟鸣,从内到外喜气极了。
洛师冷脸疾步而来,一旁的弟子笑吟吟打着招呼:“洛师兄,午好呀。”
洛师微微点头错肩而过,打招呼的弟子摸不着头脑盯着那连带着背影都极具恐怖的人,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这是咋了?”
萧楠不知何时飘到了那发出疑惑的弟子身旁,环着胸,对于洛师的态度早已见惯不怪,自九天事后,恒天身陨,卓文飞升,至今都没再见踪影,洛师下山援助受双笙影响的寻常百姓,一直都是这副样。
算着也有好几月,暄山上的血腥味总算被淡漠,前日帝君下令让将暄山上上下下好好收拾收拾,虽然也不必收拾太过夸张,但总给门下弟子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好事发生。对于整个修真界遭此一劫,更是暄山损失极为严重,近月来郁结之气萦绕着,这好事简直就是来之不易,虽未走漏半点风声,也是够门中弟子心情有所缓解,所以这才布置的极为喜庆。
“别管,犯病了。”萧楠说完才想起自己师尊交代的灯笼还没置办,立刻一拍脑门,着手下山去准备。
暄山殿前有人忙活将磐石柱上的碎玉都给翻了新,一路过来,洛师也听到了些只言片语,玉石还是广阴仙师出了奇的主动将这宝贝献了出来,谁人不知晓,广阴仙师极其喜爱玉,十年前卓文与萧楠在山门时差点打的不可开交损坏的那玉,广阴表面不说,心里难受了好些时日。
正欲要往殿里走,恰好撞上了从里出来人。
帝君走在前,身边跟着的是有好些日子没见到的玄冥,准确说是自九天过后,玄冥就不打一声招呼消失了,他们这些弟子也会私下议论。
毕竟当日如玉在众人面前所说的话一传一,十传十,百传百,现如今玄冥的身份早已瞒不住,大多都猜人间大劫已过,他理应是要回神州做那无数人拜奉仰慕的神。
“帝君。”洛师望向玄冥,只见他与平时没什么区别,喉中一哽:“玄冥星君。”
他们步子一顿,帝君微微点了点头,玄冥倒是没多大在意这个称呼:“回来了也正是时候,看你这模样是有什么要事与帝君说?”
洛师眉梢已经是拧住了一团,从回来的路上就听闻了暄山在张灯结彩办什么喜事,又收到信让他抓紧赶回去,心中是有不满的。
他师尊辞世不久,有什么喜是值得这么大张铺办的?
“暄山刚经一劫,更是从各方面而言元气大伤。”洛师环顾这四周,他说的很隐晦:“不知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帝君愣了一瞬,随着洛师的目光瞧去,他大概也能懂是什么意思。
“并没有。”不疑洛师的神情,帝君淡淡继续说道:“是有些过于夸张了。”
“…………”
玄冥看着整个暄山现状,有种“喜结连理”的视觉,他不由笑道:“这倒是误会了。他们怎么弄成这样,等卓桑暄回来且不是得吓一跳。”
“误会什……谁?卓师兄……他…他…”洛师一时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语无伦次半天,最后望向自己能信任的人,帝君不会撒谎,这样惊喜交加的事情,他只信帝君。
洛师风尘仆仆赶回暄山,那疲惫之色显而易见,喜极而泣,用手胡乱擦了脸,他亮堂堂的眼睛始终不离面前那能给他回答的人,此时的场景倒像是他们围在此处将洛师怎么着了一般。帝君无奈点了点头。
玄冥故作嫌弃往一旁退了半步:“卓桑暄安排好了神州的事宜,算着时辰应该就是这两日的事。”
那退后半步的动作让洛师一下醒悟不少,他已经有两日不曾换洗衣物,现在身上都有些不可查的馊。
“……我……弟子还有要事就不打扰帝君与仙师。”
说罢他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玄冥无奈叹了气:“还是这么急躁。”
俩人同去了山门前,又是交谈了许多,最后帝君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玄冥摊了摊手道:“突然发觉这人间的日子也不错,用不着每日都头疼那殿中的无数祈愿。”
帝君不言语,世人遇事求他们这些修行之人,可连他们都解决不了的,只能去求神,而身为永驻长生的神官,也一定有他们不能解决的苦恼。例如今日哪家闹了鬼,哪家娶不到媳妇求神,哪家求神保佑香火延绵,总而言之,多的数不胜数。
“人求神,可神又能求谁呢?”这话不知是在问谁,最终玄冥长长嘘出一口气,似是如释重负:“也罢了,听天由命吧。”
帝君不疑他所言:“不知玄冥你心中所求是什么?”
玄冥无声说:“只求能心安。”
那声音小的可怜,没人能听到。
身后传来“呲呲呲”声,那是御剑落地太过于急促造成的。
玄冥并未回头,他温声道:“求这身后顺遂无恙。”
*
剑起剑落那一霎,石子飞泵险些砸中了人,好在那人身手敏捷将飞来的石子无声息弹了回去。
众弟子看的不疑惊住,只见来人一身简单的服饰,单看去又是觉得金贵,与他们这暄山统一练功服不同,那腰间往上细纹斑驳,不深不浅发间红丝寇将其紧紧锁住每一丝每一寸,腰带束的紧致却给人纤细的视觉,整张脸冷淡不失温柔,沉着又极其明朗,腰上赫然挂了枚阴阳佩,手中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狐狸,安静极了,倒像是栖息在他怀中睡着了。
他冲着练剑的弟子笑的和煦:“小心些误要伤了。”
登时各个瞪大眼睛,亲眼见着他从面前经过,再朝长生殿方向而去。
等人走远了,那执剑的弟子才从惊疑中缓过来,差点一屁股摔在石子路上,幸好有身旁的人扶住,结结巴巴只说了四个字:“……卓……卓师兄……”
卓文不受结界阻碍进了长生殿,他空出一只手轻敲了里头屋子的门,等了好半响都没动静,正当他再次举起手准备敲下去时,后方传来冷不丁的声音。
“卓桑暄。”
卓文转过身,望着台阶下花白发丝的人,他微笑着:“师尊。”
在外说话实在有些怪异,南柯梦将人带进屋子中。
里头什么都没变,卓文并不落座,他知道那俩凳椅不是为他准备的,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显然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
帝君道:“没什么好招待的,随意。”
“不用招待。”卓文道:“师尊就将我看做还是暄山殿的弟子就成。”不用刻意做些什么。
他怀中的狐狸似是听到交谈的声响,懒洋洋眯着双目,见着所处的地并未有危险,随即又闭上了眼。
帝君没问什么,但也能猜到些许,他岔开话题:“神州可还待的惯?”
“也还好,每日都会有不少神官前来送礼,一直到最近才歇停。”顿了顿,卓文有些难过道:“这才耽搁至今没回暄山看看,让师尊忧了心,实在不该。”
帝君不免失笑:“从今以后是万人所敬奉的神,有些忙碌是为正常。”
卓文想了想道:“弟子这次回来是有一要事。”
“嗯?”
“当年我阿娘所持的琉璃火被师尊以灵丹灭了,造成现如今虽事态平稳,也有不少修士想将师尊拉下帝君的位置,此行弟子是要堵住悠悠之口。”
南柯梦迟疑道:“虽不知神州管理条例如何,但有一点却是清楚,神仙不得插手人间事。”
这是死规矩,若是每位飞升的神人间事各自都要插一脚那且不是乱了套,这修真界就成了众神争斗的牺牲品,所以这条规矩不容被破,也不容有谁这么做。
“这一点弟子清楚。”卓文平静道:“灵殿前有弟子曾留下的琉璃火,如果猜的不错那火没谁能灭,只需要师尊将磁吸一面为正一面为负融进那琉璃火内,仙师在旁施以援手,师尊体内包裹在灵丹处的琉璃火自会被带出,届时弟子再顺其将那火给炼化。这样就并不算插手人间事,我只是将我自己的火收回,以免殃及凡人。”
这一招还是玄冥所传授,他也不得不佩服,这些空子当真是靠钻,一点不假,对于神州那些规矩,玄冥最是清楚,也最是知晓该怎么去夹缝求得。
“当真不会影响你?”
卓文摇了摇头,“不会。”
以往他是没那个灵力,也没那个本事能将琉璃火炼化,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的他能做到。
“还有一事。”卓文望向怀里熟睡的狐狸,他淡淡笑道:“弟子要再次进灵殿中一趟。”
灵术压制邪骨,可现在他已然不需要了,他想要的是灵殿中的宝物,那个宝物可以让朝暮尽快恢复原形。
南柯梦自不会阻他。
待到日落黄昏卓文从灵殿中出来后就见不远处有人正如尊佛像似的,站的笔直端正。
他知道是谁,萧楠以往最是自大狂傲,如今来灵殿估计又是做错了什么事被广阴仙师罚来此处,要是又被自己撞上了,那还真是尴尬丢脸极了,于是卓文绕开了路,导致他回到竹舍时已经傍晚了。
怀中的狐狸也似是睡够了,扬起脑袋盯着卓文好一瞬,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卓文也能预料到他要说些什么。
无非就是“不是说好了不露在人群前的吗?”“今日怎么解释?”“…………”
卓文惊奇的发现自己屋子里这么久没住人,竟然一点灰也没落下,就连床褥都换了新,他轻轻将怀中一直不肯撒手的狐狸放在榻上,顺手又去摸了摸那脑袋。
“哎呀,这不是担心你在乾坤袋中闷嘛,下次保证不带你去人前晃了。”
哪知不提这还好,一提狐狸脑袋偏了偏让卓文的手落了空。
“放心啦,他们又不知道你是谁,说不准还会羡慕我有这么乖巧的……宠物?”
说着卓文的手又不老实的想去将狐狸圈过来,哪料睡醒后的朝暮身手不知比平时敏捷多少倍。
他冷冷盯着卓文,实在是又气又恼。
“别这么看着我嘛,实在是我觉得朝暮你这样太招人喜欢了,就想让暄山殿上以往的师兄弟们瞧瞧,别生气了,乖。”
卓文不死心想将那爱不释手的狐狸再度捞回来,哪知这次手还没碰到,虎口处就被死死咬住。
卓文蓦然张了张唇:“…………”
朝暮是真的生气了,从未有哪一刻这么气的口不择牙,将卓文虎口处咬的见了青。
“疼……”卓文故作疼痛难忍皱了皱眉,朝暮这才松了口。
卓文知错不改,下次仍旧会这么做。
朝暮也足足一夜没理他。
原本化为原形就已经是够为羞耻,和在大街上脱光衣物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是朝暮这么认为,也拐弯抹角同卓文说过不愿露在人前的想法,可卓文却以为是他面子薄,羞怯,不愿露本体在人前。
偏偏卓文特别喜爱他的本体,就是喜欢这么变相的炫耀,这是我有的,而你没有的。
变为本体的朝暮实在是手无寸铁,不知是不是这原因导致作息颠倒,白日睡觉,夜晚精神的很,也让卓文在白日轻而易举就能将他带出去。
而朝暮在白日极为没力气,哪怕他知道自己又被卓文带出去了,可也没有办法反抗。
“卓师兄?”
竹舍外传来洛师的声音,卓文一个激灵起身,他本就没睡,此刻也说不准是有多迷糊,顺手又想将毛茸茸的朝暮抱在怀中,只是这次手随处一模,怎么都没摸到那柔软熟悉的触感。
卓文回过头望了榻上,除了被褥,其他一概没有!
卓文到处搜寻,可被褥都被他翻了好几次,啥都没有,他低声唤着:“朝暮?”
没应,甚至这空荡荡的屋子里静的很,一点动静都没有,卓文慌乱套上鞋,又弯腰往榻底瞧去。
没在!
卓文知道,朝暮一定是气极了,然后……跑没影了!
正当他要将整个屋子翻过来也要势必找到的架势,门外又响起了洛师的声音:“卓师兄,你睡了吗?”
“没……”卓文扶额,真是头一次发现朝暮这变为狐狸真的一点都不好对付,比平时还要敏捷,一不顺心就玩消失,当然卓文也挺乐在其中。
隔着一扇门,外面的人也不进来,里面的人等了会还是去将门开了。
“怎么了?”
洛师咽了咽口水,他并非是第一次见卓文,但现如今这焕然一新,感觉哪哪都不一样的卓文他却是第一次见,额间不消的神纹异常秀丽。
“……我……我这么晚打扰师兄,实在不该……”洛师断断续续,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只觉得浑身僵硬又不自然。
分明在听到卓文要回暄山的消息他就忙不迭回去收拾就眼巴巴等着,结果等到半夜就听一师弟提起,卓文早在晌午时就去了长生殿,而后又去了灵殿,最后黄昏时才从灵殿出来,傍晚回到了竹舍。
这才一刻都等不及。
“无事。”卓文察觉他的神情不对劲,“这么晚师弟是有心事?”
洛师簌簌垂下眼,有些难以启齿,又有些欲言又止。
“不方便说吗?要不进屋?”卓文以为是什么很私下的事,所以洛师犹豫不决,看了眼竹舍外,三里内就只有他与洛师二人。
洛师抬起眼,他道:“不用,我是想问问师兄朝公子在吗?”
“……”卓文满脑子:“???”
什么意思?找朝暮的?
“我听闻师兄抱了一只狐狸回暄山,就有了这个猜测。”见卓文脸色变化莫测,洛师连忙解释:“原本是想请教师兄与鬼魂通灵的法子,可又转念想了想,通灵不够,我想去鬼界,而前些日子去逖幽谷,逖谷主曾说过,七星灯自借给朝公子后就没还回去,所以……”
根本不用刻意去思量,卓文难得紧锁眉头:“所以你想做什么?”
去鬼界,寻七星灯,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虽然此前自己也这么做过,可也因自己这么做过,他不想让洛师去,加之他也知道洛师想去鬼界是因为什么。
洛师道:“我想见师尊一面。”
卓文眸子中透亮,仿若这世间一切谎言都不攻自破,简直是要将洛师盯出个洞,他不容置喙道:“说实话。”
沉默良久,谁也没再开口,卓文也有耐心就这么与他耗着。
“……师兄。”洛师还是败了:“别问了,好吗?”
卓文道:“好,好,我不问你,我只想知道你有这个想法多久了?”
洛师道:“先前有过猜测,朝公子借七星灯并非是为见故去的亲人,而师兄在魔域的那七日也并非是在躲避仙门中人,师兄去了鬼界,我就想……”
卓文问他:“你想效仿?”
洛师点头,卓文道:“朝暮他命数没尽,才有一线生机,而恒天仙师是已死成了鬼,他不可能会还魂。”
从一开始有的希望,一步步才会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陌彦当初为求墨烟茹复生,也许也是从最不起眼使还魂术,直至失败,心有不甘更是心生出了这复生术。
洛师哑口无声:“……”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倏然,肩上一沉。
“洛师,恒天仙师的命数已至。”做再多都是无用。
“……我知道……”洛师哽咽着,他伸出手揉搓了脸,“我只是想起最后与师尊交谈并不是很愉快,甚至还和他吵了一架,心里难受,就……就想……”
卓文将放在他肩上的抽回,像变戏法似的在手中现出一株花,此花是粉色,从花根到花叶。
“别人送的,给你了。”
洛师接过花,他愣然站在原地,卓文踏出屋子将门给带上。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话卓文飞升后可算是能理解,就譬如人间花草大多是救人治病解蛊毒杀人,而神州上的花草简直是没有你得不到的功效,只有你想不到的功效。
“这花的作用很奇妙,虽不能让你去鬼界,也不能让你实现那些不能实现的事,但你若是将恒天仙师生前的遗物用灵力注入其中,它能让你见他最后一面。”
虽是幻像,但也足够了。
就如洛师所说,因恒天在死前他自己最后的印象是与自己的师尊吵了一架,说了些不好的话,心中憋着难受,不能散也长而久未不能解决,肯定是会心生郁结,而这花能改变洛师这停留在最后的印象上,让他从自责中走出。
卓文要往外去,洛师收下花,连忙跟上前:“师兄,这么晚了,你去哪?”
卓文哼哼道:“去找小狐狸。”
就这么卓文找了一夜,从山上的每个角落到山脚,狐狸毛都没发现。
眼见天已经快亮了,一夜没睡,洛师有些怀疑:“师兄,你确定你的狐狸跑出来了?”
卓文立马停住了脚,在外找了一夜,朝暮再怎么着也不会连夜跑下山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是因现如今的朝暮灵力全无连人形都不能维持,怎么会跑去人多的地,二是因朝暮化成本体后最为信任依赖的只有他,不可能会走太远。
当即他一拍洛师肩,认真道:“我觉得师弟说的有道理,回去睡吧。”
“不找狐狸了吗?”
“我想我知道他去哪了。”
回到竹舍中一掀被褥,果不其然,正睡的好好的。
他趁卓文与洛师交谈时,从窗外又跳回了榻上,让卓文误以为他跑了。
卓文觉得好笑,不由捂着脸,肩膀一抖一抖,笑够了才又重新躺回榻上蹭了上去。
卓文刚要睡着只觉得鼻子一痒,有什么东西在挠他,无意识偏了偏脸,没过多久,那挠他的东西又换了个方向。
卓文微眯起双眼,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哪知一睁眼险些没被吓死,他一个哆嗦撑起身,大叫了声:“朝暮!”
他看见了什么!?这一刻他简直是想自戳双目,整个竹舍中起码不下有八只猫!
两只在榻上,其余在榻下将他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那些小物件全被弄在了地上,脏乱不堪。
再环视一圈只见朝暮已经蜷缩在榻的最里面,甚至那些猫都不敢靠近他,只敢围着自己转!
卓文拎起榻上的猫将其放回地上,叉腰望着在床上不知醒着还是睡着的狐狸,他瞬然笑了笑:“朝暮,你这就没意思了,要报复我啊?”
那狐狸始终背对着他,一时间令他不知该如何发作,最后只能暗暗记下。
“算了算了,我们就算扯平了,你不许再气昨日的事。”
鸦雀无声。
卓文不会放弃,他喋喋不休说着:“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
在暄山上待了两日,卓文决定不能再这么下去,于是他拜别南柯梦带着朝暮下了山。
至于下山后要去哪他还没想好,在山脚下一步就踏进了魔域中,怀里的东西却有了反应,还是强烈的反应。
卓文警惕看了眼四周,什么都没有,反倒是成片片的树丛,要是在此地做些什么估计也不会让人发现。
卓文见怀中的狐狸急剧挣脱他:“怎么了?”
他抱的越紧,怀里的东西越是挣扎,直至卓文是真怕将他弄伤,才放了手。
哪知朝暮像是有个方向一直领着他在往某地去。
碧水庭。
进了此处原本要拦他的人看清脸后都纷纷颇有默契转过脸当做没看到。
卓文跟在朝暮后面,他望着在这碧水庭后方的冷泉,有疗愈的圣地,登时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道完美弧线从他眼前一跃,随即“噗通”一声,冷泉溅起水花,随后又平稳了下来。
“朝暮!”卓文真的怕身为狐狸身的朝暮下了这冷泉得被淹死!
当即什么都顾不上,纵身一跃跃进冷泉中,这泉水本就不深,他只需弯个腰就能将脸埋进水中。从边缘到泉水中央,再到冷泉的最里处,他也没找到方才跳下来的狐狸,登时心凉了一大半。
这冷泉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要是成年男子下水肯定淹不死,可放在现如今的朝暮身上,那就还真说不准。
卓文也是怎么都没想到,朝暮竟然这么一点都不犹豫,这化为狐狸后怎么感觉……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朝……”卓文从水中冒头而起,还未来得及抹去脸上的水珠,紧接着就被拽住手险些又将他带进水下。
好在那人稳稳扶住了他。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淌着,一点点连着发丝全被打湿的个彻底。
下一瞬,一个冰凉的吻顺着他额前一路往下,直至将那这些日子简直是要气死他的唇给堵住,甚至还带有报复性往上使劲咬了咬。
卓文拼了全力想要推开他,结果发现并不需要用全力,此刻的朝暮虚弱极了,轻轻一推就能推开,更别提他使了超大的力,直接将人险些推回泉水里。
“朝暮,你属狗的啊,咬了我两次,两……”卓文后面的“次”说不出口,只因他见到了那赤裸着的身体,不自觉狠狠咽了口唾沫。
他轻咳了一声:“你怎么不穿……咳……衣。”
而这泉水只到他们的大腿处,真的什么都没穿。
朝暮冷着脸,好不容易用从灵殿处得来的法宝将养了两日,又受这冷泉的照佛,更是恢复的极快,已经可以勉强维持人形。
而卓文先前将他抱去人前“显摆”的耻辱此刻倾泄而出。
朝暮压身上前,卓文身后是石台,根本退无可退,简直是被逼在了绝路上,他只得“被迫”接受。
朝暮狠狠扳过他这会儿正如小鸡似的人,猛烈将人粗暴抵在石台上,卓文轻“嘶”了声,不用去看都能猜到,整块背部肯定是撞青了,可奈何朝暮一点也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冰凉的物事再度贴了上前,发了狠的撕咬着,直直将卓文逼的眼中生了层雾气,唇上已经是麻的无感,手被挟持禁锢往他头顶上搭着。
朝暮本身还未完全恢复,力量是弱的可又不知是什么支陵了他能将卓文死死压在石台上动弹不得。
卓文也不恼,他似笑看着他,待到唇齿分离,他才道:“好生凶猛,竟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朝暮脸上更是冷了几分。
卓文并非是挣脱不了,而是他极度享受不想挣脱,虽遭罪的是那双唇,看上去水光淋漓,红肿不堪,还有被咬后裂开掺出的丝丝血迹。
一时之间卓文脑中猛然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口齿不清哼唧唧着:“……朝……朝暮,不会是……”
不会是什么?他登时扬起头笑了起来,笑的腹部疼痛,双手被死死举在头顶,他缓着气:“……你化成狐狸后就宛如现在这般一丝|不挂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不知道啊……要不下次你变回去我让缝工给你裁件合身的衣物?……”
他笑的几乎快喘不上来气,而朝暮一字一字从牙缝中蹦出:“还想有下次?”
卓文不知死活道:“想啊,你化成狐狸的样子可乖了,要不你下次得了空再变给我看看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下次……下次我一定记得给你……给你套衣……哈哈哈哈……额……”
下一瞬他笑不出来了,朝暮另一只空着的手绕过他的后脑勺,卓文顿时心感不妙,那手直直落在他的后衣领处,用的力道何其大,卓文自认为自己身上穿的布料堪称上好,哪知就这么被朝暮丝毫没感情,冷漠又粗暴撕成了碎条。
“朝暮!冷静点……别剥了……就剩一件里衣再撕就没了!!!…………朝暮……别……我错了……别动了啊……轻……轻点……”
朝暮不为所动,一手挟持着他双手,一手也没闲着。
卓文这才意识到朝暮究竟是有多凶狠,以往那些不过是小的毛毛雨,一次又一次,就真的不当人,当然他也算不上人。直到最后天刚将亮,朝暮体内的灵丹刚凝聚而成又做了如此大量的事,一遇天亮早已精疲力竭,再度被迫化为了本体。
卓文也是没料到,下次竟然来的这么快,他压根没心思,也没力气再去看那安静的不像话躺在他身侧的黑狐狸。
此事后玄冥责备他:“做事不要太过于急了,来日方长嘛,又何必急那一时半会。”
卓文:“…………我没有!”
分明就是朝暮他自己!!!
可显然玄冥是不会信他,谁又会信一个毫发无损的神居然会成为下面那个,还被虚弱不堪的朝暮弄了这么久。
谁会信?谁会信?谁会信!!!
玄冥扶了扶额,表示不能理解,他还算冷静:“不要那么色令智昏嘛,这恐怕还得等两日朝暮才能恢复人形,到时你可万不能再这么无所顾忌。”
……色令智昏……
卓文就差两眼发昏直接晕厥过去。
他真的是无比冤枉,没有哪一刻能比得上这一刻的冤屈不能得以翻案。
色令智昏好像没什么错,他曾经也的确是贪图朝暮的美色,可现在他也真的不是因为把持不住才将其折腾回了本体,分明就是朝暮他自己……
简直就是一头栽进坑中,谁也不信他是被一脚踹下去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