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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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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战乱,带给都城的,不过是少了些新鲜玩意儿。大部分百姓仍按自己原本的轨迹生活着。
日头东起,江宁城的大街小巷逐渐苏醒。店铺开门,行人如织。易辛随着观音奴在人群中转悠。
她似乎意兴盎然,将附近大大小小的店铺逛了个遍。从布料店逛到首饰店,再到点心铺子,她恣意挥洒着手中碎银,将采办的物事统统交给易辛。
她买的东西品目繁多,精美考究,可易辛看不出她有多喜爱。唯独一支蝴蝶金钗,极得她青眼。她放在手心端详许久,才插在自己鬓边。
“美吗?”她问易辛。
易辛点头。
她便掏出银子付账。
两人直逛到日暮西坠,才在流云馆前停下脚步。
流云馆是江宁城最雅致的别馆,是文人雅士聚会歇息的风雅之地。
观音奴带着易辛踏入流云馆,对着笑脸相迎的侍者要一间上房。
侍者应是正要领路,易辛却拦下,“还是两间吧。”
观音奴瞧他一眼,眉梢微挑,却不反驳,只向侍者点头。
那侍者便道:“那不如请两位移驾后院牧云小院。此院落中有两间厢房,且景色雅致,值得一住。”
观音奴点点头,朝那侍者扔去一袋银钱,“那便住那儿吧。”
两人随着侍者穿过九曲回廊,在一间小院前停下脚步。这小院地处后院深处,建在一处观景湖边,视野开阔,又无人打扰,是一个好住处。
等侍者离去,院中只剩两人相对。易辛将观音奴今日采买之物放在她房中,便回到自己房里,沐浴歇息。
夜阑人静,他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这么多年来,他闭上眼就回到暗室厮杀之时,心神不宁,一日最多只能睡两个时辰。老尹曾说他心结过重,得自己开解,不然积年累月,恐伤心肺。
但时日越久,他心结越系越紧,如今加上观音奴,只怕已是死结。
观音奴......
他身边这个肆意乖张的观音奴,应该是真的明冉冉。
那日他掳她至山间,她说“我是昭华公主萧臻臻,你叫我小字观音奴吧”。他一直以为她是失忆了,妄想自己是个不存在的公主。如今他与真的明冉冉相处一日,便能看出二人心性天差地别。一个天真烂漫,一个张扬乖戾。同一个人真的能短短时日变化出两种性格吗?
可他想去相信。
纯真善良的观音奴,曾如此鲜活地在他身边哭过笑过。就算是一场梦,他也愿意相信观音奴是真的来过。
那这分别的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又变回明冉冉了?
一个冷静敏慧的杀手竟然相信了如此吊诡之事。
易辛自嘲笑着,却忽而听到了门外响动。
黑夜将这些许响动放大。
门“吱呀”而开,有人进了他的房间。
他仍闭着眼,只凭空气中浮动的香味,便知来者何人。
淡淡的梨味裹着沉香,是今日刚买的鹅梨帐中香。
来人在他床榻边止步。有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下一刻,这人掀开他随意搭在小腹上的锦被,潜进他的被窝里。香味更浓了,在耳旁,在眼前,在手中,在身下,伴着女子温热的气息紧贴着他的肌肤。她的手抚着他的眼,又到他的唇,接着向下而去。
床榻上暧昧的情愫愈演愈烈。
易辛抓住她不断游走的皓腕。在黑暗中,他的声音格外清冷,誓做一把剑,刺破这晦暗不明的情愫。
他问:“观音奴在哪?”
“咯咯,是我呀,易辛哥哥,我就是观音奴啊。”
一声娇笑,她这朵暗夜玫瑰,在夜色里渐渐绽放。
“放开我,你捏疼我了。”她摇一摇被易辛禁锢着的左手,绵软无力地抗争,更像是撒娇。
易辛放开她的手,坐起身子,再问一遍,“观音奴在哪?”
“在这里呀。”
借着窗外的月光,易辛看见她的左手轻点自己的胸口。
她脱了衣裙,只着抹胸,此时胸前一片绵软。她手指轻点,嘴含笑意,俯过身来,梨花香气再次铺天盖地而来。
“真的在这里呀。”她笑着说。
这气味浓烈,偏又不只是水果清香,用木香混着果香,多闻几口,易辛只觉刺鼻恶心。
他一个跃身,将她压在身下,右手做刃抵住她的咽喉,皱着眉道:“把观音奴还给我。”
“还给你?哈哈。”她是真的觉得好笑,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中秋之夜,是谁将观音奴引至车队中央?你们杀手通晓情报,那谭贤又是你的任务,你与邵洛也交手多次,怎会不知邵洛为人极好女色?而你偏偏将这么个美人带到他面前。”
“你故意的。你利用观音奴。你诱她拦截邵洛坐骑,引邵洛擒她,不过是想让我七星教人牵扯其中,纠缠住邵洛付河,助你完成任务罢了。”
易辛没有反驳,但右手力气又加大了几分。
“轻些。”她娇嗔道:“你利用她,又问我讨她,可对我却这般粗鲁,教人怎么帮你寻她嘛。”
一瞬迟疑,但他终究是松了手。
她躺在易辛的床榻上,举起手来从头上取下一件物事,放在易辛刚松开的右手里。
翩飞的蝴蝶停在金簪头端。江宁府的金匠手艺精湛,这只蝴蝶栩栩如生。可此时易辛将它握在手里只觉得割手。
她牵着易辛的手,带着金簪停在胸口。她再次指向这片绵软,开口道:“你不是想要观音奴吗?划开这里,取出心脏,你就能见到她。”
一样的声线,可由她说出的声音却摄魂夺魄,在黑夜中魅惑着易辛。
易辛举着这支蝴蝶金钗在她胸口停留半晌,迟迟不肯下手。
“无趣。”
她自床榻暴起,左手打落金钗,右手擒住他的脖颈,将他逼至墙角。
他的背抵着墙壁,听到她说:“忘了观音奴,做我的裙下臣吧。”
“观音奴很蠢的。她为了一群奴仆,居然用本圣女的身子跳青云台呢,还为了一个小屁孩,咒骂我爹爹呢。她的皮相,她的身份,原本都是我的。她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小傻蛋罢了。也不知她烧了多少高香,竟能占了我的身子。”
“你和观音奴,是我这十六年来遇到的最有趣的人了。一个说是公主,却愚蠢软弱,一个说是杀手,却自寻死路。可是,你长得俊俏呀。不如做我禁脔吧,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他想要什么呢?
清泠泠的月光下,曾有个少女裹着银辉,说:“你是好人。”
易辛眸光一暗,转瞬复又亮起,目光炽灼,深深望进明冉冉的眼眸中。
“我要观音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