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的江湖生存日记》南山结庐

15、第 15 章

　　今夜的确不同以往，暗阁巡卫寥寥无几。易辛两人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走到暗阁门口。

　　“无趣”二字，已被观音奴嘟囔十好几遍。她连猫鼠游戏都不再热衷，快速解决眼前出现的挡路暗卫，高昂兴致随着大门越来越近，渐渐淡了下去。

　　两人离开暗阁时，黎明已至。

　　观音奴既未带易辛离开江宁，也不去七星教江宁分坛，而是牵着易辛的手，慢慢悠悠地，披着清晨晶莹的露水，晃悠到了江宁第一大酒楼——醉鹤楼。

　　此时辰时未至，整座江宁城还在睡梦之中，并未苏醒。醉鹤楼大门紧闭，显然并不是迎客时候。

　　观音奴跳跃着踩上台阶，举起右手握成拳，敲打着大门。

　　门倒是立刻就开了，门后的跑堂探出半个身子，见来者是个花容月貌的小姑娘，也不怠慢，解释道：“姑娘您早，小店辰时开店，请您时辰到了，再来光顾。”

　　“可我饿了，现在就要吃饭。”观音奴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锭，抛给跑堂，“让你们大厨给我整治一桌像样的早膳。”

　　一枚银锭是十两银子，用十两银子在醉鹤楼吃顿早膳那是绰绰有余。

　　可这跑堂毕竟见过大世面，接住银锭，也不开门，讨好笑道：“醉鹤楼不做早膳，姑娘您请见谅，再说这何大厨也还未上工呀。”

　　观音奴闻言，蹙蹙眉头，又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锭，“二十两,够了吗？”

　　“够够，姑娘您请。”

　　跑堂见钱眼开，接过银锭，随即打开大门，躬身请二人进来。

　　时辰太早，醉鹤楼大堂刚刚洒扫完毕。跑堂将二人请至靠窗雅座，点头哈腰请二人稍等。

　　易辛坐在观音奴对面，举起桌上茶杯抿一口，目光却在不住地打量着观音奴。

　　人还是这个人，究竟是哪里变了？

　　他向前探出身子，目光与观音奴相对，手却拂上她的面颊，触手肌肤娇嫩有弹性，他的手流连不止，最终游向她的耳后，不住摩挲。她耳后皮肤紧致，皮肉相连，没有缝隙。

　　这不是一张假面。

　　“咯咯，易辛哥哥你摸我做什么？”大约是有些痒，观音奴耸起肩躲避着他的手。

　　“对不住。”他收回手，复又坐回椅子上。

　　可他刚坐下，眼前却是她的皓齿明眸。她大半身子都俯在桌子上，直视着他的双眼。她眸中转盼流光，下唇被贝齿轻轻咬住，竟显柔情媚态。

　　“易辛哥哥，我是不是很美？”

　　自然很美。

　　可易辛却别过脸，不再看她。

　　而她却得了趣味，右手托腮，笑盈盈地望住他，“你动心了，是不是？”

　　没有回应，她却不觉得无趣，坐回椅子上，打量着窗外景致。

　　大堂之中只有他们一桌客人。跑堂上了菜后，便与掌柜在柜台闲聊。

　　那掌柜悄悄指了指窗边雅座道：“那桌客人你小心服侍着，近日生意怕是会不好，像这样出手大方的客人以后少有。”

　　“怎么？真打起来了？”跑堂指指北方，“前几日小皇帝出城的阵仗这么大，难不成真是上前线了？”

　　掌柜点点头，“北边打起来了，一连丢了好几座城池。谭总督一月前又遭刺客暗杀，小皇帝无人可用，自然自个上前线了。”

　　“呵，这可真是大事，连老祖宗打下来的江山都丢了，怪不得后厨连牛乳都少进。”

　　“牛乳本就是北边特产，如今北边战事吃紧，牛乳价格连翻了好几倍，要不是东家有办法，只怕你连牛乳都看不见......”

　　易辛耳力极好，雅座虽离柜台有些距离，但他细心留意，还是将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北边战败，小皇帝出征，暗阁空了大半，这三者之间莫不是有关联？

　　自他十五岁学成之际，暗阁派的任务多是刺杀朝廷官员，贪官权臣大将王侯，他杀了不少。虽白昊乾常说，暗阁只是拿钱办事，但他隐隐觉得，暗阁背后势力并不简单。

　　他一面思索，一面拿起一张胡饼，大口嚼着。

　　而观音奴显然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她的筷子在一桌好菜前挑挑拣拣，眉头却越皱越深。

　　紫菜小馄饨、鸭血粉丝汤、胭脂米粥并着叉烧包、小笼包、黑米糕、茯苓糕，以及胡饼、葱饼、鸡蛋饼，满满摆了一桌。只因观音奴一句“让他把拿手的都上来给我尝尝”。可这一桌拿手好菜，她却每道只尝一口。嘴里的鸡蛋饼才刚咬下，嚼了几口，她就吐在桌上，向跑堂招手。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我要见这做菜的厨子。”

　　何大厨今日可是起了个大早。跑堂老二急慌慌冲到他家，将他从床榻上拉起。他还来不及发怒，就见一枚明晃晃的银锭在他眼前晃悠。老二说店里来了一位大客户，指名要吃他做的早膳。可这大客户就是难伺候，他还在后厨补觉呢，又被老二叫到大堂雅座，说是大客户要见他。

　　大客户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和一个有气无力的病秧子坐在一起。他还道是自个的菜色做得好，小娘子要赏他，却没料到小娘子斜睨他一眼，开口便是，“大厨子，你这菜做得可真难吃。”

　　“这怎么会，我何六喜在醉鹤楼做了二十年，吃过我做的菜的达官贵人不知有多少，人人赞不绝口，怎么偏偏姑娘你觉得难吃呢？”

　　“就是难吃呀。”观音奴嘟着嘴，“我觉得难吃难道还要向你解释不成？”

　　“你莫不是存心来折腾我何六喜的吧？”

　　何六喜在醉鹤楼做了十几年大厨，出门那也是有些排面在的。眼前的小娘子除了貌美，别无长处，开口便指摘他的菜，还说不出个所以然，必定是存心和他过不去。他越想越气，还要再辩。

　　眼瞧着何大厨与这小姑娘就要杠上，老二连忙来打圆场，“姑娘烦请您说说，我们哪做的不好，这样下次您来，也能看看我们长进了没有。”

　　“哎呀，要我说呀。”观音奴忽的笑出了声，“咯咯，可没有下次了呢。”

　　“你是用这右手给我做菜的吗？”她指着何六喜的右手问道。

　　何大厨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愣愣地点头，就见这小娘子举起手中的筷子，朝他掷来。

　　筷子划过长桌，在半空中就被易辛截下。

　　观音奴自然不依，“易辛哥哥，他饭做得难吃，留着这只手也没什么用途，受我一筷，就当赔罪了。”

　　“难吃便走，何必辱他。”

　　观音奴脸上笑意更深，“听你这个杀手说这种话，可真是有意思。怎么？你也要金盆洗手，救民济世啦？”

　　何大厨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娘子竟以筷做箭，拿他的手当靶子。瞧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出手竟如此有力，那只筷子迎面而来，他只觉带着强劲风力，要不是那病秧子伸手截下，只怕此时此刻他的手上就有了个大窟窿，这可是他赖以生存的手啊。

　　“你这小娘子怎么如此乖张？你即说不出我这菜有什么难吃的，你就是存心捣乱，这会儿又出手伤人，你就不怕我们报官？”

　　“那你便去报官呀。”

　　“不报官，不报官，这好端端的，报什么官呀。姑娘，要不我给您重做一桌，就当赔罪了，您消消气。”还是老二出来打圆场。他抓住何大厨，轻声安慰，又朝着观音奴二人行礼谢罪，就怕这小姑娘被惹急了砸了他这家店。这小姑娘身手不凡，旁边那病秧子也不是好惹的，轻轻松松就能截住那只筷子，刚又听到小姑娘叫他“杀手”，只怕这两人都是江湖人士，这可不是他们升斗小民惹得起的人物。

　　好不容易安抚住何大厨，将他送回后厨，老二折返回来，想再次向两人赔罪，却只看到这两人离去的背影。

　　“人不可貌相，瞧着是个美娇娘，谁知却是恶罗刹。”老二见两人走远，倚着柜台对掌柜道。

　　掌柜点点头，却不应，只道：“这世道怕是要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