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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见面 ...

  •   3.见面

      警察走后,俞今坐在工位上望着水杯出神,直到左手上臂传来隐约的酸胀感才收回视线。
      广笙死了,俞今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但又感觉很不真实,有种头重脚轻的混乱感,她对广笙的印象又模糊又清晰,恍惚间又能看到高中时期浑身血迹的自己,混沌的悲伤让她晕眩,广笙的泪痕和自己曾经腹部的刀伤交叉着在她的脑内显现,记忆的阴影处能看到那个人阴郁的脸,她看着自己杂乱的办公桌很想大吼一番,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广笙。
      她在广笙身上隐隐约约见过自己的影子,慌乱但假装镇定,年轻但故作成熟。
      当年广笙的母亲带着她来到律所,和律师颠三倒四地叙述事情的始末,整件事好似一团雾,不得已之下只能由俞今和广笙直接进行谈话,父母的缺位把她生生地推上前,明明还是未成年人,却要和律师一起谈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母亲在会客室外掩面哭泣,神色中略带埋怨,所有的眼泪似乎都在无声地控诉。
      “为什么不保护好自己?”
      “为什么不能离那样的人远一点?”
      “为什么没能看出那是个陷阱?”
      “为什么偏偏是你?”
      俞今闭上眼阻止了泪意,心却控制不住地碎裂,是不是自己应该早点反应过来那位网友就是广笙,如果她早点发现,是不是广笙就不会死?
      三个月前骨折的左臂再次传来酸胀感,俞今摇摇头打起精神,前往医院复查。
      市二医院距离俞今所在的办公楼只有两个路口,她在路上失神地缓慢行走,今天的天气如此之好,春天已到,冷冽的空气已经消散,墙边攀爬的蔷薇开出几朵新花,柔和的光照在每一个人身上,又或许照不到每一个人身上。
      单与文刚买完咖啡准备过马路,就看见对面一个人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那人穿着黑色的大衣,碎花裙摆在腿边轻飘,长发微卷,被风微微拂动后,几缕发丝遮住了眉眼。
      为什么会觉得她熟悉?单与文心中诧异,看她的神情分外心碎,方向也与自己相反,可能是刚从医院离开的病人或家属吧,看来今天对她来说不够好,她两边的行人都在神采飞扬地相互交谈,只有她被那种悲伤且孤单的氛围环绕了,单与文心中一声轻叹,即使已经做医生好多年了,他还是见不得病人或家属们哀伤的神色,这样的神色让他感到无力。
      两人擦肩而过,单与文又闻到了那种清爽的玫瑰香气,他看向女人的侧脸,这才回忆起来,这不就是早上自己撞到的人吗,他心中盘算了一下,确实快到他们相约见面的时间了,便推断俞今应该是要去医院,这怎么还走过了一个路口,于是他伸手拉住了俞今的左手臂。
      俞今被突然的拉扯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上手推拒,手臂上的力道瞬间就松了些许,并没有带着不怀好意,她皱起眉头看着身前的陌生男人,单与文面上略带尴尬,两人又还在马路中间,便继续把俞今一路扯到了医院那边的路口。
      她彻底震惊了,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还能有陌生男人对自己一阵拉扯,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而且这人怎么手劲这么大,感觉自己的左手又要骨折了。
      两人走到上街沿后男人才松了手,俞今刚想开口质问,单与文就急急忙忙地说:
      “你走过了,你不是要去医院吗,医院在这里。”
      俞今:“??”
      “我是单与文,今天早上撞到了你,还跟你通过电话来着,不是约了这个时间来医院复查吗?”
      俞今这才反应过来,这么说来这人的身形似乎确实有些熟悉,男人拿着咖啡的手有着修长的手指和好看的血管,她不动声色地快速扫描了一下单与文的脸,深眼窝高鼻梁,一双桃花眼很是引人瞩目,饱满的唇形看起来很多情,是值得多看几眼的好皮囊,混沌的悲伤被男人的美貌压淡了几分。在工作场合中见多了已经失去头发或者喜提啤酒肚的男人,偶尔见到一些长相尚可的男人又大概率自信到发腻,面前的男人帅得清爽,举止有些大条但也不算特别突兀,这年头不油腻的帅哥是很难得的,于是俞今原谅了他的拉扯。
      “你好你好,我都没发现我走过了,真是不好意思。”
      “走吧,我带你挂号去。”
      俞今一路都跟在单与文身后乖乖地走,一路上碰到好几个人和他打招呼,她虽然身高一米七,但今天为了舒适只穿了一双帆布鞋,男人走在前面,把她挡了个结实,所以大家都过了好几秒才看到单与文身后还有个从未见过的女人,纷纷表情诧异地向他挤眉弄眼。
      俞今从他身后稍微侧身探了个脑袋,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公式性地对大家笑了笑,虽然她的笑并不用心,但有美貌加持,几个路过的病人也免不了多看她几眼,单与文被大家看得害羞,只能匆匆拉着她快步离开。
      到达诊室以后,俞今噗嗤笑了出声,心想今天怎么有种被人一路提溜着跑来跑去的感觉。
      “我说,是不是骨科医生手劲都很大,我今天来复查的是我的左手,三个月前胫骨骨折,你一路扯我,我感觉又要骨折了。”
      单与文尴尬地挠挠头,“你说的应该是肱骨吧,胫骨是腿上的。”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举起手指了指自己的上臂,“就是这里骨折了。”
      单与文觉得她的行为有些可爱,语气放得更加轻柔:“你把东西放这里吧,拿好医保卡,先去拍个片子。”
      “啊,我先把手机给你,不然我怕我等会儿忘记啦。”
      俞今在自己包里一通乱找,愣是找不到手机,最后只能把自己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桌子上,才把手机找出来递给了单与文。
      他看着她的包和桌上一摊杂物,眼皮都跳了跳,原来女生的包能装这么多东西吗,钥匙、眼镜、眼药水、卡包,口红竟然需要带五只,润唇膏需要三只吗,还有一堆出租车发/票,好几只笔,甚至还有一个沙琪玛和一小包旺旺雪饼。
      像是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俞今手臂一挥就把这堆东西扫到了自己包里,然后把包拿在了自己身后,好像怕别人再看见似的,这次换成单与文笑出声了,“包放座位上吧,我把诊室门关上就行,不会有人拿的。”
      俞今点点头,跟着单与文就去给手臂拍片子了,一路上又碰到许多单与文的同事,对着大家探究的目光,俞今抚了抚头发,一双漂亮的眼睛自顾自地东看西看,她一直觉得医院是个恐怖又有趣的地方,这里充斥着死亡和生机,医生和护士要么神经紧绷,要么已经看惯一切,如果自己在这里上班估计一天就会得抑郁症,压力也太大了。
      ……
      单与文正在仔细端详面前的X光片,俞今不知为何竟然有点紧张,有种老师面对面批改作业的感觉。
      “肱骨外科颈骨折,三个月的时间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就是稍微有些没对齐,但不影响功能。”
      “啊,为什么会没对齐呀?”
      “固定的不到位,是不是自己活动过伤处,你第六周的时候没来复查吧,没看到记录。”
      俞今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因为感觉没什么事确实没来复查,一个人来医院实在太麻烦了,当时手不方便整个人都蓬头垢面的,也不好意思出门,虽然当时许溧说要陪自己一起复查,但她工作也忙得很,便跟她说自己去就行,实际上根本没去。
      “单医生,我现在手臂还是会隐约感觉酸痛,是因为没对齐的原因吗?”
      “那倒不是,骨折本来就会导致周围的软组织损伤,长时间固定会导致局部软组织粘连,活动时会有牵拉性酸痛,不用太在意,逐渐锻炼恢复就可以。”
      “哦,那就好,我以为没对齐你要把我弄断了重新对齐呢。”
      单与文无奈地看了俞今一眼,心想这小姑娘怎么对骨科的误解这么深,顺便找了个机会细看了一下她的长相,之前一直没好意思细看,但悄悄地看过她的侧脸,是让人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出色长相。
      俞今自认为还算不上那种倾国倾城的美女,但她已经足够成为单与文的红颜祸水。她人高腿长皮肤白,远看过去走在人群里特别打眼,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种随意散漫的感觉,好像总是在旁观这世界,至少单与文就是凭着这点在云云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现在近看她又觉得有一种不一样的氛围,她的眼睛特别美,面对面说话时不自觉得会被她的眼睛吸引,上睫毛长而平直,只有眼尾处略带上翘,下睫毛又长又浓密,双眼皮的眼头处是平行,眼尾处又稍稍收下来,这导致她皱眉或抬眼时眼睛会变得更加圆润,透露出无辜又疑惑的情绪,配合上她长长的睫毛,既妩媚又有点稚气,像某种可爱的小动物,但她的眼神又很平静,甚至有点冷淡,很矛盾的美感。
      “怎么骨折的?工伤吗?平时是什么职业?”
      “当然不是工伤啦,我是律师,这是我的名片,给你一张,万一你碰到什么纠纷,可以找我,当然,你不碰到纠纷是最好的。”
      单与文挑挑眉,收好了名片,见俞今不回答自己是怎么受得伤,心里倒是有点难受,肱骨外科颈骨折,要么是间接暴力,比如摔倒时手肘着地导致的,要么就是直接暴力,被外力打击了肩颈部位,不知道她是哪一种。
      “其实吧,三个月前我被人开车从背后撞倒了,左手当时撞在地面上,就骨折了。”
      “肇事逃逸?人抓到了吗?”
      “还没有,说来也奇怪,就是找不到那辆车,而且我在我们律所园区后门被撞的,那里监控正好坏了,我又是从背后被撞倒的,车牌号也没看到。”
      “什么园区这么不负责任,连个监控也没有。”
      “离医院不远呀,就前面那个共新大厦。”
      这样一说单与文倒是有印象了,确实离医院不远,自己有时候夜班下班还会去那边喂喂流浪猫。
      “好了,复查没什么问题,但这两个月还是要注意点,不要做高负重运动,今天撞掉了你的手机,走吧,一起去给你买个手机,就当给你赔罪了。”
      “不用啦,你也是为了救人嘛,何来赔罪一说。”
      单与文对俞今的拒绝充耳不闻,已经收拾诊室准备走了,“今天看你走过来的,我开车带你走?”
      她犹豫着没回答,手不自觉捏紧了自己的包带,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于这种不容拒绝的架势还是心有余悸,而且对方还是个手劲很大的陌生男人,虽然单与文长得非常人畜无害,还是个乐于助人的医生,让她短暂地沉迷在美色之中,可是美剧里的那些变态杀人犯不都是这个路子吗,趁人不备就抓取猎物。
      可能是她盯着单与文的眼神里露出了些许怯意,他无奈地笑了笑,把X光片装进袋子还给俞今,见她半天都没接,他彻底投降了。
      “哎呀,我就是不好意思,没准以后还有事要找俞律师帮忙呢,真没有别的意思。要不这样,我重新买一个手机寄到你律所,别再拒绝我啦”
      俞今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见他语气诚恳,便接过了X光片,点了点头。单与文这才松了口气,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被当成什么坏人似的,感觉还挺新鲜,当然他根本没料到俞今直接怀疑他是变态杀人犯了。
      他把俞今送出医院,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忘了问她为什么今天看起来不开心,甚至不能说是不开心,而是很悲伤。
      春日的夕阳没有那么残忍,还带了点暧昧的柔光,把俞今的影子拉得老长,单与文这才发现,她碎花裙上的图案也是玫瑰,和她身上的香味配合得恰到好处,完全不似普通玫瑰那般妖艳,这么想来,单与文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俞今身上的玫瑰香气和别人不同,花香中裹挟着雨水的气息,十分清冽,远低于春天的气温,就和她的眼神一样,有些冷淡,这种冷淡真让人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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