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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命悬一线 ...

  •   杨广立在雨中,望着天际灰黑色的雨云,层层叠叠,劲风挟着豆大的雨点,不停地从东南方刮向内陆,没有半点要停歇的意思。周围可见的树木尽在风中挣扎着,有很多已经被吹折在地。不少简陋民居的房顶,开始被风掀翻。而且,天尽头隐约可见电光闪烁,看来大雷暴正在逐渐向江都扑来……
      面对此老天爷的翻脸,他深感人力的渺小!
      他也很矛盾,江都和附近州郡大批的民众,该不该撤离?撤到哪里去?大规模的疏散,会否正如钟葵所言,引起动乱?
      不疏散的话,一旦真的河堤崩溃,这千里鱼米之乡,将变成一片泽国!

      他曾经历过无数次抉择的时刻,没有哪一次象今天那样沉重!
      忽然间,他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素心,你在那里呢?如果你在这里,会赞成我怎样做?有没有两全其美的主意?
      ……

      建康城里,一般的风雨连天。
      空洞洞的大屋里,凤启呆呆坐在素心的床前,目无焦点,茫然地听着“哗哗”的雨声,心里钝钝地在痛。

      他坚决不同意素心搬出去,为此多次和敏华力争。敏华最后退让,不再提此事,不过,就把所有的仆人撤走,分开炉灶,把素心的屋子完全和他们隔离开。

      陈凤启既无法找到不怕沾染上病的人,也不放心假手他人,便放下很多事务,亲自来照顾她。退烧的药服了不少,可是刚退下去不久,药力一过,高热就重来,把她折腾得虚脱。不要说咳嗽,就连呼吸都觉得肺痛,这种一呼一吸间无所遁形的痛处,让他看着都替她难受。

      她迷糊间还想着不能把病过了给他,一再说要他用布蒙面,不能用这屋子的任何东西喝水进食,要记住勤洗手……

      此刻,她皱着眉头,睡着了,憔悴青白的脸上只见她鼻翼煽动,昏睡中都要小心翼翼地呼吸。

      凤启恨不得病的是他自己!还有,那些所谓的名医,出的方子,怎么没多大用处?这样拖下去,是不是有一天,她会……?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冷战:不行!一定要找到能治痨病的大夫!一定要治好她,不管她的心在那里,不管将来她会不会留在自己身边,他都不能看着她慢慢耗尽生命,从此阴阳两隔!
      建康城里的所谓名医都找遍了,是不是该去其他地方寻访?派人去,还是自己带着她去?

      忽然,耳边传来微弱的梦呓声:“……娘亲,不要走……不要,丢下囡囡……”声音小小的,无奈的凄清,像个小女孩在呜咽。

      凤启回过神,忙探身去看她。发现她嘴唇干裂,双颊烧得通红,双眼紧闭,露在被子外的一只手好像有轻微抽搐的迹象!
      摸摸额头,烫手!

      这些天,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状况!凤启心沉到地下去了,浑身汗毛倒竖:不是说痨病初期么?不该这样的啊?他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按大夫说的,拿布在水里打湿了,铺在她额上。然后,去拿用厚棉布包着保温的汤药,颤抖着想喂她喝退热的药。

      他轻轻扶起素心的上半身,发现她浑身都在打战,好像很冷的样子。看清楚了,不是冷,是抽筋!凤启焦急地把汤匙放到她嘴边,可是她牙关紧闭,汤药在唇边全流到脖子上去了。

      怎么办!这样高热下去,是不是会死?是不是会变傻?记忆中关于高热不退的后果,令凤启彻底冰冻。去找大夫?怎么放心留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可恨这里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自己是半步也不能离开她!他第一次后悔,不该坚持留在这个家里,素心,你是对的……

      他抬眼看看窗外,雨势似乎有减弱的迹象,不管了!先把命救回来再说!

      情急智生,他找来蓑衣和大油布,自己穿上蓑衣,戴上竹笠,用油布盖住怀里的素心和被子,低着头,不让雨点撇进身前,努力走的平稳,走出屋子。

      去到马厩,他大声吆喝马夫出来,帮忙牵马套车,许下重金,让那马夫立即送他们去找程大夫!

      那马夫被他要杀人的气势唬的不敢说个“不”字,急急忙忙套好车,让他们上了车,打开大门,直奔着城东而去。

      马车摇摇晃晃地颠簸在不平的石板路上,急速的马蹄声敲得凤启心烦透了。幸亏天雨,没有多少行人。马夫坐在车前,不停地赶着马快跑,因为凤启在车厢里不时急呼怒喝:“快!快!再快点!”

      眼看快到了,忽然,一人从另外一个路口冲了出来。凤启他们的马车速度太快,那人的出现,把马夫吓了一跳,他平时负责养马,骑马也行,驾马车却不是高手,遇到紧急情况,他只会本能地拼命拉紧缰绳,想把马勒住。

      这一来,就把马给弄毛了,前蹄竖起,发出大声的嘶叫,然后双蹄落地,使出吃奶的力气猛跑,想摆脱缰绳的约束!

      狂性大发的马儿拉着马车,完全失控地奔跑在街道上,马夫歇斯底里地大叫:“让开啊……让开啊!”

      凤启在颠得他浑身骨头散架的车里,尽力搂住怀里的素心,他无暇去呵斥那马夫,已经做好准备,随时一脚踹飞车窗,抱着素心跳出去!如果不是顾忌着素心的腰伤,他早就跃出去制服惊马了。

      马夫的呼叫,早就惊动了街上寥落的行人,登时纷纷走避。前面拐角尽头,有两个人打着伞,一个身材高大,一袭灰袍;另一个偏中等,蓝黑双色的衣裳,两人原本在雨中嬉笑着。听到马夫的叫声,和凌乱急速的马蹄声,灰袍人回头望望:见惊马狂奔,车轮溅起马路上的积水有人高,忙把同伴拉到身后,避到一旁。

      灰袍人身后的同伴突然“啊!”低呼着,挣脱灰袍人的手,扔下油纸伞,飞身掠向斜对面的街角……那里有一个小孩抱着只黑猫,淋着雨,在瞪着飞奔而来的马车发呆!

      眼看自己的同伴抱起小孩,灰袍人大喝一声,几个箭步迎着惊马冲上去,在马夫“闪开!闪开!”的大呼小叫里,伸出手拉住马缰,稳住下盘,使出千钧之力,硬是把马匹生生拉得嘶叫不已,却难以再往前一步!

      与此同时,左边的车轮碾在一块路边的麻石上,一颠之下,失去平衡,整个车厢往右侧翻倒,那马夫被抛出去老远……

      “嘭嘭”的巨响中,凤启抱紧素心,用力冲破马车木板,跳落在地上,跌跌撞撞冲出十几步,才艰难地稳住身形。他定睛辨明程大夫医馆的方向,顾不上看其他人半眼,向着程医馆那儿奔去。

      灰袍人大怒,把手里的缰绳交给同伴,跑过去截住凤启,骂道:“喂!哪里来的王八蛋!闯了祸就想跑!”。

      凤启并不搭理他,身形闪动,避开灰袍人的阻拦,继续赶自己的路。

      灰袍人撇见凤启手臂上插着半根断木,流出来的鲜血都被雨水冲淡了,可他好像没有知觉一般,抱着怀里的一大卷什么东西埋头赶路。有蹊跷!灰袍人闪电般伸出手,一把掀开大油布,嘴里叫到:“做贼心虚啊!”

      凤启本能地冲向街道的屋檐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雨水,感觉到怀中的人越来越微弱的抽搐,他真想放声大哭!

      灰袍人岂肯放过他,紧追着也奔进屋檐下,叫道:“采花贼?!”

      凤启停下脚步,沉声道:“家人急病,请壮士让路!”他眼神中的焦急哀伤让灰袍人定住身形,问:“病人?我看看。”

      凤启全身戒备,往后退一步,冷冷说:“请自重!”

      灰袍人已经看到了素心的半张脸,大声嚷嚷起来:“素兰!素兰!快过来!”然后冲着凤启一顿咒骂:“你这家伙,人都快死了,你才想起要找大夫!谁嫁着你这样的王八蛋,简直是倒八辈子的血霉……”

      他的同伴跑过来,抹着脸上的雨水,说:“什么病?快死了?”说着探头看看,猛然惊呼:“哎呀!是素心姐姐!……惨了!惨了!快,快,附近有没有医馆?”

      这两人正是在陆家庄逃婚私奔的谢雪楠和陆素兰。

      凤启听到他们叫出“素心姐姐”四个字,意识到这两人该是素心的朋友,马上提起口气,大声说:“前面就是程医馆!”谢陆二人和凤启一般的焦急,几个人脚不点地直奔程医馆。

      程氏医馆生意兴隆,很多病者在厅堂轮候,百子柜前几个学徒在忙碌地给病人配药,程大夫和他的两个高徒在案后给病者把脉。

      谢雪楠一进门就大声嚷嚷:急病!要死人了!快来人!

      程大夫一见是早些日子出诊过的痨病病人,忙张罗着把他们引到医馆偏僻处,那里有套空置的厢房。

      在程大夫向凤启询问素心的病况时,素兰不声不响,先安顿好素心,然后仔细把脉,观察,在听到程大夫第十次说起“痨病”这两个字时,素兰终于忍不住了,气愤地说:“程大夫,我看你的金漆招牌可以摘下来了!她明明是肺热,你居然会当成是肺痨,以至耽搁到高热昏迷,奄奄一息……哼!如果素心姐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要把你告到官府去!”

      程大夫的脸刷地白了,他提高嗓子道:“你……你可别胡说!她开始只是低烧……而且,她咳血!一般肺热怎会咳血!”

      素兰横眉冷对:“低烧咳血就是肺痨?你这神医以前不知道害死了多少病人!她反复高热,鼻翼煽动,咳嗽痰多,本是最明显不过的肺热病症。你只看到她咳血,也不问问病者以前是否伤过肺叶,直接都奔着肺痨去,这不是谋财害命么?!”

      凤启钳紧了程大夫的手腕,厉声道:“难怪!她若有事,你,十条命也不够偿!”这一刻他心中的怨和恨,让他直想发飚!

      谢雪楠在旁边说:“素兰,别和那混账大夫吵嘴了,快救人是正经!”

      素兰恨恨地说:“都到了这田地了,我们,尽人事,听天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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