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魂》寒光逸

117、最恨轻负少年约

　　杨广就带着她，来到刚刚落成才两个月的新府邸。

　　两个侍卫头目打着灯笼，陪同他们在府邸里转了一圈，有模有样地巡视了一番，然后，才在偏房的内厅里，停下来。
　　杨广屏退左右，自己先坐下来，示意素心也坐。

　　“大哥，你看，这里还缺些什么？”此人眼波如水，盈盈一笑。

　　杨广笑道：“很好了，你想得很周到。”
　　“那我就走得放心了”她吁口气。

　　杨广柔和地说：“可以说了吗？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大哥，记得么？你我之间，永不猜疑。”她也温柔得很。

　　“我不是猜疑你，这非常时期，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知道！”他强调：“你的安全，比任何事，都重要！”

　　素心眼珠一转，举手说：“好，好，我这就招供，行了吧？霸道鬼！”

　　融融的烛光中，他注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听她斯条慢理地说：“很多人，包括你的王妃……对我已经起疑心了。他们的猜测，五花八门，你若想我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一定要，让嘉良亲、眼、看、到我的妻子女儿！”

　　“你都安排好了？需要我帮忙不？” 她的苦笑叫杨广心中一痛。
　　素心缓缓摇头：“不必了，玉楼家的蓉欢，刚刚生了个女儿，我带嘉良回到余杭，安排他们见上一面，就可以回来了。”

　　“余杭？”他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怎么会有那边的消息？！

　　“是啊，这世上，知道我身份，而又信得过的人，实在不多。”她顿了顿，牢牢看着他的眼睛，说：“凤启和玉楼，只有他们能帮我。”

　　“只有他们？！那我呢？这是我们俩的事，你该和我商量解决，而不是去向他救助！”杨广被她气得眼冒金星。

　　素心给他一个老大的白眼，撇嘴道：“你又不是女人，你能帮我什么？”

　　“我来安排，给你找个女人和婴儿！犯不着去找他们！”

　　“你来安排，你怎样去安排？自己一个人，亲自去找？可能吗？派人去找？！派谁去都后患无穷！”她目若寒星，冷冷道。

　　杨广一时哽住。

　　“凤启他们和我，情同手足，左手有难，右手来帮……大哥，你有异议？”

　　手足！杨广唇边掠过忧郁的冷笑。这世上，他最不相信的就是手足之情！想了想，他低声说：“素心，这些年，你为我，受了很多委屈……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真的，真的很不愿意看到，你有事情搁在心里……不和我商量。”

　　素心茫然：“你已经很多事务缠身了，我的私事，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这有何不妥？难道，你希望我整天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着你？”

　　“可，这不是小事！……也不是你的私事，是我们的事！你应该和我商量！”他把“我们的事”几个字，说得特别重。

　　素心看着他额头隐约出现的青筋，就柔声道：“对于我来说，与军国大事无关的，就是私事。我自己能处理的，就是小事……大哥，我早已习惯了，自己去面对解决私事，你不要见怪！”

　　你若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子，我会让你很失望！

　　杨广捏紧椅子的扶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激动：“可是，你宁愿向他求助，也不要和我说一句！你不觉得，你在同时伤害我和他么！”

　　素心深深地看着他，坦诚地说：“大哥，我和凤启，玉楼三个，都可以为了对方，去做任何事！只要对方能好好的，谈不上什么伤害与否！”

　　杨广倒抽一口冷气，觉得心肺有点发痛，非常懊悔，当年，就不该让她呆在他们身边！“素心，别忘了，我也可以，为了你，去做任何事！”

　　她幽深的眼眸，如海如天，浅红色的嘴唇，向上弯起好看的弧形：“是么？好，我记住了。谢谢你，大哥……不过，我暂时没有什么事，要麻烦你。”

　　他脸色发青，沉声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去找他！”

　　“有何不妥？这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法。”素心云淡风清地反问。

　　他终于急了：“可我，宁愿和阿敬说清楚，也不许你去找他！”阿敬，是萧妃的闺名。“她绝对不会有异议！”

　　这下轮到素心小脸发白了，她脱口而出：“不！不可以！”
　　介入他们之间，是她此生的耻辱！说句自欺欺人的话，这些日子里来，她极力避免和他单独相处，泰半是为了不想去做那个，害得他成为欺世盗名者的元凶！
　　多少次夜深人静，午夜梦回，她痛恨自己存在，痛恨自己的一切！

　　“我迟早会迎娶你，她早一点知道，又何妨？……”他为自己找到了突破点而高兴。

　　如果，他不是这样“忠贞”的美名在外，她不会这般自卑致死！听到他再次提起，素心苍白了脸：“不要，不要再说了！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多么讨厌我自己！我，就象白绢上无法洗去的污迹！我恨不得变成透明的，不让谁人看到我……”

　　“你别这样说！欺世盗名的是我，不是你！”人急起来，容易口不择言。

　　“是我不好，不该来勾引你！我们……也不知道，有没有，你说的那一天……你要现在说了，我将无法面对你的妻儿。请你，不要把我推到那样的境地！”该死的自尊心，让她无所适从，也是她经常想离去的原因。
　　何况，不能答应他！答应了，就把她的全盘计划都打乱了！

　　杨广差点把椅子的扶手掰下来！她原来是这么想的！他压抑着心中的激荡，说：“为了去找他，你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你还不承认，你对他……”强烈的自尊心，使他闭上嘴巴。

　　素心的脸慢慢恢复血色：“啊，我再说一次，除了你，我这辈子没爱过别人！凤启和玉楼，是我的朋友，兄弟！……”

　　“一开始，我和你也是兄弟！”他截住话题：“当你有事，不和我商量，去找他……这说明，他在你的心里，已经变了，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素心，我是个男人，你也该想想我的难受！”

　　她努力笑着说：“所以，我本没打算告诉你的！”

　　他开始被这个女人气坏了：“你瞒着我去找他，更加不对！素心，你若这样做，会很伤我的心！你想过没有！！”

　　话已至此，素心把心一横，说：“其实……你压根儿就不担心，因为你知道，就算我去到余杭郡，也许都找不到他！”

　　杨广浑身一紧，目露精光：“你什么意思！？”

　　“大哥，你我之间，永不猜疑，对么？所有我们的承诺，我们都守着，对么？”素心忍住心痛，慢慢说：“那么，告诉我，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她边说着话，边拿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摊开给杨广看：“这是他的字！为何会这样？他是不是出事了？……大哥，我把不想说的，都和你坦白了。希望你，记得我们的诺言！”

　　杨广的目光在纸上掠过，然后落在她的脸上，定定地说：“素心，你不该猜疑我的，我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素心不说话，只是用清澈的目光静静看着他。

　　“我一直让人阻止你们见面，那是事实。不过，我的人，没有伤害过他！这点，我可以肯定！而且，他夏天就离开江都，回去余杭郡了……他在那里，要出了什么事，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他霎那间决定还是实话相告。

　　“你为了他两个莫名其妙的字，就和我急成那样，还怀疑我！”杨广觉得心都凉了：“我不想你们见面，我错了吗？我为何不想你们见面，你想过没有？”

　　“你也不该怀疑我对你的心！大哥……你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我！”今天一定要问个明白！

　　杨广反问她：“如果，我把对待你的心，也放在别的女人身上，你会怎样？”

　　素心马上说：“这是两个不一样的问题，我没有把对你的心，拿去给别人！大哥，我以为，只有没有自信的男人，才会整天担心这，担心那……”说到这里，她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浅笑：“天底下，再也找不到，象大哥你那样，能让我动心的男人了。当然了，要找个能让王爷看上的女人，也许不难！男人！嘻嘻！”

　　杨广给她绕来绕去，一时捧一时踩的话语搞到哭笑不得，想发火，又不忍心；憋着吧，又难受！他定定神，狠狠心，说：“好罢，既然你不信我……我和你，一起去余杭郡！和他当面对质！”

　　“如果找不到他呢？”

　　“那……至少玉楼可以为我洗冤！我真的不晓得，他回到余杭之后，出了什么事！”他苦笑道：“素心，你不用这样提防着我！如果我和你，都要互相算计的话，活着，也太累了不是？”

　　素心瞄瞄他，低声嘀咕：“谁让你，骗我在先！”

　　杨广伸出手去，挪开那张纸，握住她的手：“好，好，我错在先，你冤枉我一场，大家扯平了！我们一起去余杭郡，把所有的问题，一次过处理，行了吧？”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这样纵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