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魂》寒光逸

114、风云激荡

　　那天回去之后，对于人选问题素心不再过问。
　　不过，她让杨广派人查清楚了长孙晟的底细：

　　长孙晟，是个命中注定专门送公主远嫁的人。
　　他早在北周时代，就曾任奉车都尉，护送北周的千金公主前往突厥汗国和亲。
　　公主初到大漠，人生地不熟，恳求他暂且留下相陪。
　　出于恻忍之心，他便冒着违反规矩的险，准备多留一个月，等公主熟悉了丈夫和环境，再回朝。

　　一日，他看到突厥的弓箭手，在和他带来的士兵比赛射箭。来自京师的士兵大败，被突厥人哄笑。
　　长孙晟上前，不声不响，拿过弓箭，瞄准箭靶，“嗖嗖嗖”，一口气射出三支利箭，第一箭命中红心；第二箭，穿破第一箭，插入红心；第三箭，穿破第二箭，插入红心！

　　在众人哗然的喝彩声中，他弯弓搭箭，把远方大树上惊起的飞鸟，轻描淡写地射下好几只！

　　突厥可汗惊为天人，随即写信给北周的皇帝，请求让长孙晟留下一年。北周皇帝批准。

　　于是，长孙晟留在突厥整整一年时间。
　　可汗命皇族子弟和贵族，和长孙晟亲密交往，希望能学会他的箭法和兵法。长孙晟在跟着皇族们周围狩猎之际，观察山川地形，部落强弱，一一牢记在心。

　　隋建国不久，就是他上疏给隋帝，提议对突厥四汗国实行远交近攻，使强者分裂，弱者联合的计策，分化突厥四大汗国的力量。数十年后，才有机会，出动军队讨伐，通过一次强有力的军事行动，荡平突厥的国土！

　　当时杨坚召见了他，长孙晟对突厥四国的内部虚实，了如指掌。他的见识胸襟，让杨坚大为赞赏，封为车骑将军，携带金银财宝，前往黄龙，开始实施他的计划！

　　把安义公主嫁给突利可汗，以挑拨突厥内部矛盾，也是他的主意。故此，前年，他才被委任持节，护送安义公主嫁给突利可汗。

　　通过皇室的秘密档案，素心他们甚至查到，杨坚在对付突厥的战略上，非常信任长孙晟，很多大事都暗中咨询他的意见。
　　不过，因为长孙在突厥的势力范围内活动的多，他的地位素来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都，郡衙议事厅。
　　宽敞明亮的议事房里，杨广看过这些材料，扼腕道：“我以前，一直看漏眼了！”
　　素心寻思着说：“这个长孙，一定要争取过来！”
　　这次的行动，关系重大，不容有失。她真的很希望可以亲自跟进。

　　杨广见她心驰神往的样子，就很认真地和她说：“兄弟，你不要想着偷偷溜去北边！你再这样管不住自己，可别怪我又要派侍卫十二个时辰盯着你啊！”。

　　素心扁扁嘴：“不去就不去，你啊，越来越霸道。”有一件事，她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正说着，嘉良带着来自京师的人，匆匆求见。

　　原来是杨约的人。来人带来杨素的密探从益州送回的情报：蜀王杨秀，自从皇帝亲派的长史元岩去年病逝后，开始日益奢侈荒唐。
　　除了车辆马匹，衣服装饰，逐渐和皇帝一样，还大量搜捕山獠部落的男子，行宫刑后，充当蜀王府的宦官。
　　最近，密探还查到杨秀居然命人制造出浑天仪，用来观察天象！

　　浑天仪，历朝历代都是只有皇帝才能够用的玩意！

　　杨约打算把这些向皇上汇报，因杨素出征，就事前特意先知会杨广一下。

　　杨广几个面面相觑，都非常震惊。一个汉王，已经够头痛了，现在又冒出一个蜀王来！杨秀，不是和太子同声同气的么？怎么……？

　　头一次，素心产生了要逃离的念头。
　　这极权斗争也忒恐怖了些！好好的五兄弟，为了一把椅子，朝夕暮想的事情就是斗个你死我活！
　　心底里，她很为杨坚夫妇叹息：他们的五个儿子，个个都长得容貌俊美，能文能武，谋略心计，全都在万万人之上。若他们生在平常百姓家，他们的父母，该多为这样出众的儿子自豪啊！
　　他们的日子，将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不知道，他们的父母有没有想过，今天，做老爹的还在，这五兄弟已经争成这样了。日后，老爹撒手而去，他们几个会有怎样的下场？

　　斗输的，会输掉性命。
　　斗赢的，踩在自己兄弟的尸骨上，就算高高在上，难道心中就没有一点点难过？最要命的是，无论如何都会被后人唾骂！

　　如果不是为了杨广，素心决不会参与这种残忍无比的游戏。

　　厅里的几个人都默默无言。
　　杨广不开口，其他人更加不敢置评。
　　素心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是该替他打气，还是替他难受。

　　过了良久，杨广作了一个让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决定，他命来人火速回京，让杨约务必把此事押下，暂时不要上报。
　　嘉良不解地看看杨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退下，安排来人先去休整，然后派人送他回去。

　　他们走后，杨广抬眼看着素心，她一脸的深思。
　　两个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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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在过。
　　杨素带领的北伐西路大军，在瀚海沙漠附近，和达头可汗的骑兵遭遇。
　　达头可汗的兵马，虽然没有都蓝的强大，可是也以凶猛善战之名纵横大漠。
　　历来，中原的将领和突厥作战，因恐惧突厥骑兵横冲直撞，惯用的阵法就是：步骑兵和战车部队联合，结成方阵，四面用鹿角，拒马筑成防御工事。
　　这样非但行进速度超慢，而且，真正的骑兵反而被保护在方阵之中，发挥不到作用。
　　面对饶勇凶残的突厥骑兵，杨素就说：“这是个保守不变的方法，突厥人已经把我们的阵法，摸熟摸透了……想赢，一定要有变化！”

　　于是，他下令改变战术。
　　抽出骑兵作为主力部队，结成骑阵，战车部队紧跟，步骑兵押后。

　　达头可汗得到消息，喜出望外，扔掉马鞭，从马上跃下来，当天叩拜，感谢上天的眷顾：“这是上天把他们赏赐给我啊！”。接着，率骑兵十万，快速向前挺进，要在遭遇战中，歼灭隋军！

　　上仪同三司周罗睺向杨素请命：“敌人的阵势很松散，看起来，并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因此，末将提议，趁此良机，马上发动进攻！”
　　杨素命周罗睺率领精锐骑兵出击。
　　隋骑兵将士抖擞精神，人人奋勇争先，先挫败突厥的先头部队。杨素亲率主力大军投入战场。
　　突厥兵团，从来没有被汉人的军队这样攻击过，在他们的经验里，从来都是他们主动出击，对方死命抵挡，能保住不被消灭掉，已属万幸！

　　没有丝毫思想准备的突厥军团，措手不及，被如风卷到的骑兵冲散队形后，隋军的战车部队紧跟而上，战车碾过，鬼哭神嚎；最后，步骑兵冲过来，对已经失去还手能力的敌军，进行全面封杀！
　　茫茫大漠，顿时变成一个屠宰场！

　　这一仗，达头可汗重伤后失踪，从此不再出现。
　　他的兵团几乎被全部剿灭！

　　杨素这一仗，威震北疆的草原大漠。

　　捷报传到京城，全民振奋。满朝文武，纷纷上表，对皇帝歌功颂德，宣称帝国的前程，光明正确，大隋的江山，千秋万世……

　　秋天的江都郡，蔚蓝的天空下，一树一树的红叶黄叶，倒映在碧绿的水面。青山起伏连绵，秋菊盛开，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杨广非常高兴，多次设宴，邀请地方名流，文人墨客，特意安排嘉良等人向他们讲述前线的战况，让文人们随意写诗赋词，抒发胸怀。写得好的，当场有赏
　　！通过这种手法，隋军英勇善战保卫边疆的事迹，慢慢在民间流传。

　　一日，宴罢。暮色四合，寒鸦投林，流水悠悠向东去，满眼的诗情画意。
　　因贪恋眼前的美景，杨广弃车选步，说要散散酒气。
　　众侍卫前后左右的簇拥着他，穿过清凉的秋风，走在回府的路上。

　　清风入怀，一个人的身影似有似无地浮现在脑海里。他低下头，笑了笑，如果自己带了这帮人去找她，该不算违反他们之间的君子约定吧？好的……就这么办。看看这个家伙，嘴里会说出些什么来？

　　想象着她眼中的神采，杨广嘴角的笑，慢慢向整张脸扩张。

　　没想到，他们居然摸了门钉。
　　素心没有在家。

　　前尘往事的阴影，遽然把他笼罩住。莫非……？！他的面色瞬间变得比天色还黑。任强忙在他身边低声说：“王爷，要不要派人去找？”

　　杨广盯着黑暗中的屋檐，慢慢让自己松弛下来，摇头道：“不必了，我们回府。”
　　以他今时今日布置的防卫，该不会出了意外，而自己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一路寻思着，回到王府，甫进门，管家就禀报：王妃在内堂宴请宾客，说请回家过去看看。

　　杨广问：“请客？”是什么客人，要我去见面！
　　管家忙说：“是方夫人卫氏姐妹，还有，余公子……”

　　素心！
　　杨广的心跳了跳，忍不住加快脚步，走去内堂。
　　正如他所知道的，素心一直避免和萧妃正面相对，这两个处事低调的人，尽管偶尔会在王府上碰到，萧妃是不会主动和一个“男人”打招呼的，素心更是低头谦让，目不斜视，跟足礼数。两人从来没有说过半句话，没有过任何直接的交流。

　　肯定是卫氏的妹妹，彩霞惹的祸！他的心都吊起来了，尽管清楚这两个女人的性子，并不是多事的主，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