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d bless》三升花茶

2、2

　　可恶的狗仔队！
　　叶红林做出完美的微笑，心中恶狠狠地骂着，她偏过头，看了一眼车窗外混乱的场面，压低声音，他们怎么知道？
　　媒体都知晓叶小姐您是热点，为了枪头条，扰人一些也是正常。
　　经纪人陪着小心，自然挑得起她爱听的伪话讲，叶红林愤愤地摔了手上的化妆镜，神情闪过不耐，刚推开车门，原本守在门前的几家小报的记者将她团团围住，水泄不通，被包围在中间的叶红林继续摆出微笑，熟练地应付着记者的盘问，一副亲和可人的样子。
　　叶小姐，请问今天是来看房的吗？
　　您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前些日子传出您与一名陌生男子约会的消息，据我所知那位先生并非圈内人，叶小姐可否透露一下那位先生的具体信息？是否好事将近？
　　——贸然伸出的一只话筒差点打到了叶红林的脸，俏脸一沉，还未来得及发作，另外一个记者已经尖锐地问出来：叶小姐名下已有几处房产，均为他人赠于，请问这次相中的豪宅是谁买单
　　叶红林听到周围喋喋不断的问话，忽然间觉着龌龊，脸色也愈加不好，极善于察言观色的经纪人赶忙上去挡驾，笑呵喝地解释：池小姐与那位先生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大家莫要开玩笑了。
　　习惯挂得满身重金属的经纪人，一路下来叮叮当当地走过去，两人迅速甩开记者，走进置业处已备好的贵宾室。负责接待的客户经理态度殷勤，她只沉默地听着，瘦小的身体包裹在奢华的皮草裘毛里，宽大的墨镜遮住大半的脸，剩下的一半则面无表情。偶尔低头翻着手上的彩页宣传册，连眉眼都极少动一下。
　　伊的势面好，在香港，像她这类长相的女子很多，比她出色的更是不少，惟独她一孤身女子，以这脸与身材，离奇地爬到如今的地位。入行七年，她用一个陌生的名字，直到忘记了七年之前她曾经叫过什么。
　　客户经理的脸令她不悦。事实上，任何流露出谦卑恭顺的脸令她憎恶，她想到那些日子，自己也曾带着那样的表情，频繁游走于各类场合。
　　经过明亮的楼市展示厅，清晨的阳光透过半透明的建筑材质，照在地上，开了满墙鲜亮的绿色植物。
　　她忽然停下来，转过身去，她是谁？她问。
　　客户经理被突然打断，顺着叶红林目光的方向看去，哦了一声，随后解释，那是我们新招的售楼小姐。
　　她安静了几秒钟，又伸出手来，指着窗前穿淡蓝色制服的身影，傲慢地喝令：叫她陪我！
　　客户经理心下已觉厌恶，自然愿意放掉这吃力又不易讨好的漂亮女人，冷着声，我这就叫她过来。
　　衣纹很快走过来，她穿着售楼部统一的蓝色制服，散散地绾了头发，因为忙碌，额角湿漉漉的。
　　叶小姐您好！
　　叶红林倨傲地站着，她毫无表情地看着衣纹，一刹那，她的嘴角露出一抹诡异。
　　这是衣纹第一次如此靠近地打量叶红林，很物质的一张脸，妆容精致，近乎于神经质，这种面相，总微微地流露出尖薄来，于是就连微笑着，都像是假的，非常不真实，惟独眼神却是难得的诚实，像一只母狮，充满了得势之后的霸道，毫无掩饰。
　　衣纹一路带着她走上前，站在那些夸大的精致模型前，仔细地介绍那些楼盘，言辞间，不经意地强调某某部长某某明星已置业于此，无一例外地强调尊贵，工作不到一个礼拜，她已经练成了舌粲莲花的功力。
　　叶红林拿出打火机，点燃，涂满猩红唇膏的嘴唇咬着，熟练地吐出一口烟气。
　　她抽烟，抽那些带着薄荷水果味道的外烟，不伦不类，矫情得令人皱眉头，当然，她的歌迷与影迷是不知道的。
　　——这套房子在浅水湾富人区，有专业的物业系统，会充分保护您的隐私，风景也很好，可以室外SPA和室内游泳……叶红林漫不经心地听着，又似是刻意漠视着衣纹，使她难堪。衣纹也不生气，任由她懈怠。
　　——你可以独享几十平米的单独花园，其中包含几十种名贵树木和烧烤露台……
　　这个售楼小姐做得相当尽职，她有条不紊，条理清晰又不乏策略性的暗示，颇为专业。
　　叶红林将得意的笑容渐渐淡去。像是童年时候玩的一样游戏，终究是有一个人按耐不住，先沉不住气出言挑衅。
　　听说你搬出去了？
　　声音冷冷的，有些尖锐。
　　被突然打断，衣纹脸上的表情不变，眼底在很短的时间内，却隐现出一丝忍耐的情绪。叶红林盯着衣纹的脸，充满期许。
　　听说衣纹搬出去了。
　　她自然不是在向她查证。
　　康尤德不在的时候，她曾用他的钥匙进去过那套公寓，家具上落了淡淡一层灰，但看起来——干净多了，没有任何她留下的痕迹。空气中的气味窗帘一只杯子浴室的洗发水，卧室双人床上的一只枕头，厨房里的一套餐具，甚至是一张合影……那屋子中有关另一个女人生活过的痕迹，一瞬间消失，消失得彻底，像清醒的梦魇，无迹可循。
　　这是一种骇人的决绝。令叶红林直至此刻洋洋得意，心中不停地欢呼自己的胜利。
　　她充满大度地询问：你若是还有什么东西要拿的，我可以差人寄过来给你。
　　衣纹淡然笑着，摇头，抱歉叶小姐，我真的要工作了。
　　对面却哼哼哼哼地笑起来：一个售楼小姐？你可果真是能耐——叶红林尖着嗓子，眼睛则慢慢地将她上下扫了个遍。
　　衣纹知晓她的意思。
　　跟叶小姐您的工作一样，同是取悦客人，便是至顶的俗，高贵更无从论起。衣纹抬眼看着叶红林，淡淡地笑：但若真要分个高低贵贱，大抵是谁也好不谁的。
　　叶红林大怒。
　　这如今沦落到卖楼的女子只漫不经心，短短数字，却极为谙熟自己，如此的尖锐世故，最叫人不待见。
　　如今叶红林住苏豪区，开PORSCHE，夜宿德己立街，在弥敦道的精品店铺一斥千金，大把的光鲜。七年前，却也只不过一个三流歌手，能唱一些歌，毫无背景，名不经传，千方百计才到如今地步，这对一些人而言都不是什么秘密，一些小报记者总归无聊，事隔不久就将那些旧东西翻出尘面来玩味少许，存心不叫人忘得飞快。她，还有叶红林，均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