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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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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判代表见两位殿下几乎争论得面红耳赤,适时道:“微臣等人亦是如此,无法断决。”
长公主优雅地将诗作放回金丝楠木桌案,峥沅淡然整理幂篱。
长公主问:“状元郎认为呢?”
“回禀殿下,微臣避嫌,不宜参与评判。”
长公主一愣,旋即笑道:“原来九郎才是赢家,一人是你堂弟,一人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不愧是文曲星下凡,天下才气竟聚到你一家了。”
“微臣愧不敢当。”
许久后,所有人达成一致,认为原本的第三名最佳,堪为魁首。
何楚的咏梅诗得了第二,崔湛越的访仙诗得了第三。
何楚面色煞白,心中似有万只蚂蚁在爬,难受得紧。她隐在人群中,阴郁地注视着峥沅。
为了这一刻她努力甚久,没想到功败垂成。
难道要这样放弃么……
气氛热烈之际,一位粉衫小娘子质疑道:“陇阳长公主殿下,既然崔郎君避嫌,峥沅公主殿下是否也应当避嫌?”
长公主疑惑地问小娘子:“为何?”
小娘子捏紧拳头,鼓起勇气道:“众所周知,何娘子曾经惹得峥沅殿下不悦,此事是否会令大家误会峥沅殿下的公正性?为了峥沅殿下的名声,是否避嫌为好?”
话语虽委婉,指向性却极强,在场一半人都看向崔衍章这个“罪魁祸首”。
长公主看看峥沅,又看看崔衍章。
两名当事人一个在幂篱下品茶,一个垂眸不语,皆老神在在,毫无波动,没有任何要解释的迹象。
她心下无语,不得不主持大局:“小娘子先坐下。方才,峥沅据理力争,欲保何娘子的诗作作为榜首,而本宫认为其过于投机取巧。所以,各位认为需要避嫌吗?”
那小娘子看向何楚,何楚低着头,并不与她交流。
长公主坐在高位上,将一切尽收眼底,眼神冷了两分。
何楚面如死灰,万万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弄巧成拙。
凭她的才情,随便作诗都不会比这首绝句差,更不会逊于崔湛越。
她只是想增加取得头名的可能性,才在诗作中颂扬长公主。
一切都毁了。
众人异口同声道:“殿下公平公正,臣/臣女信服。”
峥沅公主都力争让情敌获得头名了,怎么可能不公平,没想到嚣张跋扈的公主竟有几分惜才的气度。
“好。”长公主问,“诸位还有什么异议?现在都可以提出来,共同商讨。”
“禀殿下,臣有异议。”这次发言的是一位穿着靛青色袍服小郎君。
他有些胆怯,但圆圆的脸蛋看起来十分喜气。
长公主笑着鼓励他:“你说,不要怕。”
“臣偶然看见,作诗的一炷香时间里,取得次名的何娘子与裁判崔状元见过面,并且聊天的时间不短。因此臣有理由认为,存在捉刀嫌疑。崔状元大才天下闻名,他随便作一首就能盖过在座众人。”
三三两两的人附和道:“我亦亲眼见到,只是没往这方面想。”
“如此说来,第二名的资格应当取消?”
长公主着实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问崔衍章:“此事是否属实?”
崔衍章起身:“回禀殿下,臣的确与何娘子见过面,但所谈之事与诗会无关。”
“空口无凭,难道随便说说就能证明吗?”
“既然与诗会无关,索性告诉大家谈论的是何事,评判可信度。”
“都只看见二人碰面,就没有人听见声音?”
何楚心一横,站出来主动道:“峥沅殿下当时在场,不知可否为民女作证?”
如果公主没听到那番话,她就彻底放心了。
即使听见了,她的处境已经差到极点,不可能更坏,她赌公主为了崔衍章不会说出真正的谈话内容,反而会为他们作证。
何楚竭力忽略崔衍章眼神中隐约的失望,望着峥沅。
何楚的话一出,看热闹的年轻人眼睛都瞪大了,真是好精彩的三……诗会啊。
矛头瞬间转移到峥沅身上,连长公主都好奇了。
“峥沅,你是否了解此事?”
峥沅淡淡道:“陇阳姑姑,方才有人说过,人人皆知峥沅与何娘子有嫌隙。因此,峥沅的话不足为证,应当避嫌。”
长公主眉毛一挑。不愧是传闻中睚眦必报的峥沅,果然有趣儿。
长公主轻咳一声,抿口茶水压住上翘的唇角,说:“有道理,看来峥沅不能作证。还是由两位当事人来说罢?”
“臣女自愿退出。”何楚面色苍白,戚然道,“只是希望当场将诗作公布出来,诸位垂阅后定能判断实情。”
对她而言,第二名没有任何作用。
长公主点头,裁判和与会者都没有意见。
长公主道:“本届精彩作品甚多,又有峥沅提供了几样宝贝,因此,本宫决定,奖励增加至前五名,往后的诗会皆循此例。”
众人连连称颂两位公主。
最先被宣读的是何楚的作品。一大半的人认为,的确不是崔衍章的风格,代笔嫌疑勉强洗清。
接着宣读新的第一名至第五名。
峥沅低声道:“陇阳姑姑,我去透透气。”
长公主轻咳一声,促狭道:“欣赏完诗作再去不迟。”
峥沅只好留在此处。
待众人听完崔湛越的《寻仙不遇》,皆面色古怪,此时才明白两位殿下方才为何险些争得面红耳赤。
这首律诗简直是明着写给峥沅公主看的嘛。
瞧瞧那句禅意十足的“一味照觉路,七宝渡慈航”,谁不晓得峥沅公主多半是七宝幂篱遮面的模样。
通篇说的就只有一件事——偶遇常羲神女乘鸾车现世,普渡众生之后遍寻不到,原来神女昙花一现只是因为怜惜世人。
至于怜惜的是谁……不少人戏谑地看向崔十二郎,峥沅殿下认识他吗,就这么给自己贴金!殿下眼中恐怕只容得下一个姓崔的。
更何况,小道消息称峥沅公主貌若无盐,把公主比作神女真的不会引起她报复吗……
想到场中四人精彩而又复杂的关系,众人存下许多不敢说的话,预备诗会一结束就同友人分享。
本届诗会恐怕会成为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届,不少人暗暗想,下次能不能继续请这些人来?
崔湛越在或揶揄或恶意的目光中泰然自若,似乎他只是做了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
诗会不单单有诗才比试的环节,后面还有许多活动,热闹非凡,时间甚久。
峥沅借口疲倦提前离席。
“殿下,微臣有事相商,可否请殿下移驾?”
清澈朗润的熟悉声音令峥沅停住脚步。这是崔衍章多年来头一回主动同她说话。
峥沅回过身,雪白的斗篷漾开一圈水波般的弧度。
从他平静的凤目中,峥沅读不出任何情绪,但她已然猜到他的目的。
上一次,他请她移驾是为了维护何楚,这一次他请她移驾依旧是为了何楚,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什么话不能在此处说。”
“微臣可以在这里说,只是殿下不会希望第三个人听见。”
峥沅直截了当道:“如果是让本宫替何佐史求情,本宫办不到,也不想办。”
“若微臣想请教殿下的真正目的呢。”崔衍章语气平静,抛出一句突兀的话。
峥沅眸光瞬间染上寒凉,锐利地注视着他英俊而淡然的面庞。
她冷冷转身:“那么崔郎君跟上吧。”
何楚远远跟随在后,直到看见他们进入醉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