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许诺》适与

65、第 63 章

　　时间定到了周六，也就是后天，这茶也喝得差不多了。

　　本来还要张罗着吃顿饭，萧恒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趟家。

　　时间上下不接，家里客厅空荡荡的，萧恒刚上楼梯准备回卧室，肖桂芳推门从一楼卧室走了出来。

　　“回来了？”

　　萧恒应了声，接着下楼，“你午休呢？”

　　“午什么休，我就躺会儿，你吃过饭了？”肖桂芳问。

　　“吃了。”萧恒问，“中午就你一个人吃饭吗？”

　　“你爸也在。”肖桂芳倒了杯水，“以为你中午回来吃饭呢，我想着给你打个电话，他不让，说你好不容易考完了，好好玩。晚上在家吃吗？”

　　“嗯。”

　　“行，那多做点。”

　　晚餐很丰盛，桌上摆了一瓶酒，萧恒没喝，萧嘉振一人独酌。

　　吃过饭，肖桂芳要出门散步，萧嘉振把萧恒喊到了书房。

　　“考完有什么想法吗？”萧嘉振坐到椅子上，“你模考成绩都不错，没让我操心过。”

　　他似乎习惯了萧恒面对他时的寡言，继续说：“我只是说说，你听着。之前让你出国，没别的意思，想让你更轻松一点。现在也是，大学之后，想去国外读个硕士也行，英国氛围不错，你舅舅也在那。”

　　“过几天填报志愿有什么想法吗？”萧嘉振看向萧恒，“要是没有，就学管理吧，能帮帮我。”

　　见萧恒没有强烈的反抗，他接着说：“B大管理学院的副院长是我的老师，将来保研推免，都比较方便。当然你毕业了直接进公司也好，总是要交给你的。”

　　很长时间没说这么长的话，萧嘉振也有些不适应，输出太多难免空虚，像是心里的一大块被挖了出来，空落落的。

　　萧恒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只是想起了高二暑假的那次争吵，一地的碎片，如今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的交流，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进步。

　　他平铺直叙道：“我现在用的钱都是我妈的，你给的都存在了一张卡里。上了大学，我应该不会经常回来了。”

　　萧嘉振看着他，等着他说完，然而萧恒没再多说话。

　　“知道了，你走吧。”萧嘉振语气很平淡，“把门关上。”

　　萧恒回到卧室，有些木然。

　　没有争吵，没有决绝，存在心底很久的话说出来竟然没有预想中的快感，像是扬了沙，却眯了眼。

　　从小不知如何自处的他不懂得提要求，他倔强又软弱，渴求又压抑，天生就是个纠结的多面体。他再次将自己剖成了多个部分。

　　时间线的溯回与逻辑的判断告诉他，事件发生是有各项推动因素的，如今的决裂是恶因产生的恶果。然而情感上的天平不断被愧疚的情绪挑得高高的，他低头，所有的感情与憎恶一览无余，但他不能原谅，原谅等于亲手抹杀了母亲的无望与决绝，让她的坚持成为了笑话。

　　何其残忍，无用的许诺竟交到他手里由他来决策。

　　他开始停止思考，然后他想到了钱观塘，顿时觉得气馁。

　　所有的一切都透露着不真实感，他不敢抓得太近，但又舍不得松开。

　　就好比现在，他很想立刻见到钱观塘，但是他知道不能把自己的负面情绪无节制的肆意带给另一个无限制包容自己的人，太过自私。

　　而且，他也不那么笃定这样会不会把别人推得越来越远，他好像天生不会处理这种亲密关系，拉与扯都是难题，随心所欲对他来说不敢实行，不可企及。

　　脑子真是个坏东西。

　　萧恒强行切断蔓延下去的思想，下载了某短视频app，在刷了5条旋转花手和3条土味吃播后退出并长按删除。

　　然后他顺手点开聊天软件，发现手机再次出现了消息延迟，钱观塘的头像上出现了红色小圆点，上面标着数字五。

　　心脏和视觉神经绝对是狼狈为奸的关系，郁卒的情绪瞬间活泛了起来。

　　原来一个消息提醒就能成为强效安慰剂，萧恒没有立刻点开，他习惯了延迟满足，更有安全感。

　　6：30

　　-[图片]

　　-可爱不

　　-跟着我们进了自习室

　　-一直喵喵叫

　　6：35

　　-和你好像

　　6：57

　　-哦

　　钱观塘估计一直在盯着手机，立刻回复：你怎么这么冷漠

　　钱观塘：在干什么？

　　萧恒想了想，回复：准备睡觉了

　　钱观塘：这么早

　　萧恒：羡慕吧

　　钱观塘：羡慕你的枕头，床单，还有被子。

　　萧恒：……

　　钱观塘：[可爱]

　　萧恒：……

　　钱观塘：明天我就上午两节课

　　萧恒：。

　　钱观塘：？

　　萧恒：课表发我

　　钱观塘磨蹭了会儿，发过来张图片，周五上午下午都是满课。

　　萧恒：周六见

　　钱观塘：。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肖桂芳很开心地在餐桌上宣布要回燕市，团里最近组织了云南自由行，回去商量着报个旅行团，然后出去晃荡。

　　萧嘉振叮嘱了会儿注意事项，出门上班去了，萧恒帮着肖桂芳整理要带回去的一些行李。

　　“铁皮石斛记得吃，你肺不好。”萧恒把旁边立柜里的大盒子掏出来，“这个到时候放李叔车上吧。”

　　“小恒啊。还没问你呢。”肖桂芳笑眯眯地问：“考得怎么样啊。”

　　“还不错。”

　　“那就好，上了大学也要经常看看奶奶啊。暑假还去吗？”肖桂芳把手边的小兜拉上。

　　“去啊。填完志愿了就去。”

　　“说好了哈。”

　　“嗯。”

　　收拾完行李，萧恒出了趟门，顾小康头天晚上喊的他，让他陪他去做近视眼手术检查，两家住得不远，顾小康和他约的2路公交车，到顾小康家附近的站牌是10：15，到萧恒家附近的站牌是10点27。

　　投完币，看见顾小康在最后一排懒洋洋地招手，并往里挪了个地方，“我困死了，到站记得喊我。”

　　萧恒坐到他旁边，“你又熬夜打游戏了？”

　　“没忍住。”顾小康嘟囔了一句，脑袋靠在了萧恒的肩膀上，“靠会儿，叉叉叉不会生气吧。”

　　“会把你头拧掉。”萧恒瞥他一眼看向窗外。

　　“太凶残了。”说完这句话顾小康脑袋就坠了下去，恨不得哈喇子都流出来。

　　快到站的时候萧恒把他晃醒，拉着下车，顾小康还迷迷瞪瞪的，“这么快啊。”

　　“再不去扫码，你挂的号就过时间了。”萧恒冷漠地说，“快点。”

　　这专家号还挺难挂，顾小康他爸妈提前了一个月托人排的，本来顾小康想得特简单，来了就直接上手术台，10分钟搞定重现光明。

　　结果来了之后，立刻来了个全身的检查，测了一遍后，排到了下周三来做晶体植入手术，术前还要滴三天眼药水。

　　“够麻烦的，我都懒得做了。”顾小康晃了晃眼镜，“早知道今天不喊你来了，我以为今天要闭眼回家。”

　　“做吧，主要你离了眼镜人就失明了。”萧恒看了眼时间，“回去吗？”

　　“回去个屁啊。请我吃饭。”顾小康拎着一兜药和病历单甩了一圈，“我爸妈中午都不在家。”

　　“吃什么？”萧恒问。

　　“麻辣烫。高止推荐的那家。”顾小康啧了声，“对哈，昨天看高止发朋友圈回老家玩了，那还能滑草，有空咱也一起去吧。”

　　没等萧恒回答，他立刻又压低了声音，“不会有新欢忘了旧爱吧。”

　　萧恒非常配合：“你是？”

　　“行吧行吧，懒得说你了。”顾小康又甩了一圈塑料兜，“你真就那啥了啊？我感觉你和我们都一样啊。你是不是故意气……”

　　“诶，打住，我是傻逼。你干不出来这事儿。”顾小康及时刹车后又叹了口气，“真假啊？”

　　萧恒很认真地回答：“真的。没有受胁迫的。我追的他。”

　　“好吧。”顾小康挠了挠头发，语气有些吊儿郎当的，“都说不准的事，反正你就先珍惜当下，先谈一谈，试一试，说不定你以后又变了呢。”

　　萧恒脸色冷了下来，顾小康神色懊恼，显然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路说的话不是很中听。

　　“哎呀，我说错了，我没那个意思，但这不也是大实话吗？”

　　萧恒语气也是冰凉：“我先回去了。”

　　“我靠。你是狗吧。”顾小康气得把袋子摔到地上，“我他妈不关心你吗？我他妈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好，着急上火的，你就给我来一句这个，那我不担心你吗？我尊重祝福，但那是别人。你能跟别人一样吗！我真是草了！”

　　“大马路上吵什么架啊？文明城创，你们这是败坏城市风气！”路过一大爷伸手指着一点一点的，胳膊挎着兜青菜，“大小伙子，丢不丢人？”

　　“吵架怎么了？那你现在是不是也加入了？你也败坏城市风气了！你也丢人了！”顾小康嗓门嚷得更大，萧恒捡起地上的袋子拽着顾小康快步离开。

　　顾小康显然也是心虚，脚步飞快，等听不见大爷的声音了，这才慢下来。

　　“拿着。”萧恒把袋子递过去。

　　顾小康接过来用手指头缠了两圈，“我懒得和你吵架。”

　　“我没想这么多。”萧恒想了想又改口，“也想了，但是想的是担心他不会喜欢我。”

　　“喜糖都发了，还是希望你们能祝福的。”

　　“我也不知道会喜欢他多久，但是我感觉应该会很久吧。”

　　顾小康撇了撇嘴角：“别在这跟我煽情。”

　　“别哭了，再哭我以为你喜欢我。”萧恒递过去块纸巾。

　　“我要是弯的，你不得先和我搞基？”说完顾小康自己扑哧一乐，拿纸巾盖了盖眼睛，“什么破玩意啊。”

　　“我可能不是很能看得上你。”萧恒说。

　　“你真是缺德到没边。”顾小康把擦完眼泪的纸巾团吧团吧塞回兜里，“这怎么绕道了啊，麻辣烫在对面那条路上，还要下个通道。”

　　接着顾小康抱怨了一路，直到坐到麻辣烫店里，他才突然说了句：“那你们好好的吧。阿姨，我的多加麻酱和醋。”

　　阿姨远远的从窗口应了声，萧恒笑了一下，说：“啊，知道了。”

　　“你估分了吗？”顾小康起身打开旁边的冰柜。

　　“还没，但和平时应该差不多。”萧恒挑了瓶可乐重新坐下，“你呢？”

　　“数学不太好，其他差不多，反正就这样了吧，之前我妈给我定的目标就是A大，勉勉强强吧，估计要被调剂。”顾小康喝了口可乐，“你报哪？”

　　萧恒眯了眯眼睛，“跟你当校友怎么样？”

　　顾小康一时哽住，拧紧可乐盖，“你他妈是想跟我当校友啊？”

　　萧恒没反驳，顾小康也沉默，末了来了句，“爱怎么样怎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