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香子：腹黑调香师虐渣指南》浣溪鲨

8、第七章 虞姬和刘邦

　　春风又绿江南岸，和陈纣生相识不知不觉已经两年了，在此期间有许多旖旎的春色，也有一起奋斗的错觉。

　　一日，当他们缠绵之后，陈纣生喃喃地说：“我想要创造这样的世界，人们自由平等，两个男子也可以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不是三妻四妾，而是志同道合……我会是这样世界的缔造者，我会被载入史册……”

　　原本坐在床边无聊地看月亮的司闻白，听到他的话，马上躺回床上过剧情，靠在他的耳边，装出十分感动的声音：“我们的一辈子也许会很短暂，但我想一辈子和你一起，想为你唱一辈子的戏，看着你、陪着你创造出那样的世界……”

　　“好……”陈纣生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过在这样的美好中，也不是全无分歧。

　　陈纣生一直很希望司闻白能减去长发，变成新青年式的短发，他认为要登台唱戏，带假发就行了。但司闻白却觉得，发肤受于父母，不应随意毁坏。而且，他的父母早亡，这一头美丽的青丝是对他们为数不多的念想。

　　对于这样的想法，陈纣生并不认同，他认为，如果父母代表着腐朽的上一代，就应该决绝地反抗。他本人出生于落魄的小贵族家庭，祖上曾为朝廷大官，到父亲这一代却败了家，还沾染了烟瘾。他的母亲虽然痛苦，却守着贞洁，不愿离婚。从小聪慧的陈纣生冷眼旁观，选择了十几岁就出国留学，并借机与家族割裂。

　　司闻白却只羡慕着他的父母还健在，为他们断绝联系感到惋惜。

　　在梨园之中，司闻白擅长唱一些封建色彩浓厚的戏，歌颂贞洁烈女、忠君爱国，这些毕竟是最卖座的，而他要为革命筹款，就必须得到戏迷们的追捧。

　　他确实凭借着天赋和努力，在沪宁城人气越来越高，不少大满朝廷的官员都来捧他的场。甚至有几个有权有势的老烟枪，把司闻白当做自己的梦中情人。在这样的观众基础上，他也很难对戏曲内容作出符合革命方向的改变。

　　陈纣生有几次去看戏，看得直摇头。觉得司闻白不应该再唱这些情节。陈纣生希望他在经商能力上有进步，能够去争夺戏班的继承权，以提高话语权和影响力，也能筹备更多的银两。但司闻白推脱说，自己只懂唱戏本身，经营方面完全比不得大师兄温蔚山，也无意去争夺，陈纣生对此颇有点失望。

　　见到心上人失落，司闻白也觉得有点委屈，毕竟，自己已经放下了收藏行头和其他的享乐机会，一心一意在支持陈纣生的志向了。他只能回去旁敲侧击地问大师兄，怎么样才能多赚些银两，能不能让自己经营一小部分演出试试看。

　　温蔚山有些惊讶，但看着小师弟还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心想着可能是沾染上了一些坏习惯，需要用钱，并不是起了争夺之心，便笑着提高了他的出场费率，但还是告诉他，不用费心思在经营上，唱好戏就行。

　　这些小事中的摩擦，其实已体现出两人的分歧。陈纣生在盟会内的声望越来越大，接触到的各路贵人和进步青年也更多了，不免觉得曾经白月光般的司闻白，有些跟不上进步的步伐，还是旧时代的老样子。他不禁暗自盘算着，若是这个小伶人成不了戏班的老板，未来能带给自己的价值，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他们见面的频率逐渐减少了，司闻白对此虽有察觉，却也只能告诉自己是对方事务太忙，他们的感情没有丝毫减损，而自己所做的努力，也是为了共同的崇高目标——建立那个人们自由平等，他和陈纣生也能一世一双人的理想世界。

　　——当然，具备这种天真想法的只是原主，司老师可不这么认为。

　　暗卫和梅七带来源源不断的情报，让他知道陈纣生都在做哪些经营，他在民权盟会的刊物《兴民报》上发过不少文章，既有《民权的国民》这样慷慨激昂的号召文，也有凭借着从司闻白口中了解到的戏曲细节，反而将传统戏曲的腐朽批判了一番的论述文。

　　他的文字漂洋过海，到了南洋，在那里，也有不少关注和支持革命的华人华侨。例如，南洋第一军火商李家的二小姐李恬月就加入了同盟会分部。看到陈纣生的文字后，李小姐对他十分倾慕，不仅寄来了情书般的信件，还闹着要来大陆见一见到这位主编。
　　陈纣生对此有所耳闻，却也并未阻拦，也没有对盟会成员开的玩笑表示过生气，他觉得，李小姐虽然幼稚，但背后有着南洋的一大势力，是非常值得团结的革命力量。

　　梅七带回这个情报的时候，有些幸灾乐祸：“司老师，你的情敌终于来了，之前的小世界里，基本一开场就要和原主的情敌做斗争。而在这个小世界，作为情敌的李小姐不仅出现的晚，存在感其实还挺低的。”

　　“因为这里都是渣攻，没有什么真情值得去斗争的。”司闻白漫不经心地说，“李小姐倒是个挺勇敢的小姑娘，虽然有些小公主的娇蛮任性，但我们也尽量不伤无辜。”

　　“叶赫那边还没什么动作，他似乎有立宪的心思，但慈玺太后还没过世，他不敢轻举妄动。暗卫的最新情报是，他在自己寝宫后院的一处空地，亲手栽种牡丹花。”梅七继续汇报。

　　“哈哈，那就先不用去关注这位了。”司闻白笑了笑，“让暗卫接下来去徽庆省，帮我寻一寻早期的共进党组织吧。根据我的观察，这个小世界的背景设定和我经历过的原世界非常相似，也许作者是个老乡呢。如今，应该有一些接受了无产阶级思想的进步人士要开始活动了，提前跟他们这条线搭上，大有好处。”

　　“司老师的原本世界，是什么样的呢？”很少听到司闻白提起自己的过往，梅七不禁好奇起来。

　　“大体上，是一个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的世界吧？不过在那儿，我失去了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所以，我要来万千小世界里寻找他。”司闻白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好像比平日温柔了几分。

　　梅七听到这番话，有些莫名的感动：“似乎每一个成为宿主的人，都是既强大也有着重要的执念呢。司老师这么厉害，主系统会帮你实现愿望的吧？”

　　“我和主系统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我的愿望将由我自己实现。”司闻白平静地说，——不是想反驳什么，也不是想证明什么，就像说出一个永恒不变的真理和事实那样，平静地说。

　　梅七突然觉得自己的宿主很帅气，在这个小世界里扮猪吃老虎、伪装白莲花太久了，他差点忘记了司老师本身是个多么高冷而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了。说起来，他到目前为止的任务都是靠着自己的调香术完成的，他所赢得的那么多任务积分，都还完全没有花过呢。

　　这样的司老师，一定能找回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念的人吧？

　　又过了几日，当司闻白正在调香台空间研磨香材的时候，梅七火急火燎地闪了进来：“司老师，温蔚山顺藤摸瓜，找到陈纣生的住处了！”

　　“哦，历史性的会面呀，终于来了。”司闻白放下手中的木杵，微微笑着，似乎有些期待，“我很好奇，相信原主也很想知道，这些原著中没有详细交代的会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小七，靠你继续去当隐形监控设备啦。”

　　“好，在此期间，司老师也要小心。原著中不久后就是原主的生日，也就是和军神决裂的那一天了。”

　　司闻白不紧不慢地问：“按照我们已知的信息，那天会发生什么？”

　　“先是午后时分，陈纣生悄悄进了戏院后台，陪伴他说笑，同时也告知原主，自己要去支持南方城市的革命力量，不得不告别一段时间。原主十分不舍，却也无法阻拦，就带着军神到了儿时秘密基地的废弃竹林假山处，想要和他深情地告别。结果，军神发现了藏在隐蔽洞穴处的红笺香囊，进而有了一段激烈的争吵……”

　　“没想到，白师傅也恰巧在附近闲逛，听到了这段对话，十分震惊和失望，训斥了原主一番，要把他逐出戏班……”梅七一口气温习完原著，问道，“其实，我在想，只要不带军神去假山，或者不把香囊放在那里，是不是就能避开这段剧情了？”

　　“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而且，有些问题没有解法，只能把带来问题的人解决了。”司闻白收拾好香料，清洗干净了双手，淡然地说，“就像现在这样，原主是追求坚贞不渝、誓死相随的虞姬，爱上的却是个只想‘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为了利益甚至可以抛妻弃子的刘邦，那怎么办？”

　　“距离原主的生日还有两周时间，我们听听大师兄和军神都讨论了些什么，就能决定如何见招拆招了。”

　　肩负重任的梅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勤勤恳恳地去执行隐形监控设备的任务了。

　　此刻的东城区复式小楼下，春风又吹开了街边的繁花和嫩叶。正是“梨花淡白柳深青，柳树飞时花满城”的好时节。

　　温蔚山作为皓玉班的代理老板，在沪宁城中认识不少人，和各种达官贵人、名流下人、洋人鬼子也都多少打过点交道。虽然革命人士中听戏的不多，但他对这些人的动向和套路也并不陌生，看到一个编辑住在这个位置隐蔽的小楼里，而不是距离出版社和书店更近的闹市中，他便有了两三分怀疑。
　　两人的初次会面，并没有刀光剑影，而是和和气气。尽管在温蔚山说“多有打扰了，只是不放心我家阿梨”的时候，陈纣生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好像看出了些什么；而陈纣生说到“闻白是我非常要好的知己，过段时间，我有些差事要南下广昌城了，还没想好该如何和他告别”的时候，温蔚山则似笑非笑的，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还真是可惜呀，陈编辑，我与您相见恨晚。不久后您就要南下了，想必要有一段时间不在沪宁城了吧。不瞒你说，阿梨的生日快到了，不如我们一起给他筹备点惊喜，过两天我再来拜访，陈编辑不介意吧？”临走时，温蔚山笑着说，暗自决定要深入调查这个人的来历，并将他利用一番，“以及，先不要告知他我们见过，如何？”

　　“哪里的话，在下非常欢迎。我们见面的事，我不会让闻白知道的。”陈纣生也笑了，他看得出来，温蔚山和司闻白不一样，是个有城府的聪明人。而这样的人，才和自己是一类人。

　　告别后，门被紧紧关上。门里门外各怀鬼胎的两人，都在想着：下次见面，他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