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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纤云弄巧 ...

  •   夏天不知不觉进入了尾声,在秋意逐渐统治沪宁城的时候,肃杀的氛围也愈发浓厚。

      大街上越来越常见到日和护卫队的军人和车马,报纸上不时传出小规模冲突导致死伤的新闻。

      沪宁城中人人自危,戏院也没有之前那么热闹了,好在日和军对于华夏艺术在明面上十分尊重,梨园子弟尚能正常起居。偶尔日和外交官和军队过来包场,点几出戏,各戏班虽然都不情愿,却也只能勉强应付过去。

      皓玉班的老班主白海晏已经提早行程,带着几个弟子去了京城,筹备参与梨园界一年一度的中秋年会,大师兄温蔚山则留在沪宁城,在微妙政局下打理着戏班营生。

      对于班主提前离开沪宁城的原因,皓玉班的众人都心照不宣。

      白老是位品行高洁、忠君爱国之人,最烦和洋人、军阀打交道。看到日和军人多了起来,他便不想出演。但若仍留在戏班,作为享誉沪宁城的老戏骨,必然会被礼貌客气却不容拒绝地邀约。

      因此,白海晏便干脆早点离开,交给善于经营和处世的温蔚山打点,并一再嘱咐大家低调的同时要有骨气。

      “师兄,这几天事务繁多,你辛苦了!下午排的这出双人戏,要不改成我单人的吧?”

      司闻白吃完午饭,看到温蔚山还坐在桌前整理财务票据和演出邀约信,问道。

      温蔚山放下手上的文件,温和地笑着看向司闻白,道:“无妨,下午这出可是和阿梨一起唱《霸王别姬》,不少戏迷们期待了几周,不能让他们失望呀。”

      “好,师傅不在,阿梨总想着有什么能帮上师兄的,可是我太笨了,什么财务、场地、和人打交道,都不会……”

      司闻白嘟囔着,仿佛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师弟。

      温蔚山摇了摇头:“你是我们皓玉班的骄傲,哪里需要会这些呢?师兄都得承认,我在戏上的天赋比你少几分,现在还能给阿梨讲讲戏,不过是因为虚长几年、多唱过几百场。不出三年,你的戏迷就会超过师兄啦。所以,你只要认真练功、唱戏,便是在为咱们班做出极大的贡献了。”

      “师兄谬赞了,阿梨会努力的!”司闻白感激地鞠了一躬,便起身回房了。

      “笨蛋大师兄,司老师今天又甩锅成功了。”回到房间,发簪模样的梅七从司闻白的发间探出身来,小声笑着说。

      “是吗?他可不笨。”司闻白关上房门,恢复了高冷淡漠的表情,元气少年的模样一扫而空,“温蔚山这是想把我培养成一个不谙世事的纯粹戏痴,防止未来有和他争夺戏班继承人的能力和人脉。”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些涉及经营的事务,他都说不用你费心费力,让你安心唱戏就好。”

      梅七恍然大悟,又问道:“不过,你比他小了一二三四……十岁,上面还有三四个师兄,不至于能和他争夺继承之位吧?”

      司闻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你觉得,原主更像师傅,还是温蔚山更像师傅?”

      “唔……这么说的话,我觉得还是原主更像。”梅七想了想,说。

      “虽然原主唱的是旦,温蔚山和师傅唱的都是生。白老年近六十,大师兄在年龄、成熟、知名度上都和他更接近,但是白师傅总给我一种真实又仗义,甚至有点单纯的感觉。”

      “他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喜欢日和军都快写在脸上了……这种性格,和原主还挺像的。”

      司闻白点了点头:“没错,因为原主和师傅都是爱戏又信戏的人,他们相信戏中的爱憎分明、快意恩仇、义大于利。所以他们的戏,真真是有灵气的好戏,我也受益于几分原主残余的灵气,才没有在师傅面前出破绽。”

      “但温蔚山不信,唱戏只是他的谋生手段,目前的一些成就,也只是熟能生巧罢了。”

      司闻白喝了口茶,继续说:“所以,白海宴虽然信任和重用温蔚山,却在情感上更喜欢阿梨,更不用说那三四个平庸的师兄。”

      梅七有些明白了:“原来如此,温蔚山把原主视为有威胁的对手,因此暗中害他?”

      “一部分是的,但也没那么简单。”

      司闻白一边思考着,一边微微皱眉:“温蔚山也是看着小阿梨长大的,那些教导和照顾的温情并非全是假的,但他又有种引导原主走向毁灭的倾向……虽然这种引导很隐秘,他不会明着出手,也不会用重复简单无聊的小动作。”

      “目前,他还不会给我们带来伤害,可以放任不管,但在香囊信物和险些逐出师门的那一关,他推波助澜的作用估计很大。”

      梅七有些被绕晕了,但听到“香囊信物”,又不禁不解地问道:“说到信物,司老师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暗卫,为什么还是要了叶赫的红笺香囊,并收藏到了和原主一样的假山洞穴里呢?”

      “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我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直接躺平,走原著的剧情呀。”司闻白笑道。

      “诶?”

      “不然,原主怎么能看清‘军神’的真面目?”

      “那,我们最近在大量收集肉豆蔻和曼陀罗花,是为什么呀?”梅七问。

      司闻白把小发簪轻轻摘下,放到自己的面前,故作十分认真地看着梅七,问道:“小七,你记得原主和陈纣生颇有些床戏的吧。你……希望我亲自上吗?”

      “当然不!”梅七连忙摇头,条件反射般地变回了小树枝本体,有些不好意思地试图避开司闻白的灼灼目光。

      “哈哈,谢谢你的果断否定。”司闻白轻轻一笑,似乎有点满意这个回答。

      “肉豆蔻和曼陀罗花都是有致幻作用的香料,不妨用借助它们,让那些香艳的双人戏在无损原著剧情的基础上,变成军神一人享受的独角戏好了。我们继续收集一段时间材料,就能回空间调香了。”

      听了这番话,梅七不禁回想起叶赫载烨初见司老师时的遭遇,默默为军神接下来要经历的未知副本,感到几分同情。

      平静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冬去春来,又到了梨花开满沪宁城的芳华时节。

      躺平了半年的司闻白和梅七,已经准备好了各类香材,也背熟了剧本,就等关键剧情节点的到来了。

      这天夜里,春寒料峭,淅淅沥沥的小雨更为巷陌增添了几分冷意。

      日和国驻军部并不平静,一队装备精良的小部队被紧急召集、连夜出动,要抓捕盗取了外交密件的间谍。

      “他腿上中了一枪,跑不了多远!”连长满脸怒色,对护卫队用和语(*日和国的语言)发号施令,“我们在城中分头追捕,务必抓住窃贼,为了大和的荣耀!”

      “为了大和的荣耀!”士兵们齐声喊道,随即四散到各街巷,搜寻起来。

      皓玉班的戏馆就坐落在沪宁城的东区,今天的戏早已散场,人们各自回房睡去,司闻白也回到了戏班后院一角处的房间,平卧在床上。

      虽然闭着眼睛,但他用灵敏的嗅觉密切关注着周遭环境的微妙变化,当一丝十分浅淡的鲜血味道飘来的时候,他知道,是时候了。

      一身黑衣的陈纣生为了躲避日和护卫队,逃到此处。

      他知道,自己暂时回不去西城的兴民会驻点,便忍着腿伤,翻身进了戏班后院,有些蹒跚却依旧矫健地奔向角落的一排房间。

      透过窗纸,他隐约能看到,一些房里躺着三四个戏班的小厮,一些房中还有人未睡去,而在司闻白的房间里,烛火已经熄灭,床上只有一个如同熟睡少女般的瘦小身影,他便选定此间,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找寻衣柜等隐蔽处躲藏。

      在黑暗之中,陈纣生看到床头边有一个半开着的衣箱,用来装唱戏用的各种行头*,各式服装、盔头、道具等只放了不到一半的高度。

      他心想,这是个可以躲一躲的地方,便收敛了呼吸,悄悄移身过去。

      当他走到衣箱边上,眼看就能扶着边沿爬进去藏身了,却一时不察地踩到地面上一个细细长长的翎子**,这个闲放的长翎子绊住了他受伤的左腿,陈纣生一个踉跄向前跌去。

      他的前方是衣箱和床,陈纣生立马侧身避开撞到坚硬的衣箱,却眼看就要扑到司闻白身上。

      他快速用双手手肘支撑在熟睡少年的身体两侧,勉强停留在了司闻白的上方三寸之处。

      身下的少年闭着双眼,轻缓地呼吸着,柔嫩的面庞上全然是安和与天真,美丽得不似凡间之人。陈纣生不禁看得愣神了几秒。

      正当他稳住身体,准备抬手肘起身时,司闻白却皱了皱眉头,仿佛被身上人呼出的气息打扰了好梦,接着他睁开眼睛,在半秒地朦胧与惊讶后,下意识地张嘴就要喊出声来。

      说时迟,那时快,陈纣生直接低头吻了下去,压制住司闻白将要发出的声音。几秒后,他再抽出一只手来捂住身下人的嘴,然后俯下头在少年的耳边低声说:“在下是革命人士,在逃避日和军的追捕,误闯此地,帮我。”

      陈纣生隐约觉得,这个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少年或许会帮自己,但他也一边惦记着腰间的匕首,随时准备威胁或灭口。

      “嗯……”司闻白被紧紧捂着嘴巴,只能发出一声闷嗯,并轻轻点头。

      陈纣生慢慢放开他,眼神又扫向可以藏身的衣箱,琢磨着如何藏匿此处,以及是否安全。

      “就在床上。”司闻白看着陈纣生的眼睛,像个受惊而强作镇静的小鹿一般,低声说道。

      陈纣生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确实,藏在床上才是最安全的,意想不到,且行动灵活。

      “谢谢。”陈纣生轻声说。

      他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了磁性。

      他慢慢钻进被子里,平躺的同时用一只手揽住司闻白的腰,以控制他的行动,另一只手则握住了自己腰间匕首的柄。

      门外突然响起来一片嘈杂,脚步声、敲门声、交谈声、枪械地碰撞声框框当当,是日和护卫队的人查到这里了。

      “咚咚——”两声敲门后,司闻白的房门被直接推开,两个日和军人用蹩脚中文问道:“谁住在这间房,今晚有没有见到可疑人士?”

      “唔……你们是谁?我是皓玉班的司闻白,已经睡下了许久,并没有见到过什么人。”

      司闻白揉着眼睛,从床上慢慢坐起来,陈纣生松开揽住他的手,在他身后一动不动而全身戒备地躺着。

      “哦,司老板。”日和军人也听说过这个演旦的小名角儿,他们扫视了一番房间四周,又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对这个清纯无辜的少年没什么好怀疑的,便说:“我们是日和外交部的护卫队,正在追捕一个窃贼,你们戏班的人好像都没听到什么动静,想必不是在这里。多有打扰,告辞!”

      “慢走。”司闻白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们离开,并把门关上。

      出门时,日和军人用和语闲聊了几句,什么“虽然灯光昏暗但这个男孩真是美丽如妖精啊”,“若不是长官对戏曲很尊重很想玩一玩他”之流,司闻白在心中冷笑一声,假装听不懂。

      “……等安全再离开吧。”司闻白躺回床上,感受到陈纣生依旧紧绷的身体和气息,装出几分害怕又勇敢的语气,背诵台词。

      “嗯。”陈纣生低声应道。

      日和军人渐行渐远,戏班被吵醒的众人也在一番吵闹后逐渐安静下来。

      夜,又恢复了宁静,但同床共枕的两个陌生人完全睡不着。

      他们都知道,今夜,还很漫长。

      尤其是,为了满足原主不得不复刻原著剧情的司老师,十分希望能点个2倍速快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纤云弄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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