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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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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闻白被押送到刑场的那个午后，天气格外好，甚至晴朗得有些刺眼。
男女老幼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兴致勃勃地围观囚车上要被处决的犯人们。
这个二十来岁、身材瘦弱的青年男人身处其中，原本并不起眼，他既不如奸细一般面目奸诈，也不如凶犯一般体格粗猛。
可是，他却美得令人心惊。尽管蓬头垢面，双眼中半分神采也没有，但那如同墨笔勾勒的眉、在风中微颤着的长睫、薄而略显苍白的唇……
这样的司闻白，就如同一只被冷雨打落在泥泞里、翅膀残损的蝴蝶。
一旦不幸瞥见，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妈妈，这个漂亮哥哥犯了什么罪呀？”拥挤的路人中，一个小男孩天真地问道。
穿旗袍的女人俯下身子，小声对儿子说：“这人啊，与前朝皇帝勾搭不清，被新政府抓起来要枪毙。”
不远处，一个年迈的老大爷摇了摇头：“真没想到……这孩子是皓玉班的名角儿，几年前我还听过他的《牡丹亭》，唱的可真是好啊。”
“怪不得，长得比女人还艳”，老婆婆一边扶着老大爷，一边努力踮着脚想要多看几眼，“说不好就是个妖精变的。”
这些嘈杂的议论传入司闻白的耳中，他却依旧双目无神，心中亦没有一丝波澜。
那些罪名，他没有什么可辩驳的，——是的，他就是倾国倾城的戏子，祸国殃民的妖精，和末代皇帝不清不白！
这样的妖精，当然应该为新建的民主政权、为革命军、为世人所不容。
不过，还有更多那些人不知道的呢。
司闻白突然笑了，一抹惊心动魄的凄艳从嘴角荡漾开来。
他们不知道，自己这个“□□罪人”和当今革命军的“军神”相识于危难，用自己的床榻为他掩护，躲过侵略日军的搜查。
他们不知道，他与他相恋于少年时，在革命早期狼狈不堪时互诉衷肠，畅享在未来的盛世太平中，他们也能朝朝暮暮、长相厮守。
他们不知道，自己曾偷偷贱卖了多少价值连城的行头首饰，为革命筹来军饷，差点因此被师傅逐出了戏班……
只可惜，司闻白心中叹息道，我是残缺在污泥里的蝴蝶，而他是注定要高飞的鹰隼。
罢了，我这低贱的、戴罪的戏子，何必再有所念想呢。
司闻白止住了回忆，原本就苍白的面色失去了刚才惊鸿一瞥的绯红，更加了无生气。
如今死了，倒比活着更干净。
刑场到了，他被押送下了车，又被推搪着走上行刑台，然后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
突然，人群中一阵骚动。
“军神，军神来了！”
“这就是军神？天哪，惊为天人……”
“真的是他，战功赫赫的沪宁军参谋长！”
“现在已经是外交部长了，真不简单啊。”
人们不敢直呼其名，但司闻白知道，那个名字，正是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三个字。
可是，是他不敢睁开眼睛，他太害怕这只是自己的幻听。
“肃静！”一小队军士策马而至，驱散开拥挤在行刑台前的人群，让出一条路径。
“李连长，低调一些，别惊扰了百姓。”随后，一个身着军服的年轻男子不紧不慢地骑马而来，神情严肃而温和，显然是他们的军官。
“各位同仁，在下陈纣生，是土生土长的沪宁城人。‘军神’之名，陈某担当不起，与在场的许多父老乡亲相比，陈某只是个后辈小生。”
听到这低沉有力的声音，司闻白的心脏不听指挥地剧烈跳跃起来，既疼痛，又欢欣。
他是多么的熟悉这个声音啊，——它曾在收音机的战报广播里振奋无数人心，也曾在自己的耳边轻缓暧昧，更曾在自己无数个残梦里余音不绝。
“陈某以‘驱除鞑虏，恢复华夏’为己志，更将守护沪宁城作为己任。因此，我年少入党，求索民权；投身革命，征战七载。”
“去年冬至，大满朝廷被推翻终结，民权政府建成，举国欢庆！国际上对新政既有敬佩，有存疑，也有虎视眈眈。陈某因而请愿卸下战甲，不再任职于军队，而是在外交部继续兢兢业业。”
陈纣生的声音并不嘹亮或煽情，而是沉稳、匀速，但神奇的是，在他开口时，所有人都会安静下来，沉浸地、崇敬地聆听。
这些话，和他十年前所说的一模一样……
司闻白有些头晕目眩，思绪飘飞地想着：他真的实现了当初的志向，而我，本是最先听到和支持这一切的人啊。
他会认出我吗，他会解救我吗，还是早已忘记了，这个曾说要守护一辈子的人？
“然而，沪宁城作为全国经济与外交中枢，却时有骚乱。上个月发生了支持复辟事件，造成五十余市民伤亡，这令陈某万分痛心、自责。”
“因此，市政府迅速召集公安部与军队，于全城搜查清缴叛徒与奸细，以示新政决心。但愿此次清缴，能将反叛者尽数清算，此次公开行刑，能告诫世人何为正道！”
“说得好！”人群发出欢呼。
陈纣生那迷人的声音不断逼近、更加响亮有力，司闻白却渐渐听不清具体的词句了，他的神志愈发模糊，在狱中数日的绝食已经让他油尽灯枯。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想要看清这个让他思念了七年的爱人，他想要喊出声来，告诉他自己在这里。
“陈某，作为曾经的沪宁军参谋长，为此重着军装，亲自枪决罪犯，还人民一个安居乐业的沪宁城。”
马蹄声近，枪声响起。
在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司闻白看见那张熟悉的俊秀面庞——战火粗糙了他的皮肤，岁月却不曾蹉跎他的棱角。
陈纣生看向这个死刑犯的眼神中，却尽是冷漠与厌恶。
温热的鲜血从太阳穴流下，给司闻白冰冷的面颊带来片刻暖意。
他最终没能喊出任何一个字，而是在振聋发聩的欢呼中安静地倒下。
那一天正是春分，本该是大好春景，满城梨花却尽数飘落。
如一夜冬风骤来，吹散千树香雪。
纯洁，残忍，又香艳。
--全文完--
检测到怨念值到达阈值……万界执事系统接入！
根据任务难度，生成S级小世界……
时空倒转……
宿主匹配……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