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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凛冬将至 ...

  •   被骂的江琼澜耳若未闻,“父亲您身体不好,早些休息。”

      她妥协的姿态并没有换来江参的宽容,对着她,江参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偌大的京城,你能找出第二个与你一样的女子吗?夜不归宿,在外风流,多少男子听闻你寻花问柳、对我江家侧目而视!除了侍郎家那个残障儿子,没有好人家要你。我们江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江琼澜默默地听着,被骂的一肚子窝火憋在心中。她确实喜欢逛酒楼,有时她甚至去青楼。家中冷清,外面才热闹。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丢脸的,大梁风流的人比比皆是,难道不成只因她是个女的,就格外有罪吗?

      江参骂完还不解气,对着旁边畏畏缩缩的下人发号施令,“来人,还不快把我的家鞭拿上来!”

      见父亲要对自己动手,江琼澜终于忍不住了,“我到底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你要这么恨我?”

      压根没料到她还嘴的江参,一鞭子毫不手软地抽在了她身上,“你还敢顶撞我?”

      她更加愤怒了。“你那四个短命的儿子,哪一个不是生了病还要去狎妓的人?哪怕他们死了,也要拖着无辜女子殉葬。他们哪一个不比我丧尽天良、更丢江家的脸?”

      又是一鞭。“你还有脸说你弟弟?你何时尽过长女的职责?”

      江琼澜笑了。这么多年,为了讨好江参,连他最爱的儿子冥婚她都一手包办。她手上沾了多少无辜女子的血!谁都可以怪她、治她的罪,唯独江参没有资格说她。

      她反问,“你凭什么怪我?”

      江参的脸气得通红,“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有何面目去见你地底下的娘亲?”

      她好意思提她娘?江琼澜心中冷笑,若不是他执意多生儿子,她娘也不会身体衰落,早早病死。都说江家连死四个儿子是诅咒,她看是福报才对,把她娘当成下蛋母鸡的福报。
      “你早就愧对我娘了,你在外面背着我娘与别人生了一个孩子,这事你心里不清楚吗?”

      江参所有的怒气都在那瞬间凝固。明黄的烛火下,她看见江参眼中若隐若现的希冀。
      “我还有个孩子,是男是女?叫什么?现在在哪?”

      江琼澜忽然释怀地笑。江参一直都想要儿子继承家业,即便是听闻自己有孩子流落在外,他第一时间关心的,不是那孩子过的好不好,而是追问沈流是男的还是女的。

      “她叫沈流,是个女孩。”

      说完后,她得意地看着江参。不出所料,江参眼中的光亮熄灭了。他的脊骨有过一瞬的笔挺又恢复到之前的弯曲。

      他瞬间失去了骂人的神气,转身就要回房休息。

      被抽了几鞭但是心中无比痛快的江琼澜在他身后追问道,“你不想见见她吗?不想知道她母亲的死活吗?”

      江参没有理她,缓缓走在昏暗的回廊。

      那孩子姓沈啊。久远的记忆在他眼前逐渐变得鲜活,耳边好似又听到当年挥舞着长枪的少女自信地对他说“我这把枪,可是京城第一枪”。

      真好啊,可是他对她做了什么呢?青梅竹马,情深爱浓,却抵不过父亲的训斥与威胁。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娶了别人。那时的他仍旧心怀勇气,拉住她的手,“沈婕,你再等等我,等我接手江家,我便休妻另取。”

      这一等,等了两年,等到沈婕心灰意冷。离开的时候,她不曾留下只言片语。他怎么敢见她呢?物是人非事事休,他已经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书生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心只为延续江家香火的江参罢了。

      江琼澜带着伤回到房中。听闻她受伤了,蓬真拿着药膏进来给她擦药。

      蓬真动作轻柔,生怕再弄疼她。

      江琼澜趴在床上,半眯着眼,倍感惬意。

      这倒引来了蓬真的好奇,“小姐为何受了老爷责罚,还这么高兴?”

      江琼澜心情甚好地想要解释给她听,话还未说出口,脑中瞬间回想起与小女孩的约定。

      “别上药了,”她的脸冷了下来。

      蓬真的手顿在空中,对她突然的变脸不知所措。“可你的伤……”

      “离江府两条街的路边躺着一个小女孩,你拿点吃的赶快去找她。我的伤自有别人来上药,你先找她要紧。”

      蓬真听话地脸拎着吃食,等到了江琼澜所说的地方时,看见的只有一个被人压出的浅浅雪坑。

      等不来江琼澜,小女孩扶着母亲走了。街边太冷,她想要在这寒冷的夜里找一个温暖的住处。

      一户普通人家的屋檐下,堆集了一些无用的枯草。她拂去上面的雪,将自己与母亲埋了进去。总算温暖了些,小女孩抱紧了母亲,等一觉睡醒,城里就会放粥给她们喝。

      她闭上眼睛祈祷,祈祷着黑夜赶紧过去。

      月亮沉睡了,星星失去色泽,在一片黑暗中,天边泛起亮光。她似是有预感般地睁开眼睛,推了推依偎在身旁的母亲。

      “娘!娘!”她呼唤着,没唤醒母亲。她不死心,又叫,母亲还是闭着眼睛。

      旁边的门被打开,那户人家的男人扛着肩上的箩筐出了门。见到小女孩与她母亲,不耐烦地驱赶道,“哪里来的晦气东西!快滚快滚!”说话间,男人放下箩筐,举起扁担就想打她。

      她哭着把已经僵硬的母亲背在身上,远离了那户人家。

      天亮了,京都街道四通八达,小女孩一时不知道去哪里。她迷茫了会儿,想起了那位施粥的好心大人。眼下她的唯一的愿望,是希望那位好心大人能够施舍她几两闲钱,让她得以安葬父母。

      骨瘦如柴的小女孩艰难地承托着一个成年人的重量,缓缓移向那个简易的棚子。

      裴赐一如既往地在那施粥。今日是最后一天,范同就在她身侧,中规中矩,令人挑不出错处。

      她手中忙着,眼神偶尔瞟向范同 。范同被她看得有些心虚,难道他深夜去户部挪粮的事情被她发现了?不,不可能。粮食一到手就被他出掉了,运粮的马车今早已离京,交易的票据也被他烧毁,裴赐不可能知道的。

      他稍稍稳定心神,一转眼又看到远处往这边靠近的小女孩。她怎么会在这里,背上还背着一个人。他下意识想找人来,将其轰走。

      而裴赐显然也注意到了小女孩。几日不见,小女孩竟又出现了。她连忙叫人端着两碗粥去。

      范同抢先一步。他亲自舀了两碗粥,对着裴赐献上殷勤,“我去送我去送。”

      奉承是假,范同借此为名,只不过是想上前轰走女孩,不让她向裴赐告他的状。

      裴赐不知道范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他如此勤快,她没有阻拦。她在背后监视着饭桶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弯下身子,女孩仰着头,显然范同在说些什么。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正常,唯有女孩的脸色异常地恍惚。

      范同将碗放到女孩受伤,转身回头,对裴赐谄媚地笑。事情搞定了,他偷偷给小女孩塞了点钱,警告她别接近裴赐。

      小女孩喝下一口粥,摇晃着身子拖着母亲往城外走。流民们自发为她让开一条出城的路。

      此时,冬日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向人间,洒在了小女孩的身上。她每走一步,身体不自觉痛苦地颤抖。

      不对劲!裴赐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她停下来所有的动作走了出来,在流民的注视中,她快步走向小女孩。

      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在她靠近身边之前,小女孩却忽然倒下,如同被暴雨无情拍打的幼苗,女孩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蹲在女孩身边,将小女孩的身体翻了过来,指尖触碰到女孩身体的一瞬间,一股刺骨的寒冷传来。顾不上这些,她注视着女孩的脸——女孩瞳孔涣散,身体抽搐着,口中冒出热气,白粥从嘴角不断涌出。

      很快,最后一点白粥从女孩的嘴角滑落,最后一丝热气也从女孩的口中溢出,消失不见。

      她颤抖着将手置于女孩鼻尖,感受不到任何气息的流动。

      “死了。”

      宣告之后,是短暂的沉默。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粥有毒!”,后面排队的流民惊恐地四散逃开,已经喝掉的不断扣弄着嗓子眼,想要吐出来,手上捧着粥的,干脆连碗一起丢了。

      一片惊慌混乱之中,范同面如土色。这事无论如何跟他脱不了关系。趁现在还有机会,他得赶紧跑。跑了还有命,要是被逮到,怕是要被问斩。

      他鬼祟地躲在流民中,遮住脸想要借机出城,腿刚迈开,却被人拦住去路。

      拦在他前面的裴赐声音无情如地府的鬼魅,望向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来人呐!”她高声一喊,士兵们纷纷行动,“将人押去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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