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修行记》今士心

37、别院之夜

　　“窦姑娘，这处别院占地约70亩，价值二十万两到三十万两黄金之间。”裴谦华在马车里对龙女说道，“还不包括别院里珍藏的古籍字画，有些古籍甚至是孤本，是无价的。”
　　“那又如何？”龙女坦然。
　　是呀，那又如何？裴谦华失笑，都不过身外之物罢了，古籍字画在自己手中是保管，难道在别人手中就不是保管了吗？
　　“你笑什么？”龙女有些傻乎乎地问。
　　裴谦华轻轻摇了摇头，不忘捉弄一下龙女，道：“二三十万两黄金在窦姑娘眼中，算什么？”
　　算什么？龙女有些被问住。直接答不算什么吗？她隐约记得听江济明说过，魏国给北戎的赔款是二十万两黄金，她曾打理江济明在楚国的私产，也不过折合约七万两黄金。这么说来，二三十万两黄金真的算很大一笔财富了。
　　龙女这样想着，裴谦华问：“窦姑娘？怎么不说话了？”
　　龙女有些羞涩，垂眸道：“我懵懂无知，可以对财富不屑一顾；当我历经生活艰难，仍可以对财富不屑一顾，才是真正地重义轻财。”
　　“你能这样想很好。”裴谦华拉住龙女的手，“我不愿接受这处别院，便是顾忌伯父伯母们的感受，不想因此损害父辈的手足情义。”
　　龙女静静地听着。裴谦华道：“但祖父心意已决，又说是祖母的遗愿，我不能违抗。”
　　龙女点点头：“我知道你的难处。所以，你的想法是……”
　　裴谦华摇摇头：“我自幼在祖母身边长大，若祖母知道她的遗愿会令她的儿子们彼此疏远，也会难过吧。”
　　龙女沉默。
　　裴谦华道：“你没有时可以潇洒地说出我不要，而真的有这样一笔财富落到你身上，你还可以潇洒地说出我不要吗？”
　　龙女不知如何回答，倚靠在裴谦华怀里。
　　裴谦华轻轻搂住龙女，低声道：“我现在没有想法，梗在心中觉得难受，我纠结的根本还是在于并不能对钱财真正做到无视。”
　　龙女道：“不怪你。财是养命之源，虽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活着没有钱财寸步难行是真的。痛快地放下才不符合人之常情，左右为难才是自然的感情流露。”
　　“敖世轻物，不污于俗。我终非这样的人，你是不是失望了？”裴谦华道。
　　龙女从裴谦华怀中抬头，定定道：“没有关系的。你并不是为别人而活，是为自己而活，所以不用生活在别人的目光中，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你随心而活，感到自在就好。”
　　裴谦华沉着地考虑，道：“别院上下约有二百人，其中护院八十，门房十六，账房四人，伙房八人，另有丫鬟、婢子、小厮、杂役若干。每月这些人的银钱至少二千贯，算上府里大大小小的开销，一年下来五六千两黄金少不了的。在划给我之前，这笔费用由本家出，划给我之后，恐怕就要我负担了。”
　　龙女点点头，问道：“你压力大吗？”
　　裴谦华摇摇头：“陛下封赏我食邑七百户，还养不起一个宅子吗？”
　　龙女失笑，道：“只怕你的食邑，养完这个宅子，就所剩无几了！”
　　裴谦华叹道：“人生何事须聚蓄？除了自身之外，还需要些什么呢？子孙如果没有才能，我积蓄财物会让他们给散失殆尽；子孙如果能够自立，则不如使他们精通一种经书。”
　　龙女赞赏地点点头，笑道：“你这样想，真是再好不过了！”
　　裴家人丁众多，裴谦华这一支主要仰仗他的祖父裴松石，老人家鼎盛的时候，养一处别院便不觉开销大，随着年岁增长，这些年渐渐力不从心，这个别院空闲着，就是一种负担。如今孙辈裴谦华有些起色了，他便希望早些让他继承下来。他的儿子们不这样想，只看到宅子本身值钱，只觉得老人家偏心，却不知维持这样一个不逊于本宅的别院，也是耗费巨大的。或许他们也知道，所以虽有微词，却也乐得其成，若裴谦华支撑不起，便是看他笑话了。好好的别院，确定的继承，说不定等裴谦华一松手，他们便夺去了。自己支撑不起，又有什么关系？随手转卖，乃至贱卖，都能挥霍好一阵子了……
　　归根到底，裴松石担心后继无人，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家财，在他的子孙手中，能流传多久，他心里也没底，只能尽量选一个信得过的孙辈，先托付给他一些了。
　　龙女看着裴谦华，不禁面有忧色。
　　裴谦华注意到了，关切道：“窦姑娘，怎么了？”
　　龙女摇摇头，坦白道：“裴郎，以你的心性，必然不愿在意的人失望的。这处别院，是你祖父母的嘱托，你便甘愿将自己的食邑收入都放在上面，在老家翁说把别院划给你之前，你是不是就暗中拿自己的俸禄维护这处宅院？”
　　裴谦华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龙女了然道：“老家翁把别院留给你，不是没有缘故的。如你这般，向往自由，又念旧重情，我……我真有些担心，你会被这别院困住……”
　　裴谦华握着龙女的手握紧，良久，他沉声道：“窦姑娘，我的情况就是这样。跟我在一起，也许也不是你理想中的生活。你，会后悔吗？”
　　龙女另一只手覆上裴谦华的手，想带给他安定的力量，龙女缓缓道：“重要的不是什么样的生活，是和你在一起。”
　　裴谦华望着龙女。
　　龙女笑道：“我看重的是你的人，是你对我的心。所以，不论是什么样的生活，我都愿意与你一同去面对。”
　　马车到了。
　　车夫停下马车，摆好脚凳，拉开车门，裴谦华先下车，转身，扶龙女下来。
　　映入龙女眼眸的，是一处不小的宅院。
　　大门敞开着，门口，几十个迎接的丫鬟婢子规规矩矩站着，面目在黑暗中不慎清晰。
　　门房打着灯笼走过来，对裴谦华殷勤道：“七郎，老主人差人过来吩咐过了，姑娘的房间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入住。”
　　裴谦华点点头，扶着龙女来到一众丫鬟婢子面前。
　　丫鬟婢子齐齐道：“请少主人安。请窦姑娘福安。”
　　龙女和裴谦华相对望了望。
　　裴谦华抬手，丫鬟婢子让出一条路，门房把灯笼交给一位主事丫鬟，丫鬟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裴谦华和龙女走入别院。
　　别院前面很宽广，两侧种着高大的樟树。
　　夜色深沉，龙女也来不及细看。
　　走了约五六十米，是一处高大的厅堂，灯火明亮。总管远远见裴谦华和龙女过来了，便到厅堂门口迎接。
　　“七郎，窦姑娘，我是这里的总管裴宗旺，有什么事情，尽可以差使我。”裴宗旺看上去三十余岁，老实厚道的模样。
　　裴谦华道：“宗旺叔，我们这么晚还过来，委实辛苦你了。”
　　“这哪里辛苦？”裴宗旺关切道，“两位累了吧？后面厢房已经收拾出来，我带你们去歇息吧！”
　　龙女看向裴谦华。
　　裴谦华道：“我送窦姑娘回房间，之后还会返回我家宅邸，明早再过来。”
　　裴宗旺殷切道：“七郎，你跟窦姑娘马上定亲成婚了，这里地方大，足够你们分开休息，何需如此避嫌来回往返折腾呢？”
　　龙女脸上一红。
　　裴谦华摇摇头，肯定道：“我若住在这里，难免有闲话给窦姑娘困扰了。宗旺叔，先带我们去窦姑娘房间吧！”
　　裴宗旺侧身让开，道：“好嘞，这边请。”
　　穿过厅堂，来到东厢房。
　　厢房也点着灯，裴宗旺打开门，把钥匙交给裴谦华，道：“七郎，你跟窦姑娘进去看看，丫鬟在门口候着，我去前厅，有需要的差丫鬟知会我便是。”
　　裴谦华点点头，裴宗旺离开，裴谦华和龙女进入房间。
　　里面布置甚是精巧，多宝槅上摆着古玩摆件，有各种玉雕、瓷器。有一个小的会客室，多宝槅后隐约是一个小书房，书房后面垂着帷幔，应该是休寝的地方。龙女没有细看，裴谦华止步会客室，将钥匙交给龙女，道：“你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在这里等着你。”
　　龙女接过钥匙，绕过多宝槅，走到小书房，书架，书桌，笔墨纸砚，都很讲究的感觉。撩开帷幔，是雕花架子床，床上锦被软枕，因为是仲夏，还铺着一层碧绿丝席，床下芙蓉花瓷盆里放着冷冻的冰块，消暑之用。
　　架子床左边是衣橱和梳妆台，不出意外，衣橱里的衣服，梳妆台上的胭脂，首饰盒里的饰品，都装满了；架子床右边还有一个隔间，推门，里面是盥洗室，有浴桶等洗沐用具。
　　浴桶旁有一个连着竹管的把手，龙女一转，温热的水从竹管中流出来，流入浴桶中。龙女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这里连着温泉吗？
　　龙女走出隔间，来到小会客室，丫鬟已经沏好热茶，裴谦华站在窗边，手捧茶杯，慢饮。
　　龙女浅笑，道：“裴郎，这里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裴谦华转身，脸上是淡然的笑容，他没有问哪里出乎预料，龙女主动说了出来：“我没想到这里有温泉。”
　　裴谦华点点头，他走到会客室的桌子旁，放下茶杯，给龙女倒了一杯茶水，问道：“渴不渴？先喝点水。”
　　龙女把钥匙放到随身的荷包里，走近，端起裴谦华倒的水，吹了吹，饮了一小口，问道：“你今晚真的不留在别院住吗？”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前，看了看抖音里上亿的庄园……嗯，也就是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