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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祁迹工作室 ...

  •   如果这也算谜题的话,祁刈的人生或将顺遂许多,至少不必在经济窘迫的当下,吃着一碗几乎坨掉的面,跟一九岁小孩就“我的一百块究竟去了哪儿和同桌是否还钱”进行意见不合的反复探讨。
      祁刈这副专心干面的架势,几乎是把自诩为侦探的专业素养抛在了脑后,眼见就要吃完一整碗面的时候,明明倾身拍下桌面制止了他,“别吃了——!把话说完了再吃行不行!”
      祁刈也够可以的,就跟按下了慢速键,连咀嚼的动作都放缓了许多,生怕等得人不够着急似的。
      明明干脆把碗端到了隔桌,抓了根条凳拖到祁刈身边坐下,“你不是说谜题解开了吗?我的钱呢,在哪儿?”
      祁刈转而去拿桌上的抽纸,那动作跟树懒有得一拼。
      明明急抽了几张,一股脑地塞他手心,深吸了几口气,再开口已换了种风格,“祁叔叔,这碗面你就先吃到这儿,我一会呢让我爸重新给你做一碗,你看成么?”
      祁刈不紧不慢地擦着嘴,一副马上就要收工的样子,“不用了,我吃饱了。”
      “那……”
      “就是想喝饮料。”
      “……”明明冲到前台冰柜里拿了罐可口可乐,贴心地拉开易拉环,恭恭敬敬地搁在了祁刈面前。
      祁刈低头,微不可查地弯了唇。
      明明重回他身边位子,再次深吸气,道:“祁叔叔,这样可以了吧?”
      祁刈将废纸扔进脚下的垃圾桶,撑着眼皮淡笑地看向她,“在此之前,你是不是该对我说句实话?”
      明明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祁叔叔,我不都告诉你了吗?是你说的,要帮我找到弄丢的一百块钱的啊……”
      祁刈右手食指摸了摸右侧眉骨,微眯的眼眶好似困倦来袭,“你还真把我当泥古不化的老人了?”
      明明歪着头扯了扯嘴角,满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天真。
      祁刈跟着笑了,“第一个问题,你的同桌真找你借了钱?”
      明明笑脸一僵,但极快得恢复如初道:“当然了——”
      祁刈紧接着道:“第二。距离我上小学的年代,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五年,这二十五年间,科技高速发展,以互联网、社交媒体、人工智能最为突出,可你描述的场景更像我上学那会。”他有意停顿了片刻,微笑但平静地凝视着她,“我很感激,你为了照顾我这老人家,编造了这样一个故事。”
      明明眼底的色泽如潮水般褪了下去,声调也不再活泼,脸上的笑容倒还残留了一些,险伶伶地维持住了方寸。“祁叔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祁刈并不深究,自行说下去:“你为了自圆其说,贴心地取下了随身携带的智能手表,可也让你留下了破绽。”
      明明下意识地捂住右手腕部,嘴边残留的笑痕一瞬间无影无踪。
      这却正中祁刈下怀,“你估计得不错,我确实很少上网,你要问我最近哪位爱豆最火,谁谁出了花边新闻,我还真不一定知道。科技方面我也不太在行,更没用过智能手表,智能手机也只是维持基础的使用功能。不过好歹我还没丧失基本常识。你们现在和我们以前不能说是两个世界,在社交方式上已经有了很大不同。你的这位同桌,竟然用得是我们那个年代的还钱方式,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
      “我……”
      “你同桌就算还你钱,也应该用手机转账,哦不,鉴于你们小学生在追求时髦方面又有了新的突破,我想你们用的应该是智能手表。我说的对吗?明明。”祁刈眼底下沉,连带着眉骨也像乌云压阵。
      在无话可说又面面相觑的时间里,明明的自制力仍叫一个成年人刮目相看,尤其紧抿的唇线,圆睁的双目,委屈得恰到好处。
      祁刈却很晓得,这样的伪装在一个九岁小孩身上既难得一见也不堪一击,只要他继续说出下面的话——
      “这个借钱还钱却找不到钱的故事,是你看到我临时起意没有经过太多思考编出来的,对吗?”
      “我不懂你在——”
      “理由也简单,你的智能手表在我刚刚进屋跟你说第一句话之前其实是戴在你手上的。只不过我在跟你爸说话,你以为我没注意。”他顺着她齐眉压阵的刘海到微闪的睫毛,将她轻微的鼻息尽收眼底,却最终无视了地道:“你要找的是别的东西,形状大小和纸张厚度接近于一百元钞票,我说的对吗?”
      明明把脸扭向一边,不甘心地咬紧了腮帮。
      “以你的年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么一个故事,说明你很懂说谎的技巧。”尤其懂得大人的想法。
      大人心中合乎理想的小孩当然不能拜托他写作业、寻找失踪人口或情书……但,外星人、公主裙、零花钱,倒是吻合大人心中对于小孩的设定。
      明明抬起头,满脸的不服,“祁叔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怎么就不能给我现金呢,你小时候没拿过压岁钱吗?用压岁钱还钱有什么问题呢?”
      “哦?”祁刈状似认同地点点头,“当然可以用压岁钱。可你不是说,他找你借钱,从来都是很快就还你了么。”
      明明的脸色如米浆洗过一般,转瞬苍白。
      “如果我没记错,距离上一个春节已经过去十个月了。你数学这么好,对于快和慢应该有清晰的概念的吧?”祁刈摊开一只手,意思是你尽可以继续狡辩,我也想看看你还能怎么说。
      明明微耸着肩,倔强地转开了脸,可嘴上仍不松懈,“是……是你听错了,我没说过……”
      祁刈很会体恤小孩的自尊心,单只笑着低了低头,拿起走了一半气的可乐喝了几口,颇为随意地道:“幸好没给你准备时间,以你的能力,稍加润色和完善,我肯定就被你蒙骗过去了。”
      明明绷直的背脊一松,嗓子里却筑了道墙,“你走吧,我要写作业了。”
      祁刈笑道:“这么快就放弃了?你不是让我帮你找丢失的一百块吗?”
      明明气不打一处来,“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现在就给我消失!”
      祁刈徐徐地吐出那口气,维持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道:“你许诺我的酬金,我可以不要。我答应你找的东西,我说到做到。”
      明明抖了抖肩,讶异的目光下张了张嘴,显然乱了主意。
      这倒让祁刈重燃好奇心,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在意?难道是同桌写给她的情书?毕竟在明明的描述中,这位同桌虽然经常找她借钱,但也都能及时还上,她对他也算极力维护。学生时代,同学之间朝夕相处,倒也容易产生感情,写情书表白,也符合情境,毕竟祁刈那会就没少收情书……
      祁刈看向桌面,从中捡走了一本教材——约摸有语文习题册一半页数的数学习题册。
      大概是全然的意外,明明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怎么可能?!”
      书页在祁刈按压的拇指下,从最后一页开始快速起落,直到130-131页之间,陡然出现了那张明明苦寻不到的“一百元”。
      同一时间,明明大喊一声伸出了手,“给我——!”
      祁刈早有预料,提前伸直了胳膊高举过头,俯下视角,眉宇间聚集着不认可。
      明明跳起来够,急切地喊着:“钱我给你!这个只能是我的!”
      祁刈习惯性地一挑眉,“我又不是不给你……”说着起身,好让她即便跳起来也够不到。“我一个成年人,不至于跟小孩儿抢东西。但这个——”他晃了晃指间的纸片,估摸着不是情书,“是我帮你找到的,作为感谢,让我看一眼总可以吧?”
      明明站定了粗喘了几口,也在心里权衡着是否应该答应。
      祁刈又道:“我保证不跟你爸说。”未几,追加一句,“看一眼马上还你。”
      明明想了想,虽不情愿,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你快点。”
      在见识了明明编造故事和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后,祁刈跨过身后的条凳,离她远了两步,确认她没有下一步行动了,才放下手臂看向了那张纸。
      白底一面写着几个仿宋烫金大字:欢迎您光临DB乐园。
      这是……活动入场券?
      也对,如今娱乐活动丰富、社交媒体发达、资讯通畅,大部分家长既开明又具备一定的经济条件,让小孩看个演唱会或参加漫展都已不在话下,是他那个年代没法比的。
      不过就这几个字,关于活动时间和地点却都一概不知,偏又用了烫金大字,还做了凹凸效果,一方面透露出神秘,一方面也漫不经心。
      他又翻到另一面,与白底不同的是,这面用暗绿背景打底,其间黑色细线勾勒出无数个菱纹格,而画面的中心盘踞着一条面朝祁刈吐出红信的蛇。
      祁刈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摸了摸外套口袋里的徽章,踌躇过后,并没拿出来。
      与那枚徽章相比,这张入场券上的图案更为直观——这是一条红色响尾蛇。
      怎么这么巧?祁刈正要向明明发问,却见明明翻阅着那本数学习题册,脸上写着大大的问号。
      “我都检查过了,为什么我找不到?”她将习题册冲他一递,“你说,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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