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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奉元珠 ...

  •   见江沅从屋里出来,裴恙一下就奔了过去。

      “国师大人,他怎么样了?”

      “无碍,让他好好休息。”江沅淡淡道,“我还有事。”

      说罢,江沅便离开了,只是他走了一段路,又停下来,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人。

      “什么事?”

      “你也发现了?”乘月蹙眉,“他身体里有一股强大的灵气。”

      “嗯。”江沅淡淡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想多说。

      “但他之前并没有,也许只是我没有发现。”

      “同样强大的灵气可以互相压制,但若一方消失,压制自然也就不存在了。”江沅并不惊讶。

      “你是说,琉璃丹?”

      琉璃丹中的灵气治好了郑荀的伤,现在已经变成了一颗普通的玉珠。

      江沅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敛眉,转身离开了。

      他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验证。

      ……

      这里有一个隐蔽偏僻的木屋,屋外被杂木环绕,藤蔓肆意攀爬,将木屋遮得严严实实。

      头发花白的老仆坐在树下藤椅上,手里正摆弄着几根狗尾巴草。木屋里时不时传来一阵磕碰的闷响声,老仆却浑然不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过多时,狗尾巴草组合成了一只小巧可爱的小狗模样,老仆张开嘴笑了,皱纹都挤在一起,露出所剩无几的牙,嘴里空荡荡的。

      老仆见江沅来了,忙从藤椅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

      他两只手大幅度比划着,嘴里“啊啊啊”地,还指了指木屋里。

      江沅朝他点头,老仆笑得很高兴,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阴暗,只透过几丝光亮,还隐隐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屋子中央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黑褐色坛子,里面赫然泡着一个头发稀疏花白的老头。

      这老头已是骨瘦如柴,只有一层皮包骨。他手脚只留下短短的残桩。脸上处处褶皱,瞋目裂眦,死死盯着江沅,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嗬嗬”声。

      见江沅朝他走过来,老头在坛子里不停挣扎,荡起墨绿色的水散出一阵刺鼻的味道。

      江沅在他面前停住,见他愤怒又害怕地瑟缩着,嘴角轻微地勾了勾。

      “师傅。”江沅的声音十分温和,却让老头怒不可遏地瞪大眼,身体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老头鼓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脸上狰狞的表情像是恨不得把江沅剁成一堆碎肉。

      见他一副想往出来爬却又动不了的模样,江沅似乎低笑了一声,眉间赤色离火印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若隐若现地浮动起来,显得越发诡丽。

      “师傅,切勿动怒。徒儿满足了你想长生的愿望,师傅不是应该开心么?”江沅随意抚了抚衣袖,语气轻柔,“徒儿也舍不得师傅就这么死了。”

      他停顿片刻,又将目光落在老头身上,似乎是在回想什么。

      “可惜爹娘和峤儿,他们无法看到师傅这番模样。”

      老头愤怒地颤抖着,喉咙里声音越来越嘶哑。

      不得好死!你们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江沅,你也不得好死!

      江沅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对着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师傅,你是不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在你将我和峤儿带回去的那天,我就已经开始计划了。”

      他的语气越轻,老头眼中的恐惧就越多。

      江沅看了他一会儿,又说:“师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等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今日终于被徒儿找到了。”

      他手中浮现出浅淡的圆球形屏障,上面隐隐约约出现郑荀的模样——还有胸口那处奇怪的印记。

      老头嘴里模糊的“嗬嗬”声愈发急促,布满血丝的眼珠几乎要滚落出来。

      那是我的,是我的东西!是我的,它属于我!

      江沅垂下眸看着对方狰狞的脸,神色似乎有些怜悯:“奉元珠,你竟然将它放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不过——我找到他了。”

      老头满目充血,脸上的褶皱因为过于愤怒而抖动着,由于说不出话,他只能大张着嘴,用喉咙发出一些暴怒刺耳的声音。

      江沅也不理会老头如何拼命挣扎,转身从架槅上取下一个小瓶子,将里面一颗红色药丸丢进了坛子里。

      坛中墨绿色的液体一下沸腾起来。

      老头的表情由暴怒变成了恐惧。

      不过须臾,他布满褶皱的脸扭曲起来,眼眶赤红,像是要流出血泪。胸口处原本干瘪的皮肤好像在微微浮动,显现出一条条赤黑色脉络,逐渐向周围涌动。

      一层枯皱的皮下仿佛蠕动着无数条虫子,不停地钻咬啃噬。过了许久,沸腾的液体才恢复平静。

      江沅静静站在一旁,连目光也变得温和。

      屋外的老仆见他出来了,又咧开嘴笑,把手里用狗尾巴草编的小狗小心翼翼递到江沅跟前,嘴里“啊啊啊”地,眼睛一边看江沅,一边指着手里的东西。

      江沅接过狗尾巴草,对他温和地点点头。

      老仆这才笑呵呵地坐回藤椅上,又拿起剩下的狗尾巴草捣鼓起来。

      李迁站在不远处等着,见江沅出来时手里还拿着几根草,脸上露出些讶异。

      江沅端详着手里的狗尾巴草,道:“将它放到水芝轩去。”

      这……放到书斋?

      李迁应声,小心接过去拿在手里,生怕碰坏了。

      ……

      琼华宴后,明帝又召见了御史和那日同来的几位大臣,说是商议册立太子一事。

      这还有什么好商议的?不就只剩下瑞王殿下一人了?

      大臣们战战兢兢,都摸不准陛下的心思。

      陛下喜怒无常,这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们当时也是被逼无奈,以为陛下撑不过去了,为澧国社稷着想,这才敢冒死前去请求。

      可谁知道陛下突然又好了,而且还将他们召入宫中。现在骑虎难下,也不知他们今日走着入宫,还能不能走着出宫?

      “朕想了许久,是该立个太子了。”

      明帝这句话把几人吓得一颤,不过片刻之后,倒没发现明帝有发怒的迹象,于是几人皆松了一口气。

      他们思索着该如何接话,却又迟迟不敢开口,谁也不愿做这个出头鸟。

      还好明帝又开了口:“瑞王倒是不错。”

      除了瑞王还能有其他人吗?显然是没有了。大臣们连忙应和,于是明帝让卫良召来了子午道长,选了个黄道吉日,准备册立太子。

      以往像这样的事,都是要国师来办的,现如今国师疑有通敌叛国之罪,算是失去了这个位置,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个道士来。要知道,京州已有多年不见道士了。

      几个大臣心中唏嘘不已,不过他们能保全自身就不错了,哪还能管那么多?

      ……

      要册立太子的事还没过几天,这事便传到了百姓之中,不过多久,又突然有流言传出。

      说澧国江山要易主了,这位主还是祁家人,往后就不是赵氏江山,而是祁家江山了。

      “这话怎么说?瑞王殿下不是陛下四子么?”

      “你懂个屁,皇家多秘辛。”

      “嘿,快说说快说说,别卖关子!大不了我请你一壶酒!”

      “那可就说定了。我偷偷告诉你,瑞王他不是皇室血脉,而是——”

      “是什么?”那人抻长了脖子。

      “祁家人移花接木,瑞王本应是祁妃的侄儿!”

      “这祁家人可真是胆大包天!”

      有人琢磨道:“怪不得瑞王长得不像当今陛下。”

      “你还见过陛下?”

      “……我没见过,但有人见过,说确实不像。”

      众人议论纷纷,满室哗然。

      赵琬饶有兴趣地笑了笑,放下茶盏,随手扔了几两碎银。

      看来连亘这次是被刺激到了,出手够快的,这才几天,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小姐,”苒珠凑近,小声问,“他们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赵琬笑眯眯地拉长了音:“当然……不告诉你。”

      苒珠惊愕得张大了嘴又随着这句话合上:“小姐,你就别逗我了!”

      她这抓心挠肝的,公主还故意吊人胃口。

      “行了,给你透露一点,”赵琬道,“他的确不是皇室血脉。”

      苒珠又惊得捂住了嘴,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这些流言自然也传到了那些大臣耳朵里,奈何查不出流言从何而起,也就无法彻底制止,只能贴出告示警告百姓勿传流言。

      明面上不说,私下里总有人会讨论,尤其是宫闱秘事更让人好奇。

      许多命妇平日小聚,也喜欢聊聊秘辛,谈谈风月消息,这件事一再被人说起,经过一番润色填补细节,听的人也觉得越真实。

      而她们回去之后又会同家里人聊起,尤其是常入宫面圣的大臣们,听的时候或许会呵斥一声,但心中也不免将陛下与瑞王放在一起。

      放在一起看,就越看越不得了,越看越心惊——这的确是不像啊!

      瑞王既不像陛下,也不像祁妃,反而更像祁承义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祁承义还在朝为官,与许多人都有交集。

      或许外甥肖舅也说得过去,不对,那就更说不过去了,祁妃与她哥哥祁承义,可不是一母所生!

      这可如何是好?查不查都是个问题,让陛下与皇室颜面往哪儿放?流言为假还好,可若是真,那澧国可就真要改姓了。

      于是大臣们聚在一起,偷偷商议了好几天,又决定为了澧国江山社稷豁出去了。

      上朝之时齐刷刷跪在朝堂上,请求明帝对册立太子一事三思。所有人都跪下了,明帝再生气,也不可能把他们全砍了不是?

      明帝确实生气,可与年轻的时候相比,他已经收敛了很多,以至于他现在真觉得自己是个贤明之君,既然是贤明之君,那必不可能因为发脾气而随便砍人——至少这些大臣不能。

      可他问起原因,朝堂上又鸦雀无声。

      这谁敢说?那就是不要命了。

      大臣们都拎得清,哪些事该说,哪些事不该说,说了又要说到什么程度才不会被迁怒,最好还是让陛下自己去查清楚,那就没他们什么事了。这都是为官多年吃了多少亏、有多少前车之鉴才悟出来的道理。

      于是下了朝,明帝就将卫良和刘勋叫到了身边,让二人去查这件事。

      这可苦了两人,因为他们并不清楚是什么事,连从何处着手都拿不准。

      还是卫良特意去大臣府中问了一句,结果大臣支支吾吾不肯说,只让他去街上走走就知道了。

      卫良还想,在街上走一圈就能知道?那还何必要派他们两人来查?

      两人在街上转了一圈,听了一耳朵寻常琐事,直到两人走累了,在茶摊上要了一壶茶,这茶还没喝进嘴里,两人就顿住了。

      旁边一桌人聊得很是起劲,可等两人听完这内容,额角冷汗都冒出来了。

      怪不得那些大臣没一个肯说的,这种事情谁敢在陛下面前多嘴?

      可他们没办法,这已经是架在刀尖上下不来了,陛下还等着呢。以两人对明帝的了解,他们准得被迁怒。

      两人猜的也没错,明帝听后勃然大怒,但还没来得及迁怒,就呕了一口血出来,直接倒了过去。

      太医们又忙忙碌碌进了殿,这回没祁容贞在边上,太医令李庭之对着卫良愁眉苦脸,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将卫良带到一边,悄声道:“卫常侍,陛下这……虽然看起来龙体强健,但底子已经被耗空,此次又是急火攻心,亏损实在严重。咱们相识多年,我也就是对着你才敢说句实话,陛下这病……怕是难了。”

      “卫良!”

      明帝醒过来,竟还有力气发怒。大概过于生气,他此刻眸中起了红色血丝,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是头恶鬼,很是吓人。

      这副表情就把刚进来的祁容贞吓得差点不敢上前。她微微垂眸避过这个可怕的眼神,刚上前走了一步,便听见明帝突然暴喝一声:“滚!滚出去!”

      祁容贞从未被明帝这样吼过,一时间愣在原处,还是卫良给她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神,才给拉出去了。

      这要是再不离开明帝的视线,估计就不是走着出去了。

      祁容贞被侍女扶出殿外才回过神,接着便听见明帝的暴怒之声:“把祁承义给朕押进宫!马上去!”

      祁容贞心中一跳,隐隐生起一股不安。她很久不见明帝发这么大脾气了,除了那天连妃那个疯女人提起先帝的时候。

      怎么今日突然生这么大的气?竟然还要押哥哥进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款冬,立刻派人去祁府通知哥哥,一定要比刘勋快,快去!快去!”

      她看着款冬离开的背影,手里紧紧攥着丝帕,不觉出了一手心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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