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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百花巷里寻芳阁 ...

  •   “来了。”郑荀望着寻芳阁外的几个人,提醒道。

      两人对视一眼,裴恙没忍住,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对不住。”裴恙笑道,“都一天了,我还是看不惯你这装扮。”

      “彼此彼此。”

      两人为了不被人认出来,都易容装扮了一番。此时他们脸上须鬓茂盛,遮住了原本的面容,任谁都瞧不出来。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寻芳阁,一进去,郑荀便愣住了——他怀疑自己进错了地方。

      寻芳阁不似寻常青楼,这里布局奇特,一入门便是清雅茶室,里面有不少人品茶对弈,而再往前走便是两道长廊,华灯溢彩,流光闪烁,宛如白昼。

      可这……走哪边?

      “跟我来。”裴恙拍了拍他的肩膀,灿然一笑,“这一道是论学之地,那一道便是寻花之处。”

      “你来过?”郑荀看着长廊里悬挂的琳琅满目的花灯,就像一条蜿蜒而去的星河,心中惊叹不已。

      他着实没想到,一个寻芳阁竟然处处碧瓦飞甍,雕梁画栋。

      “算是吧。”裴恙嘴角的笑意淡了些,拉着他去了右边的长廊。

      裴恙又问:“你不好奇我为何选这边?”

      “没什么好问的,”郑荀摇摇头,“我信你。”

      裴恙笑了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过了长廊便又是另一番天地,里面热闹非凡,云鬟雾鬓的美人皆簪星曳月,耳畔琴瑟之声、丝竹之音,余音绕梁。

      “方才门口的人怎么也没拦我们?”郑荀心中暗叹,怪不得当时彭山说这不是常人可踏入之地。

      “能进寻芳阁的人非富即贵,”裴恙指了指两人腰间戴的玉牌,“只要有这个便不会有人拦你。”

      说话间两人上了楼,郑荀一眼便瞧见了守在门外的罗三。

      门口有人守着,无法轻易进入,裴恙特意挑了隔壁的房间进去,但即便是一墙之隔,也听不见丝毫响动。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侍从送来了茶水,又恭敬问道:“两位客人需要些什么?”

      裴恙刚想说“不用”,就见郑荀使了个眼色。

      郑荀笑道:“来这里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才不虚此行,上些好酒好菜来。”

      侍从应声而去。

      裴恙小声问:“这是何意?”

      “我们现在进不去,自然可以借他人的身份进去,这不就是个好机会。”郑荀敲了敲桌子。

      不一会儿便有两人端来了几道酒菜,恭恭敬敬地往桌上摆放,并未察觉有人绕到身后。

      只听两声闷响,侍从应声而倒。

      两人换好了衣服,又将胡子取下,在脸上画了两块大大的黑斑,端着酒菜出了门。

      “小的来送酒菜给各位客人。”郑荀低着头,紧紧握住食盘,压低了声音。

      罗三并未多心,看了一眼酒菜便开了门,只是在进门时才瞥见两人脸上的黑斑,不由得眉头一皱。

      “就在这里等着。”见两人还要往前走,罗三在前面一拦,便遮住了他们的去路。

      有人守着,郑荀二人只得老实站着,只是这里仍然离屋内有一段距离,两人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根本没用。

      过了片刻,才有侍女出来接过了两人手里的东西端进去了。

      两人悄悄对视一眼,正准备回去从长计议,却听身后的罗三道:“你们两个站住,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不知道寻芳阁何时来了这样面貌丑陋之人?”

      京州的人不管来没来过寻芳阁,都知道寻芳阁就连做杂事的小二都是眉清目秀的,根本不可能有这样丑陋的人给客人端茶倒水送酒食。

      话音还未落下,两人拔腿就跑。这罗三分明是看出了端倪,这时候谁停下谁是傻子!

      眼看身后罗三就要追上来了,两人脚步不停,视线交错,分别向两头跑去。

      郑荀这一边就困难许多,他对路不熟,跑到哪里都觉得连装饰都是一样的,更不巧的是,罗三竟然追的是他!

      他只能看着哪里暗就向哪里躲,也不知道到底跑到了哪里。

      罗三紧跟不舍,直到郑荀气喘吁吁,腿都快迈不动步了,罗三仍在后面追着他。

      若是这回被抓住,他必定会被罗三认出来,到时候命可就不保了。

      眼见着在拐角处听到罗三急速而来的脚步声,就在地上映出罗三影子的刹那间,郑荀当机立断,悄悄推开一扇门躲了进去。

      一进去便是满室盈香,馥郁非常,他还没来得及抬眼,脖颈处便横了一柄利刃。锋口冰冷,他只要稍稍一动,便会被割破喉咙。

      郑荀丝毫不敢动,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说道:“阁下见谅,我本无意闯入,实属无奈,请阁下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身后人并未言语,只是押着他去了内室。

      里面只有两位女子,一坐一倚。

      倚着的那位怀中抱着一只狸花猫。额角绘着一朵红花,姿容艳丽,眸光却是锐利。

      坐着的女子容色倾城,看起来娴静温柔,却也掩不了眸中的冰冷。

      郑荀不敢细看,只匆匆一眼便低下了头。

      “你是何人?”说话间抱着猫的女子已经走到他跟前,声音语调缓慢,每个字却都像带着冰锥扎进来一样,让人生畏。

      还不待郑荀回答,她便伸出手指在郑荀脸上的黑斑处划了一下。

      看着指尖留下的黑痕,她冷笑道:“乔装打扮潜入我寻芳阁有何目的?”

      郑荀只感觉脖颈处的冷刃已经贴近了皮肉,他顿了顿,才低声道:“在下无意冒犯,只是有些事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并不是因为寻芳阁。”

      女子似乎是在打量他,过了许久才问:“那你说说,是什么事情?若是我听得高兴,便留你一命。”

      郑荀也听出了语气中冷意。即便是他说了,今日怕也是没命出去了。

      他索性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我说与不说,你都不会让我活着出去,不是吗?”

      女子看着他,突然冷笑一声。

      她怀中的猫跳了下来,翘着尾巴围在郑荀脚边叫唤,态度十分亲昵。

      “狸儿也喜欢聪明人。”她目光落在猫身上,柔和了许多,“那便留你个全尸。红愔……”

      她话还未说完,郑荀惊讶地盯着她胸口处:“等等……你这是……”

      女子冷笑,拖着缓慢的调子:“年纪不大,胆子不小。”

      郑荀红了脸,解释道:“您、您误会了,我是想说,您这块长命锁是哪里来的?”

      女子颈上挂着一块柳叶形长命锁,看起来十分简陋,与她满身华贵的绫罗绸缎比起来实在是极不相称。

      郑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惊人的想法,他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虽说是养尊处优,但是也能从脸上看得出一些岁月的模样,想来年岁也偏不到哪里去。

      于是他试探道:“我认识的一位爷爷,他也有一块柳叶长命锁,那是他为最疼爱的女儿亲手做的,上面还刻着她的生辰八字和姓名。爷爷说过这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长命锁,只给她一个人戴,不知您怎么会有?”

      女子神色微变,像是怔愣住了,她颤着手抚上胸前的长命锁,眸中惊疑。

      “柳姑姑,”身后的女子上前来想扶着她坐下,“怎么了?”

      她却抓着郑荀问:“你说,那上面刻着的是什么?”

      她虽然在尽力掩饰,但郑荀仍看出她目光里的急切。

      “我只是随意看了一眼,记不大清……”郑荀忍住了被掐手臂的痛觉,“依稀是什么……丙午癸巳……钱氏柳儿……”

      手臂上的力道忽然松了,女子潸然泪下,她看了长命锁许久,才低声问道:“他……他老人家可还好?”

      郑荀松了口气,心中也着实高兴:“钱爷爷身体康健,只是一直思念女儿,常常拿着长命锁睹物思人。”

      她拭了眼泪,眸中冰冷不见,倒是多了几分哀愁:“我何尝不想,只是我如今身为寻芳阁柳老板,哪还能轻易脱身。”

      郑荀蹙眉道:“钱爷爷如今已是古稀之年,能见到女儿也是他此生唯一的夙愿,他等了你多少年,甚至……甚至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我明白,只是目前还不行。先不说这些了,”柳老板叹了口气,又看向他,嘴角带了些真实的笑,“你也是明州人?”

      见红愔还拿着剑,她眼神一示意,红愔便收回剑,退到了一边。

      柳老板亲切地拉着郑荀坐下,又给他沏了杯茶。

      郑荀心里明白她这是要问什么,便将钱爷爷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柳老板听后沉思许久,又忍回了泪水,对他道:“好孩子,今后你便叫我一声姑姑吧。多亏有你们陪着我爹。”

      郑荀顶着她温和慈爱的目光,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姑姑”。

      柳老板欣慰地点点头,又问:“你现在可以好好说说,这样来寻芳阁是怎么回事?”

      郑荀犹豫片刻,柳老板还以为他是顾忌旁边的人,便指着身旁容色倾城的女子道:“这是灼华。”又指着拿剑的女子说:“这是红愔,都是我亲近之人。”

      郑荀点点头,道:“秦州太守罗智与我有血海深仇,可我们一家人隐居十几年,至今不知道他是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罗智?”柳老板双眉轻蹙,“他是祁家那边的人。你们可与祁家有什么过节?”

      “不知。”郑荀眼神一亮,问道,“姑姑可知道京州有谁会把莲花作为家徽标识?”

      柳老板接过他手中的竹筒,细细端详,“莲……这是多年前连家标识,不过连家早已败落,只有宫中连妃还活着,至于连亘,多年前就已下落不明。”

      灼华眸中浮现异样之色,她柔声问:“不知小公子问这些又是做什么?难道连家也是你的仇人?”

      “这倒不是,我只是怀疑阿姐失踪与此有关。”

      柳老板看了灼华一眼,带着些警告的意味,灼华轻轻颔首,便独自坐到一边去了。

      “你若信得过姑姑,就先耐心等等,我让人去查一查。”柳老板看着郑荀,笑得温和,“现在就先让红愔送你回去。”

      郑荀道过谢,跟着红愔出去了。

      待两人走远了,柳老板才对灼华道:“方才他不过是问了一句连亘,跟陆宴又没有关系,你着急什么?不要忘记了你的身份。”

      见灼华低头不语,她叹了口气,又说:“你可有想过被他发现端倪,到时候不仅是你,就连陆宴也会受无妄之灾,这么多年了,你该知道他的手段。趁我现在还能替你遮掩一下,你自己想个明白罢。”

      灼华垂下眸,遮掩了眼底神色。

      “柳姑姑,我好累。难道我一辈子都要这么下去么?”

      柳老板没有说话,也并不能给出回答。

      两人心里都清楚,废弃的棋子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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