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妖》九方莲

26、蒙面人

　　郑荀坐在灶口前烧火，火光映着他的脸微微发红，连带着手心里的墨玉铃铛也映衬得好看极了。

　　这条绀色细绳真是漂亮，不愧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和这墨玉铃十分相配。

　　郑湘问：“阿荀，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宝贝？我瞧你都看了一天了。”

　　“这还真是个宝贝，”郑荀举起手里的墨玉铃，笑得十分灿烂，“阿姐你看，多漂亮。”

　　“漂亮漂亮，谁不知道你眼光最好。”郑湘夸奖几句，又道，“明日你若有空就帮忙将爹的诊籍送去，爹向来诊籍不离身，怎么这回连它都忘记带了？”

　　“人总有忘记的时候。”郑荀小心地收起墨玉铃，“更何况爹他前几日藏着心事，忘记了也不打紧，我明日送去就是了。”

　　……

　　半个时辰之后，郑荀总算到了镇上。

　　药材铺里此时只有一两个抓药的，陆嘉一边抓药一边记账，并不见郑乞言的身影。

　　见到郑荀，陆嘉放下手中的药材往他身后看了看，却只见他一人。

　　钱昌正坐在椅子上用布轻轻擦拭着那块长命锁，见他来了，笑开了嘴，连忙过来拉着他坐下，又倒了杯茶，这才问道：“阿荀，你爹呢？怎么不见他？是不是家里有事走不开？需要老头子我帮忙就直说，别跟我见外。”

　　“我爹？他不是昨日就来镇上了吗？”郑荀听到这些话一脸茫然。

　　钱昌闻言神色忽变，忙问：“昨日我们并未见到你爹，还以为是家里有什么事耽搁了要晚些来……”

　　郑荀突然感觉心里慌乱乱的。他爹离开家的时候也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钱昌安慰道：“先别多想，说不准你爹他办事去了没告诉你们。万一过两天就回来了呢？这样吧，你回去先在附近问问，我托人在七里镇打听打听。”

　　郑荀点点头。不如回去问问娘知不知道，爹不和别人说，总不会不告诉娘吧？

　　他这么想着，稍稍放下了心，赶忙告了辞。

　　……

　　连羽这天一直守在附近，可就是不见郑俨，也不知道公子让他来这儿要守到什么时候。

　　他好想吃见云斋的糖梨酥，好想喝流霞馆的桂庭浆！

　　早知道就不惹连雀生气了，肯定是连雀在公子面前说了他的坏话，可恶啊！等他回京州了一定要去找连雀算账，让连雀请客，把他吃得分文不剩！

　　忽然一阵酒香飘来，连羽顺着香气从屋顶爬了过去。

　　这酒好香，肉也好香！

　　连羽趴在屋顶咽了咽口水，向屋里看去。

　　郑湘将剩下的小半坛酒放在了案桌上，又端了一碗肉去了屋里，顺手关上了小厨房的门。

　　连羽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进来，悄悄从窗户溜了进去。他在锅前面停留了一会儿，又跑到那半坛酒面前。

　　他……他就只喝一点点！

　　连羽端起酒坛子倒了一口，入口清醇，回味甘甜，竟没想到这酒不比桂庭浆差！

　　等他回过神来，酒坛已经见了底。连羽抹了抹嘴，抱着酒坛依依不舍，磨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溜出去。

　　酒的后劲上来了，连羽倚在房屋后山坡的树上，晒着阳光迷迷糊糊的。

　　这里虽不比京州繁华，却也十分惬意，若是能吃到好吃的，那就更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动静，连羽恍然惊醒，赶忙翻到了屋顶上。

　　向里一看，竟有一个蒙面人正举着匕首将郑湘按到在地，连羽从怀中扯出面巾蒙上，赶忙飞身而下，一脚将蒙面人踹开，扶起了已经不省人事的郑湘。

　　“你是谁？为何要将她们置于死地？”连羽声音压得极低，胸腔里交织着怒意。

　　那人并未出声，只是轻蔑地打量了他一眼，又拿起匕首向他刺去。

　　连羽放下怀中人，与蒙面人撕打起来。他并未将武器带在身上，只能用拳脚去反制。幸好技高一筹，趁其不备将蒙面人的匕首夺了过来。

　　蒙面人见势不对，从身上掏出白色粉末挥洒过去，连羽赶紧退后遮住双眼，待他再看过去，人已经不见了。

　　连羽扶起郑湘，手放在脖颈处探了探，又见她胸口处被刺了一刀还在流血，赶紧从怀中掏出药瓶到一粒止血药来给她喂了下去。

　　地上的许云秀身中两刀，脖颈一处，胸口一处，已经没了气息。

　　周围到处都喷洒了粘稠的鲜血，看得令人心惊。

　　连羽轻颤着手，呆滞在郑湘身旁。

　　都怪他！都怪他！

　　喝酒误事，管不住嘴！要是他能早点发现动静，那蒙面人就不会得手！

　　这下他该如何向公子交代？

　　连羽看了看怀里的郑湘，气息已经十分微弱，如果再这么耽误下去，恐怕凶多吉少。万一那蒙面人再折返又怎么办？

　　眼见郑湘脸色越来越苍白，连羽连忙写了一张纸条放在小竹筒里，又将竹筒压在桌角的书本下，这才抱着郑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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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荀一路匆匆赶回家中，踏进门便见满地血红。

　　桌上还摆着饭菜，只不过非常凌乱，洒得到处都是，一看便有打斗之痕，而许云秀毫无生气地躺在血泊之中。

　　郑荀腿一软，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拭去了她脸上的血迹。脖颈处的刀口已经被血黏上了，但还是能看出来刀口是有多深。胸口处冒出来的血已经洇在衣服上，变成了黑红色。

　　他脑中发懵，一片空白，想说什么，却感觉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过了良久，他才紧紧抱着尸体，将自己埋进已经逐渐失去温度的怀抱，呜咽出声。

　　“娘……阿荀回来了。”

　　却再也没有人回应他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给许云秀整理了头发，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

　　地上有一粒黑褐色的药丸，放在鼻尖下轻嗅，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心情平复了些许，理智也逐渐回笼。

　　既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其中一定有什么关系。

　　他将药丸仔细收好，忽然听见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

　　一股危险的气息向他迎来。他向旁边一滚，正好躲过了身后蒙面人刺来的匕首。

　　蒙面人显然没想到他能躲开，不过一瞬，举着匕首又刺过去。

　　郑荀拿起凳子砸过去，趁蒙面人躲闪之际跑了出去。

　　他逃到后山，蒙面人依然穷追不舍。他明显不是蒙面人的对手，对一个会武之人来说，他再怎么逃最终结果都一样。

　　可他总要搞清楚，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将他们赶尽杀绝？那他爹……他爹会不会也已经……

　　“你为何要对我们下此狠手？”

　　似乎是没想到郑荀会突然停下，蒙面人眉眼一皱，以为他有什么后招，手里握着匕首，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郑荀嘴上问着话，脚却在往后山退。

　　“我爹呢？你可知他在哪里？”

　　蒙面人防备了半天见他没有什么多余的后手，渐渐不耐烦了，提起匕首追过去。

　　郑荀慌乱躲避之际，鼻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浓香，带着一丝香甜苦涩的味道。

　　旖香藤！就在那边！

　　可他逐渐体力不支，被蒙面人追上绊倒在地。

　　蒙面人似乎想速战速决，拿匕首一刺，郑荀扭身躲开，蒙面人扑上来按住他，眼见匕首刺过来，他一脚向蒙面人下方踢去，蒙面人一时不察，痛到在地。

　　郑荀趁此机会向旖香藤的位置跑去，若是今天逃不掉，那他们两个人就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