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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矛盾 ...

  •   “阿姐你看,我把树上最好的杏花摘来了,送你酿酒,记得到时候分我一坛,我拿去埋在树下,等以后阿姐你出嫁时我再挖出来。”

      郑荀提着一篮杏花喜滋滋地邀功。

      郑湘懒得理他,接过篮子径直朝小厨房走去。

      见他回来,许云秀拿了一个玄色荷包递过去。

      “上回做衣裳的布料剩下不少,就顺手做了一个,拿去装些零碎东西也方便。”

      郑荀拿在手里看了看,荷包右下角绣了一朵杏花,栩栩如生,煞是好看。便戴在腰间,笑着道谢。

      许云秀问他:“东西都还没装进去,戴上有什么用?”

      “不急不急,过几日再说。”

      “随你。”许云秀无奈,转而又笑道,“过几日你爹便该回来了吧,我算着日子差不多了。”

      郑荀收敛了笑,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忘记了。

      一般若是药材铺里空闲,他爹会在月末回来一次,休息两三日再赶回去。

      他雀跃的心情瞬间消失无踪。

      他爹一回来,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马上就要受到煎熬了。

      郑乞言一回来,他必然是被拘在家中考校功课。好的话,奖励倒是有很多,当然,从小到大,这奖励只有一种,那便是书。

      他也不知道他爹为何执着地把书当做奖励送给他。除过书以外,哪怕他爹空手回来甚至拿个哄小孩的拨浪鼓他也不会嫌弃。可惜他只能想想,到最后还是得高高兴兴把书接下。

      这几年他攒下的书已经装了三个箱子,书之杂乱,让郑荀都不知道看这些有什么用。

      有一次他把箱子搬出来一边整理一边嘀咕:“天文地理,农桑军事,我的亲爹啊,怎么不买本美人图回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书,集齐了说不定还可以当做宝贝传下去呢。”

      谁想到他这嘀嘀咕咕的声音恰好被他爹听见,硬是撵到门口去劈头盖脸训了他一顿。气得他爹一整天没跟他说话。

      考较功课更是常事了。若是出了错,他爹便会横眉冷对,让他默书十遍,令他苦恼不已。

      他问为何要学这些,郑乞言回答得十分严肃,活像那课堂上七老八十严肃板正的老夫子。

      “以后你去镇上做个教书先生,没点真才实学怎么行,不要误人子弟。”

      郑荀无话可说。

      在郑乞言眼中,他就应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然后去做个教书先生,以此度过一生。这不,他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刚开始他还会忍不住反驳,到最后听他爹的训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说什么是什么。他发现逞一时口舌之快换他爹一天的絮叨,十分划不来。

      隔日,郑荀在课堂上打起了瞌睡。

      没办法,谁让他昨日夜里想着他爹要回来,这脑子里就不停地蹦出那些书目内容,停都停不下来。害得他整夜辗转反侧,连觉都没睡好。

      陈锦文在路上碰见他时都吓了一跳,跟在他身后幸灾乐祸。

      “阿荀,你昨夜偷鸡摸狗去了吧?怎么如此憔悴啊哈哈哈哈!你瞧瞧你这眼睛哈哈哈哈……不知道的还以为被鸡啄了!你还记得吗?就小时候撵在你屁股后边那只彩衣大公鸡!”陈锦文边笑边补充道,“李明远他家那只!”

      郑荀现在困乏不已,耳边的声音念得头突突地跳,他是在忍无可忍,斜睨过去:“我昨日没睡好,现在头晕眼花,神志不清。万一不小心打到了你,你可得见谅,兄弟我不是故意的。”

      话倒是轻飘飘的,但这冷飕飕的眼神看过来,还是让陈锦文浑身一抖,赶忙闭口不言,两三步跑去坐好。

      郑荀左手撑着脸,看似在认真听讲,实际眼睛已经闭上了,这眼皮似有千斤重,任他怎么使劲就是睁不开,脑子里也混沌一片,听着徐桓在上面的讲解,睡意更深了。

      正当他睡得香,突然间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端正坐好,抬头一看,果然是徐桓在叫他。

      他完全没听见徐桓说什么,转头看向一边,其他人都在看着他。

      他朝陈锦文使了个眼色,陈锦文却只是对着他嘿嘿一笑,摊了摊手。

      兄弟,不是他不帮忙,在徐夫子眼皮底下他实在是爱莫能助。

      郑荀咬牙,三犷这小子,想看他笑话,瞧瞧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嘴都恨不得咧到耳朵根子去了。

      还好徐桓见他未说话,以为他没听明白,便又问了一遍。

      “你且说说,何以为国?”

      郑荀沉思片刻,答道:“国以民为本,本治则国固,本乱则国危。”*

      徐桓点头,又问道:“那么又何以兴国?”

      郑荀道:“谏从善,不失为明君,可使国兴,亦民之所向。若偏听奸佞之言,使民心溃散,则国必衰。”

      “那忠君与忠国二者若选其一,你当如何?”

      这倒是不好回答了。

      郑荀眉头蹙起,思索片刻,道:“若君为贤明者,自当忠君,反之,则以国家为重。”

      徐桓神情未变,也不知是不是满意。他点点头,又问:“那若是自问又如何?”

      自问?他又不傻,为何要难为自己?

      可徐桓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不说个答案出来便不会把目光收回去一样。

      郑荀顶着课堂中十来个人齐刷刷的目光,灵机一动:“古人云,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我一个普通百姓,自然是忠于己更为合适。当然,若是其他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孙启满脸不屑,却见徐桓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心中突然冒起了火。

      他向来跟郑荀不对付,横看竖看就是看郑荀不顺眼,他讨厌郑荀这种狂妄自大的人,奈何平日郑荀一直深得徐桓欣赏,他心中对此一直忿忿不平。

      他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来,指着郑荀高声质问:“郑荀你这是什么意思?既不忠君也不忠国,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自私自利之人,小人如斯!”

      这么一说,有些人觉得有几分道理,也有人不认同,争论之声在课堂中响起。

      虽然每个人想法都是不同的,有些异议也正常,但他怎么就成小人了?

      郑荀斟字酌句地回想刚才自己说过的话,还是没能明白孙启口中这“小人”二字是如何算到他头上来的。

      陈锦文十分恼火,若是人的眼睛能喷火,孙启早就被烧得连渣都不剩了。

      小兔崽子,不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好吗?自己要是有本事早被徐夫子另眼相看了,总盯着别人不放!废物一个!

      孙启这一顶不忠不义的帽子扣下来,陈锦文恨不得上去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顿。

      可又见郑荀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都过去了也不争辩解释,陈锦文真是气得捶胸顿足。

      陈锦文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桌面的纸都拍飞了。

      他这暴脾气,要不是怕吓到在座的各位,他定要让孙启见识见识什么叫铁锅大的拳头!

      “有的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你好比你厉害,郑荀前面说那么多你不听,非要断章取义。自己不长进还非觉得别人也应该和你一样?”陈锦文不屑地打量孙启一眼,嗤道,“跟你这种不思进取又喜欢嫉妒别人的人坐在一起,我们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孙启脸涨得通红,怒不可遏,指向他的手指都颤抖起来。

      “你!”

      “嘁。”陈锦文不屑一顾。

      “课堂之上如此喧闹,成何体统?”徐桓一开口,课堂上又静了下来,只有窸窸窣窣小声谈论的声音。

      郑荀惊讶地看过去,他没想到平时三犷这样一个憨厚模样,竟然有如此利索的嘴皮子!深藏不漏啊!

      陈锦文朝他抛了个眼神过去。

      那可不,高手当然要藏得深,怎么能随意显露出来给别人看呢?

      一直到下了学,孙启的脸色依旧没缓过来。

      走出书塾的时候,孙启见郑荀被留下来,还以为是郑荀要被训话,便幸灾乐祸一笑,故意撞过去,却不想郑荀一侧身躲过,孙启一时不察觉,一个趔趄差点摔了跤。

      陈锦文捧腹大笑,特意在孙启耳边放大了声音。

      孙启怒瞪:“你们给我等着!”才扬长而去。

      陈锦文对着孙启的背影呸了一口。

      每次都是这句话,就不能换句话来说?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他转身对郑荀道:“我在小路等你,快点啊,话别说多了,真不知道徐夫子一天天哪有那么多话说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管仲《管子·霸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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