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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乘月?阿钰? ...

  •   雷声正是从遥山传来。

      这道雷好巧不巧降到了桑树上。老桑被劈断了一段枝桠,裂口处冒着白烟,雨水很快就冲淡了痕迹。

      “老桑,你没事吧?”

      天雷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知道遥山有几百年都没降过雷了。

      这道雷让阿榆忧心忡忡,哪怕老桑再安慰都不管用。

      老桑从容地抖了抖树枝,它心里头大概是清楚为何会降雷。

      不过就是多了一句嘴而已,何至于这样呢?

      阿鸾被天雷震下树,她感觉自己差点被烤焦,此时盘在树根处,也不敢上去,反正雨也落不下来。

      “肯定是老桑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阿鸾叹气,“真是自讨苦吃。”

      老桑从泥土里抽出树根,又卷起那截断掉的树枝扔向远处的草丛里,用枝桠将断处遮盖了起来。

      它倒是不以为意。乘月从未问过它任何事,如今好不容易让它表现一回,它怎么能不回答呢?再说了,就那么一件小事而已,又不算是泄露天机,真小气!

      空中又传来一阵轰鸣的雷声,正在老桑头顶。

      趁天雷未降,老桑又默默在心里鄙夷道:小气鬼,真小气!

      “你遮起来也没用,乘月又不是五加那傻子,还能看不出来?”阿鸾见不再打雷,又爬回了树上。

      老桑并不在意被天雷劈了一道,也不在意这么点修为。它这上千年道行还没化形,估计也就如此了,再来几道天雷也不怕,只是它放心不下乘月这孩子。

      哪怕乘月在它们面前那么乖巧,它也能多多少少看出一些事情来,也不知他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心事。

      就算有时候五加缠着,他也总是像哄人玩耍一样,尽管五加比他还大得多。

      三叶倒是和乘月谈得到一起去,但每次他都会有意无意岔开三叶的话,令三叶也束手无策。

      老桑有时会觉得挫败,它们好像对乘月一点也不了解。

      但它看得出来,乘月心中有执念,虽然不知因何而起,但如果他不打开心结,这执念必会加重他的戾气,这才是最令它们担心的地方。

      乘月向来乖巧听话,可老桑倒是宁愿他像五加那样,整天无拘无束。只要他不触天道,哪怕肆意妄为一点也好。

      ……

      翌日雨过天晴,遥山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雾气,空气里也夹杂着湿气。

      乘月在桑树下,一眼便看出老桑与往日不同。他仔细一看,竟是桑树缺了一枝,缺口处还有些许烧焦的痕迹。

      乘月想到昨夜雷声,立刻便猜出原因。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也会引下天雷?

      天道到底是什么?称为天道,难道不应该去惩罚那些该惩罚的人?可为什么世间不平事还是那么多?

      为什么恶人在世间活得好好的,而从未作恶的人受了残害,它也不管不问?

      欺他势弱,无法抗衡,天道不公,它配称天道吗?

      阿榆察觉出不对,却一时之间想不到办法让乘月清醒。

      “老桑,你快想想办法,再这么下去了不得了!”

      老桑长叹一声:“乘月,你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那天道,小气得很,你别管它,这能算个什么事呢?我们两个一千多年只生灵智,未见化形,没那个缘分。可你不一样,虽然才化形了几年,但那也是你的气运。”

      “你以后要走的路还长得很,要珍视这个机会,莫要被执念蒙蔽了心,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来。”

      “这天雷对我来说,不过是挠个痒痒而已,我那截树干驻了虫,天雷正好帮我除去了,对我来说恰是个好事,你不必自责。只是你要记住,有时候一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不能让它影响了我们往后的日子啊。”

      过不去了,他也放不下。只要他还活着,就无法忘记,又怎么可能放得下?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荒唐,就像他在万般痛苦中死去又在那个月圆之夜活过来,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荒唐。

      他觉得荒唐可笑,却在勾起嘴角时发现,眼泪竟然会先流出来。

      “你们可还记得,我化形之日?”

      “当然,那天也正好是月圆之夜。你这个时间挑得可真是奇怪,阿鸾他们化形的时候,谁不是错开月圆之夜化形的?偏偏你挑了个我们都在吸收月华灵气的时候,谁也没看见你刚化形的样子。”

      这是阿榆一直以来的遗憾,没亲眼见证自家孩子化形。可这也没办法,凝神之时无法分出二心。

      “那你们还记不记得,七年前……”

      他的声音微颤,压下了涌上来的陌生的酸涩感。

      “七年前……死在树下的那个……”

      老桑和阿榆皆是一惊,这倒是让他们记起来了。

      “你是说那个孩子他……”

      “他就是我。”

      当时那孩子年岁不大,脸上又糊着血污和泥土,而现在的乘月不仅长大了,还化形成了妖,模样变了许多,也难怪他们没有想起来。

      树下那株赤色车前,依然轻轻摇晃着五片叶子。

      七年前的那天,很巧,晚上正是个月圆之夜。

      遥山自从被世人说成不测之渊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入山了。

      可这天遥山里竟然来了一个人,确切来说,是一个孩子,模样不过十来岁。

      只是他原本月白色的衣衫被血染红,洇湿了一大片,又混合着地上的泥,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几乎是在爬着前进,一只手按着胸口,脸上混着泪水和泥,还有些血也沾了上去,狼狈不堪。鲜红的血从指缝里渗出来,又顺着流下去,浸在泥土里。

      老桑和阿榆吓得枝条乱晃,它们以前可从未见过这阵仗。

      有时候也只是听三叶和五加说起过,有些进山寻宝求药的人会因为争夺而打起来,甚至杀人夺宝。

      可那也只是听说而已,它们连见都没见过。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孩子都伤成这样了,竟然还能留住一口气爬过来,然后歪歪斜斜地倚着倒在了树下。

      阿榆一惊,树叶都落了几片。

      “我的乘月呢?没被压着吧?”

      老桑看了看倒在树下的孩子。

      他正在痛苦地抽泣,发出的声音逐渐微弱。车前子正在他脸侧,轻轻摇晃着五片绿色的叶子。

      “放心,没压倒。不过这个孩子……”

      “如何?”

      “这孩子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瞧瞧,这胸口,有个血窟窿,在往外流血。”老桑有些不忍看。

      难道之前进山的人都是像这样的?那也太可怕了!

      “也不知是哪个狠心的,连孩子也不放过。”阿榆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造孽呦,这孩子看起来不像三叶和五加说的那些人,怎会被伤得这么重?”

      “人心不是最难测么?三叶都说,以利己而伤人,是最常见的了。”

      那孩子费力地伸出手抓着树干,似乎是想爬起来,可是耗尽了仅存的一点力气,又摔在地上。

      他微睁着眼睛,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只有嘴里还小声抽泣,喊着:“……好疼……阿钰好疼……”

      它们虽然可怜这孩子,但是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不再出声,看着他慢慢没了气息。

      凡人之间的生死离别,它们从今往后再也不想看了。果然人间疾苦,幸好它们不是人!

      树叶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几片叶子落在了他逐渐冰冷的身体上。

      老桑思索半天,还是抽动了地下的树根,将他的尸体卷起来,埋在了地下。

      也算是入土为安。

      阿榆迟疑道:“老桑,这……将他埋在树下,是不是不大好?”

      “没什么不好的,咱们别像那厚脸皮老参一样就行了。”

      两年后,阿榆发现自家车前子有点不对劲。

      叶子开始微微泛红,沿着脉络延伸,长得比之前大了好多,原本的五片叶子间又长出了一片小叶子,比其他叶片颜色更为鲜艳,几乎成了赤红,很是乍眼。

      “这是怎么回事?这颜色怎么变红了?难不成是生病了?哎呦,我可怜的小乖乖。”

      老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看着车前子周身有些许微薄的灵气在逐渐聚拢。

      “这怕是要开灵智了。你看看它最近吸收的灵气,比以往都要多得多。”

      阿榆很高兴,要是乘月也开了灵智,那就有人陪它们说话了。

      可令老桑和阿榆没想到的是,这个月圆之夜,乘月不仅开了灵智,还化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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