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星河滚烫一点》时白呀

13、第13章

　　陆惜恬进到他家里了，她刚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就在静谧的空间里听到了空调运作的动静，她循声望去，就发现天花板两侧的中央空调打开了，清凉舒爽的冷风拂来，驱散了室内的闷热，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陆惜恬感觉身上的难受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六号给她端了杯水过来，陆惜恬连忙道了声谢，然后就看到屏幕显示：需要看医生吗？

　　陆惜恬摇头说：“没事的，这是老毛病了，我回去后吃点药就行，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她说完这话后，面前的机器人忽然动了一下，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去，过了会儿，陆惜恬就看到六号手里端着各式各样的药盒回来了。

　　屏幕：这些是胃药。

　　陆惜恬有些诧异地看着这十几种药，都是针对不同程度和症状的胃病，一个人的家里怎么会储存这么大量的胃药，她愣道：“岑先生，您也有胃病么？”

　　那端的人回复：嗯。

　　然后对她道：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药。

　　陆惜恬看到了自己以前胃病发作时常吃的一款胃药胶囊，她把药盒拿起来：“我吃这个就行，谢谢您。”

　　她吃完药喝了热水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些，她陷入柔软的沙发里，转头看向身旁的机器人，弯眼笑起来，再次道：“岑先生，谢谢您，真的帮了我大忙了。”

　　屏幕安静了几秒，回复她：没事。

　　陆惜恬将手掌搭在胃上，疼痛还是一阵接一阵的，但比刚开始好受些了，她看着六号问：“岑先生的胃病也有好多年了么？我看您储备了那么多药。”

　　那端的人还是简短地回复了一个字：嗯。

　　作为一个常年患有胃病的人来说，陆惜恬深刻地意识到了每天按时吃一日三餐有多么重要，她想到了自己今晚送餐迟到的事情，对他感到些许歉疚：“岑先生，您现在在吃晚餐了吧？今晚真的非常抱歉，让您等了那么久。”

　　不等那端回复，陆惜恬又补了句：“饭菜放久了，味道和口感是不是没那么好吃了？”

　　说完，她看到屏幕上的省略号变成了一句回复：味道可以。

　　陆惜恬通过这段时间跟他接触沟通，知道了他部分用词习惯，他说可以就代表好吃的意思，她今晚准备的是多口味豆泡饭，里面放了部分鱼肉和海鲜，她自己知道时间放久了口感就会变差，见他还给自己捧场，她感动之余，发自内心道：“您人真好。”

　　闻言，岑嘉州在房间里神情微滞，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人好，他看着显示器里脸色略显苍白但眉眼弯弯的女孩子，这句话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岑先生，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女生的语调温和舒缓，她道：“您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不用管我，我再稍微歇一会儿就会离开了。”

　　她说话时的语气腔调通常都是轻快活跃的，像珠落玉盘似的，声音格外清脆悦耳，岑嘉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关在房间里太久，很长时间没听到这么鲜活动听的声音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跟人交谈沟通的欲望。

　　陆惜恬说完话后见屏幕那端的人没回应了，她也不敢再出声打扰他了，屋子里因为开了空调的关系，温度变得格外清爽宜人，空气感觉也比外面的新鲜，还有沙发，真皮的材质格外舒适柔软，让人想在这里待着不离开了。

　　虽然待在这里感觉身心都好受多了，但陆惜恬还是觉得不太好过多地打扰房屋的主人，她看了看时间，打算待多一会儿等胃不难受了就离开。

　　她放下手机的时候，注意到六号的屏幕有行字：你肚子饿么？

　　陆惜恬稍顿，还没回答，屏幕又道：它可以煮粥。

　　它？煮粥？

　　陆惜恬愣了一秒：“您是指……六号吗？”

　　屏幕：嗯。

　　回答完她的问题，六号就转身往厨房滑行过去，陆惜恬刚从机器人可以煮粥这么高级的操作中回过神来，就听到厨房里隐约传来了水流声，过了将近二十分钟，陆惜恬就看到六号真的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回来了。

　　“岑先生，您设计的这款机器人也太牛了。”

　　屏幕：……

　　那端的人没回复。

　　粥的温度也刚刚好，陆惜恬尝了口，就对六号竖起了大拇指，赞扬道：“好吃。”

　　她把粥喝完以后，六号就拿着碗去厨房清洗了，回来的时候，陆惜恬看到它径直走到沙发旁，摆动着机械的手臂拿了个抱枕放到她的身上，与此同时，屏幕显示了一行字：你可以继续休息，不会打扰到我。

　　陆惜恬看完这行字后，她顿时展眉笑道：“岑先生，您真的太善解人意了。”呜这人也太好了！见她难受就让她进屋休息，还给她拿药煮粥，现在还让机器人给她拿抱枕，还一边说着这种不会打扰他这种话。

　　她之前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她没有帮错人！

　　岑嘉州听到她说自己善解人意，既刚才她说自己人好之后，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甚至还稍稍懵了几秒钟，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指悄悄蜷缩起来，没去看屏幕那端眉开眼笑的女孩子，他将手从键盘上挪开，伸手握住了电脑旁边的水杯，他低下脑袋，掩藏在黑发里的耳朵有点发热。

　　陆惜恬说完这话后没等到回应，反而看到六号头顶的指示灯熄灭了。

　　她猜测他应该去忙了，立马识相地闭嘴噤声。

　　陆惜恬放下杯子，目光往客厅以外的空间悄悄看了眼，隐约看到过道里有扇房门，不知道他是不是待在那间房里，过了几秒，她将视线收回来，没再去好奇了。

　　她搂着身前的抱枕，忽然想到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邀请她进屋。

　　陆惜恬注视着眼前稍显冷清空荡的客厅，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了非常明显的转变，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不再将她当成陌生人来看待了？意识到这点，陆惜恬有种顺利攻克了第一道难关的感觉，不枉费她这些日子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准备三餐。

　　吃完药和粥以后，陆惜恬感觉现在的胃部已经舒服多了，那种绞痛的症状也逐渐减弱了下去，她不好意思在这叨扰他太久，看了眼时间，也准备回去了，但她看着六号头顶黯淡的指示灯，心想自己是不是得等他上线之后打声招呼再离开？

　　岑嘉州在房间里看着图纸，他目前就职于周裕父亲旗下专门研发人工智能的公司，所处的部门是个实验室，他日常所有的工作全都是自己在家完成的，涉及到需要团队协作的项目，通常都是经由团队线上留言后，他这边再给出相应的回复，周裕作为他们整个部门的项目经理，则会定期上门来跟他收取相关的项目进展与报告。

　　前期引导和开发结束后，后期在线下的测试数据周裕也会定期汇总好发给他过目，他现在就在看一款他们为医疗产业研发的康复型机器设备，周裕将测试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发给他了，岑嘉州放下图纸后，重新在电脑上将模型搭建出来进行修复测试。

　　中断了跟陆惜恬的联系后，岑嘉州就在忙着处理工作上的事，等他的大脑有空闲的时间后，才想起了外面客厅还待着一个人！

　　他看到屏幕下方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稍愣了会儿，赶忙将六号的摄像画面调出来。

　　这么晚，她应该已经回去……

　　岑嘉州看到客厅里搂着抱枕歪倒在沙发上睡着的女孩子，目光微微停滞了一下。

　　睡着了……

　　屏幕里的女生脸色稍微正常些了，不再像早些时候那样透着病态的苍白，她闭着眼睛，往日里能见到的那双黑亮灵动的双眼收敛在薄薄的眼皮底下，神情恬静，睡颜格外安稳。

　　岑嘉州看着她。

　　她的戒备心……好像有点太低了。

　　就这样在他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家里睡着了。

　　岑嘉州的视线在她宁静的睡颜上停留了小片刻，他将客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随后操纵着六号准备去房间给她拿张毛毯，可他刚输入了行指令，就看到屏幕上显示机器设备需要充电。

　　他微微拧起眉梢，怎么刚好这时候就没电了。

　　六号机器人每隔二十四小时需要充一次电，它自动回到了岑嘉州在客厅给它设置的充电位站好，屏幕的画面一转，摄像头呈现的视野看不到客厅里的女生了。

　　岑嘉州僵坐在位置上，稍稍捏紧了苍白的指节，薄唇的线条抿得平直。

　　就这么放任不管，她会着凉的……

　　可是，要出去吗？

　　除了周裕以外，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外人面对面地接触过了。上次不得已跟物业管家接触的时候还是因为六号在维修，没办法代替他去取外卖。

　　他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封闭的环境里，家里除了保姆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跟他产生过交流，他已经习惯了在这种环境里成长，长大以后，与外界社交对他来说成了一道复杂的难题，他也不愿意花时间去解决这样的问题，因为对他来说，一个人独处更加舒服自在，久而久之，他就渐渐断了跟外界的人直面接触和来往。

　　当一个人长时间不跟外界的人接触，现在想要迈出这一步时，是非常艰难的。

　　岑嘉州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想到自己要出去面对一个并不算熟悉的人，他就感觉到背脊有些发颤。

　　他虽然没有跟她面对面真实地接触过，但已经在屏幕里见过她很多次了，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或者说害怕些什么。

　　他只要跟往常和周裕碰面时一样，走出去，将需要的东西递给对方，再回到房间就可以了，并没有什么困难的。

　　岑嘉州在脑海里构想了下自己离开房间后的举动，他需要去到隔壁卧室的衣柜里拿一张毛毯，然后走到客厅帮她盖上，之后再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里，只要完成这三步就可以了。

　　对方是睡着的，因此他们不会有任何的交谈，她也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做了决定后，岑嘉州推开座椅起身，他缓缓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随后迈开步子走到门边，他拧开门把之前，脑海里闪过一丝放弃的念头，但想到睡在客厅里的陆惜恬，他抿紧唇，还是开门出去了。

　　他推开房门的动作非常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动静，眼睛也不敢往客厅那边瞟，他稍稍屏住呼吸，往旁边的卧室走去，他每天晚上都会离开自己工作的房间回到休息的卧室，不知为何这一次格外的心惊胆战，就像有人在他身后追赶似的。

　　卧室是自动感应门，他靠近后，房门就自动打开了，岑嘉州进到了房间里，他径直来到了衣柜前，在底层放置床褥棉被的地方找到了一张毛毯。

　　离开卧室后，来到了最艰难的一步，他需要把毛毯在她身上盖好，然后不发出任何动静回到工作的房间里。

　　岑嘉州站在客厅通往房间的过道上，他悄悄探出脑袋去看沙发上的人，人还是睡着的，他很快就缩回了脑袋，但想到自己不知道有没有看错，他又偷偷地伸长脖子张望了两眼。

　　确定人还是熟睡状态后，岑嘉州轻轻吐了口气，往客厅走了过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陌生的女性直面接触过了，岑嘉州内心有些紧张和忐忑，离开了那间让他有安全感的房间后，他感觉自己现在像撑着块浮木独自飘浮在海面上似的，浑身都被冰冷幽暗的海水包裹着，感到一阵透不过气的窒息。

　　渐渐离得近了。

　　岑嘉州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人，他咽了咽喉咙，放轻了脚步靠近。

　　快到了……

　　他一步一步地挪过去，终于走到了陆惜恬的身旁。

　　沙发上的女生熟睡着，没有察觉到他的出现。

　　这让岑嘉州稍稍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将毯子盖到她身上就可以了。

　　他没有去看陆惜恬的脸，弯腰，动作尽可能轻的将毯子盖到她身上，到这一步他感觉自己已经耗费了身上大半的力气了，他屏着呼吸，将毛毯渐渐拉高，盖住了她的肩膀。

　　完成了。

　　脑海里闪过这丝念头，他的目光不经意地往陆惜恬的面容挪过去，原本想看看有没有惊扰对方，但这一眼让他突地怔住了！

　　深陷在睡梦中的人紧紧蹙着眉头，眼泪从眼角不断地冒出来，沿着白净的脸庞滑落而下。

　　她在……哭。

　　岑嘉州呆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沙发上的人忽地睁开了眼睛。

　　岑嘉州与她朦胧的泪眼对视上，他猛然一惊，还不等他做出反应，陆惜恬突然伸手搂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