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97、浮山猎妖

　　五年后。

　　又是一场浮山猎妖。

　　柔川坐在浮山圣宫的最高处，如春泽所说，浮山猎妖只会越来越频繁。

　　这五年她都没有出过浮山圣宫，寻隐仙尊只要有时间都会到圣宫来传她法术剑道。

　　柔川以自己作比较，觉得这位浮山圣主的领悟力和天赋实在高得可怕。

　　虽则在很大可能上，她就是她。

　　“师姐！师姐师姐！”

　　圣宫之外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似是万分火急，柔川听这声音不由猜测莫非就是独孤北北。

　　她起身朝外飞去，就见一六七岁的小童抱着飞剑在圣宫门口不断的喊着，倒的确和独孤北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师姐！咱们浮山要被人欺负死了！那泊伏山的人实在可恶，师姐快快随我去找回场子。”

　　柔川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不去。”

　　但是人却没有动，仍旧好好地看着那小童，心里有些惊奇他竟然没有对她脸上的面具产生惊骇。

　　其实她修炼这些年，已经能将面具完好的取下来了，但是不知道出于怎样的想法，她一直没有付诸实践，就那么任由它印在脸上。

　　任谁只要见了，都能想象到这个面具是怎样留在这张脸上的。

　　“师姐。”独孤北北撇着嘴一脸委屈，“你不知道那泊伏山的人有多张狂，都叫嚣着咱们浮山没人了，就差把我给踩到地上去了。”

　　独孤北北哼哼：“不就是暂时得了个头名，那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后头九荒仙境追得可紧，他们倒要以首座自居了。”

　　浮山猎妖有个排名，杀得越多名次越朝前，有宗门排名，也有个人的。

　　浮山要照看大阵，监察苍梧之地，一般只会派年轻弟子参与。

　　浮山猎妖其实也是一场试炼，如今魔族居于极南古混沌，日常关门闭户，甚少出门，倒是妖族猖獗，多往凡间作乱，是以仙门大多数时候都是和妖族打交道，这一场试炼，就是让仙门的新生力量们尽快接触妖族，掌握本领。

　　每次浮山猎妖总要出那么几个头名出来，浮山自来不在乎这些虚名，毕竟谁都无法否认浮山在看守苍梧之地上的不可替代性，其他仙门争的，也只能是浮山之下的头名。

　　柔川守着浮山大阵，自然是知道这些的。

　　但是寻隐仙尊没说过让她参与，她也没有主动提起过。

　　独孤北北会来这里找她，大约是浮山的新弟子们被压制得狠了，心中不忿，便撺掇着他来求助。

　　浮山圣主这四个字在浮山弟子心里，大约是不一样的。

　　其实她这个浮山圣主也不过是个入道不过五年的新人，放在普通弟子里，根本连进入浮山大阵猎妖的资格都没有。

　　“好师姐，你就帮帮忙吧！”独孤北北抱着飞剑撒娇，这是某个师兄借给他的飞剑，因他最小，平素就算闯了祸也不会有谁真的责怪，他便自告奋勇，来请浮山圣主出山了。

　　“师尊不曾说过我有师弟。”

　　独孤北北垮了脸，嘟囔道：“咱们浮山上下一体，先入门的是师兄师姐，这是常理，掌门虽不是我的正经师尊，却也是要敬之爱之如师尊一般，你自然也就是我的师姐了。”

　　若要柔川说，她是不愿意去猎妖的，她在被献祭给浮山大阵之前，正是被一只妖逼到了绝路上，这一去，只怕要控制不住杀性。

　　“我去了如何？”柔川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独孤北北大喜：“那咱们就要赢了！”

　　他太过开心，竟从飞剑上掉了下去，登时‘啊’声不绝于耳，躲在底下的浮山弟子们听了他的声音，直以为是被浮山圣主丢出来的，连忙要去救，却又看见独孤北北身后有一人追出。

　　素衣铁面，伸手抓住了独孤北北的衣襟，免得他摔死，那飞剑扎在独孤北北脚边，吓得他往后蹦去，结果被吊在了空中。

　　“我杀多少，来日你入道之后，便杀多少，如何？”

　　独孤北北抬头看着这带着诡异面具的师姐，心里竟不觉得害怕，他用力地点着头，这是他与师姐之间的承诺，他定会遵守。

　　众浮山弟子目送浮山圣主飞身离去，待要跟上，又听得她道：“不要跟着。”

　　众人一时不知是何缘故，互相看了一会儿，都往照影壁去了，浮山里的战况会时时反馈到照影壁上，他们只需要在那里看着排名，便能知道情况。

　　年轻的弟子们进入浮山猎妖，老一辈们就坐在浮山仙宫主殿里开了个调解矛盾纠纷的大会，解决完矛盾，再对过去这几年对抗妖魔的大小事件做一个总结，互相批判和吹捧一下，然后定下接下来保护凡间的大方向大基调，最后进入闲聊时间。

　　总体来说氛围还是比较和谐友好的。

　　直到被照影壁上的排名打断闲谈。

　　浮山从不上不下的位置冲破了还在纠缠第一第二的九荒仙境和泊伏山的阻拦，坐稳了第一的位置，其势头之猛，其余所有仙门加起来也不及。

　　众仙颇有些惊奇，浮山自来是不怎么在乎这个排名的，是实实在在的重在参与，今回这是怎么了？竟然争第一去了。

　　寻隐仙尊不理会众人的探究和好奇，所有浮山的长老仙尊们也出奇的沉默。

　　五年，他们也很好奇这个被掌门收做徒弟的浮山圣主能做到何种地步。

　　独孤北北站在照影壁前，看着如直线般攀升的浮山名次，以及跟在后面的数字，呆若木鸡。

　　照影壁前不止浮山弟子，也有其余仙门弟子在这里猜测首名会在哪个仙门，自己的仙门又会在什么位置，他们一起见证了两大首名有力角逐者的败落。

　　浮山在最后，已一种令人恐惧的速度攀升，在位居第一之后，仍然没有停下猎杀的脚步，浮山里的妖兽在不停地减少，照影壁上的数字在不断攀升。

　　参与猎杀的弟子被这后来人的手段吓到，只见某一个方向里，不断爆起血雾，这片血雾在飞快地往前推进，而且范围越来越大，血雾的前方是疯狂奔逃的妖兽们。

　　这等奇景简直世所罕见。

　　从来只有被大妖追着跑的年轻弟子，第一次见大妖小妖们被年轻弟子追着跑。

　　柔川看着周围不断被爆成粉碎尸骨无存的妖兽们，恍惚想起在青陵山仙门前，她送给封泪的那一场血色烟花来，与此时场景实在太过相似。

　　柔川在浮山圣主猎杀第一只妖兽的时候，徒然感觉到从心底迸发的恨意，以及更加清晰地看见了那场奇异诡谲的献祭。

　　因为一只妖的到来，整座城池变成了它的粮仓，到处都是鲜血和残破的血肉。

　　那不是一个人的献祭，是全城的献祭。

　　他们用最决绝的方式拒绝成为妖的口粮。

　　但是只有这个少女在带上面具的时候没有死去，她在最后一刻觉醒了心剑，一剑斩妖。

　　寻隐仙尊赶到的时候，除了她，已经没有其他的幸存者。

　　满城的血流进浮山大阵里，补上了这只妖逃出的缺口，作为唯一的幸存者，这个失去一切的少女成为了浮山大阵的主人。

　　最终来到了浮山圣宫。

　　柔川的意识独立存在，她在这个身躯里，但是这个身躯里的另一个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也无法控制这具身躯。

　　她像一个旁观的局中人，挣脱不得。

　　还在猎杀妖兽的弟子们纷纷御剑而起，远远追随着这片血雾的方向，他们也很好奇，这个人究竟能一口气杀掉多少。

　　没有人看见她用剑，因为除了最初的一剑，那之后她用的都是妖兽的内丹，用妖丹爆开时的能量杀死一批新的妖兽，如此往复，随着她对力量的掌控越加娴熟，这其中要耗费的灵力也就更少。

　　旁人不会用她这个方法，一则妖丹爆炸时的力量不容小觑，一不留神就会把自己炸死，二则妖丹可以用来炼制仙药或是加强法宝，这样一片一片的炸开，实在有些浪费。

　　越靠近苍梧之地的妖兽越厉害，妖兽的能力大多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的，一开始的时候，浮山猎妖不猎五十年以下的妖兽，而随着近些年来妖兽的快速增长，这一条规矩也被弃之不用，浮山之内的妖兽，尽皆可杀。

　　苍梧之地对此也是放任自流，因为苍梧之地里实在在不下那么多妖兽了。

　　苍梧之地在人间之北，因它在人间又不在人间，是以只有浮山一处界门可以离开苍梧之地进入凡间。

　　妖族与浮山抗争了几千年，从来没有大肆突破过浮山的拦截，虽偶有妖族逃脱，也都被抓回了浮山，或是就地正法。

　　对于浮山猎妖之举，妖族不是没有反抗过，妖族与人间仙的战争打了许多年，浮山也曾放言，只要妖族不出苍梧之地，便不杀。

　　于是最后便以苍梧之地的界门为线，一旦出了界门，生死便不由妖族做主了。

　　盟约初立的时候，人间太平了好些年，及至妖兽泛滥，妖族大盛，不断侵占着浮山，浮山猎妖也才兴起。

　　这不是单纯地猎妖，而是妖族与仙门战争的缩影。

　　这也是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