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94、神之过往

　　玉渊很珍惜现在这段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间，也许不会太长，但足够让他用一切去换。

　　“总算……比你快一步了。”虽然你依旧没有真正想起我。

　　玉渊没有血流出来，柔川好像又回到了镜子里的过去里，玉渊总是要抢在她之前，将自己搞个半死。

　　她的两道意识没有派上用场，玉渊先她一步献祭了自己的力量。

　　她不知道对已经是一个鬼的玉渊来说，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和明神一样，是彻底的消散。

　　“忘记我吧。”玉渊在柔川耳边叹息。

　　柔川由着玉渊再次抱住她，她没有了心，甚至在看到故事结尾那样惨烈的景象时，也无法感受到情绪的波动。

　　玉渊的牺牲也无法牵动她的情绪，但是失去了心的玉渊却依旧深刻地爱着她。

　　玉渊就要死了，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但是既然他想要先走一步，那她就等一等。

　　可是柔川没有死去。

　　在玉渊化作一道飞烟消散在她怀里之后很久很久，她照样坐在原地，没有任何要死去的迹象。

　　柔川忘记了问他一个问题。

　　玉渊回是谁？

　　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而玉渊与玉渊回都已经死去，没有人可以回答她的问题。

　　在这长久的寂静中，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天地间像是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玉渊在这样的寂静中守了她三千年。

　　三千年有多长，柔川无法想象，镜子里的过去里她只醒来了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现在的她也只不过活了二十七年。

　　前十六年混沌懵懂，后十一年重担加身。

　　忘记他。

　　她已经忘记了他两次，是不是真的要忘记他第三次？

　　该怎么忘记呢？

　　再死一次？

　　柔川觉得这个念头十分荒诞，她居然会为了一个人产生这样的念头。

　　柔川从天界跳下，落在了白色光剑之上，光剑之下的青陵山还处在沉睡之中，柔川朝着神兽轻轻招了一下手，定住不动的神兽便又往上爬了几分，巨大的头颅趴在云海之中，眨了几下眼睛，才找到柔川所在。

　　“我为什么活着？”柔川问它。

　　神兽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也许，青陵山认了主。”

　　青陵山仍在，所以不论她有没有心，她都会活着。

　　“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是天目神兽，是她记忆中的天目神兽，是郦珠的小白。

　　郦珠离开的时候其实送了她三样东西，补天石，藏着小白的如梦遇神，和她的一只眼睛。

　　那句话是郦珠留给她的一只眼睛，她透过那只眼睛看到了未来。

　　所以她才有了能从明神手里夺抢下青陵山的机会。

　　“吾名白泣，十方上神之一。”天目神兽道。

　　“昔年吾与天魔一战，致使人间毁灭，郦珠前来阻止，见人间惨状，悲痛至极，用一双眼睛换回了人间生机，吾与天魔亦受到青相上神的惩罚，天魔不肯领罚，被青相上神降下法旨每千年一劫，限制了天魔之力。”

　　“而吾，则被废除神位，派往人间驮起在战斗中损毁严重的浮山，镇守人间十万年，郦珠封印一身神力，自请到人间看守镇压。”

　　“可是十万年太久了，吾在囚禁之中生了怨愤，郦珠为了消除吾产生的所有负面情绪，不断消耗着本就残留不多的神力，最后封印了我们的记忆，我们就这样在虚井之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在漫长的时间里，我们忘记了彼此。”

　　柔川道：“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

　　天目神兽摇了摇头，道：“神创造了天地，点化众生，最后应劫而亡，祂除了创造了天地，还在天地之畔创造了另外一个世界，叫做明神界。”

　　“一切善良、美好的东西都被祂放在这个天地里，而一切罪恶、丑陋的东西都被丢入了明神界，你所看到的明神不是神，他是伪神，是被神遗弃的自己，祂认为不好的自己。”

　　“美好的天地与罪恶的明神界只有一线之隔，伪神进攻了天地，神便应劫而死，祂死后，天地诞生了十方上神，分出了天界、人间和冥府。青相上神领众神教化生灵，引诸生灵入道，自此有了神、魔、妖、仙、人、鬼之分，三界各治趋于平静。”

　　“但天地不是永恒的，神的牺牲给了天地一个存活的机会，有一天，我们走到了尽头，天塌地陷，生灵死去，于是青相上神以自身为祭炼化天地和明神界，于天地之间设下轮回境，以一虚无之境界约束天地。天劫仍会到来，但一定会过去，等到天劫过去，天地便又重生，如此循环往复，亦称轮回劫。”

　　“而每一次的轮回劫都需要神的献祭，青相上神最先献祭，等十方上神尽皆应劫，天地将不再有劫数。”

　　作为曾经的十方上神之一的天目神兽还活着，所以天地劫数也许仍未过去。

　　柔川从袖中散出一堆碎片，问道：“这是什么？”她觉得这些镜子碎片也许和天目神兽所说的轮回境有关。

　　天目神兽叹息道：“这便是轮回境的化身，三千年前被伪神从天地之间强行抽出，致使天地再一次崩溃。”

　　“可你还活着。”柔川道。

　　“从吾被青相上神废除神位之后，吾便只是天目神兽，而非白泣上神。”

　　现在已经没有神了，而轮回境也不再存在于天地之间，毁灭也许仍旧会在下一刻到来，天目神兽却道：“三千年前，最后一次轮回劫已经过去。”作为曾经的神，他同样能感受到劫难的来临与过去。

　　“吾被废除神位之后，天地间又诞生了一位神，名唤青莲。”天目神兽道。

　　柔川又想起那道青色的身影来，那是明神在找的爱人，他说这位青莲上神曾落了一丝神魂在她的身上。

　　“最后几次的轮回劫离得很近，郦珠献祭之后不久，青莲帝君便紧随其后而去。”天目神兽道。

　　柔川忆起郦珠，她是在河白战场上离开的，她失去的很重要的记忆难道就是这场轮回劫？

　　“那个时候，你好像已经在死在河白战场上了。”柔川道。

　　天目神兽道：“不是死去，而是吾在与天魔之战的遗迹中找回了记忆，却被郦珠封在了如梦遇神之中，这是她自天地之间诞生时随身而出的神器，吾居上神之位时尚且不能打破，失去神位之后，更是对付不得。”

　　“她让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守护你。”天目神兽道。

　　于是在柔川剥离青陵山，震碎天地之后，他抬起了青陵山，守着她的仙骨，一直到了现在。

　　柔川问：“你不去找她？”

　　天目神兽沉默了很久，才道：“应劫是神的职责，也是她自愿选择去做的事情，如果吾不曾被废除神位，亦会应劫，而应劫只是会让我们只是回归天地罢了。”

　　是以天目神兽看不懂玉渊的等待与守护，也看不懂伪神的无所畏忌。

　　青相上神与其余诸位应劫的神给天地谋求了一个永恒的未来，但是伪神的出现让天地再一次面临浩劫。

　　“他抽离了轮回境，天地还能否永恒地存在下去？”柔川问道，她也只能问天目神兽了，这是从一开始就存在到现在的曾经的神，虽然他失去了神位，虽然他长时间的失去了记忆，虽然他现在只是天目神兽，但他所知道的远远比她更多。

　　而在他们与明神的战斗中，世界之力被消耗得太多，如此贫瘠荒芜的天地究竟还能不能让生灵存活？

　　“建立一个新的秩序。”天目神兽道，“一开始，天地之间是神的秩序，青相上神献祭之后，神开始降低自己的存在，等待应劫之时。而后仙族魔族相继崛起，但是他们始终没有完全取代过神的秩序，及至最后一位神应劫，仙族才真正取代了神的秩序，建立的仙的秩序。但是伪神的速度太快了，他几乎就是在仙的秩序建立的同时，便抹杀了仙族的存在，然后是魔是妖，是更多的生灵。”

　　“那个时候，散落的天地里是伪神的秩序，阻隔天地碎片的黑暗里是玉渊的秩序，而青陵山里没有秩序。”

　　柔川问：“秩序是什么？”

　　天目神兽道：“秩序就是你的意志，你的规则，在你的领域里你就是一切的主宰。”

　　柔川道：“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神的秩序以神的献祭终结，仙的秩序以仙族灭族结束，玉渊和伪神也被秩序本身反噬。”

　　“天地真的需要一个主宰吗？”柔川疑惑。

　　她在剥离青陵山建造一个全新的天地的时候，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是忘记了？来不及？还是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给青陵山一个主宰一切的秩序。

　　她想要顺其自然，看看在没有秩序的情况下，青陵山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青陵山已经认为你是它的主人。”天目神兽道，以青陵山为中心的世界是由柔川所创造的，虽然它是从原本的天地里剥离出来的，但却是柔川给了它们存在的机会。

　　在他们的战斗的最后，是青陵山将力量给了她，她才能完成那最后一击，彻底杀死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