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72、寒霜冰链

　　滴答，滴答……

　　昏暗的山洞里，只有不知道何处传来的水滴声，一声一声催人命。

　　柔川把心剑收了回去，已经没有人在追着她了。

　　第一魔君才离开，她就被仙人围攻了，一开始对方比较想抓住她，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人开始动了杀招，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谁知杀完一群又来了一群。

　　她直觉这一切可能和从前那个自己有关，但是她也不想解释，这群人如果是会听人话的话就不会一上来就直接动手了。

　　关于失忆前的自己，虽然她不认，但她也不能逼着别人不认，如果有人因为从前的仇怨找上门来，她也只能受着。

　　不过她似乎低估了从前那个自己惹祸的本事。

　　不久前还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飞升境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他们从雾墟海这头打到雾墟海那头，柔川顾忌着天河水，并不敢将这些灵气纳入经脉，来杀她的却是无所顾忌，更因拿不下她，许多人就在这个时候入起境来。

　　她不厌其扰，便挑了个方向跑了。

　　他们却以为她怕了，越发紧追不放。

　　然后迎头遇上了一只大飞鸟，那妖见了她先是生了畏惧，又察觉不到她身上的气息，登时变了一副脸色，张口就朝她咬来。

　　当那只遮天蔽日的大飞鸟朝她扑来的时候，她还抽空再次感叹了一下以前那个自己的本事，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砍下它的头颅。

　　连砍了三颗之后，她觉得有些不太好，这大飞鸟的头就像是砍不完一样，砍了一颗还能再长一颗，无穷无尽一样。

　　而大飞鸟在接连失去三颗脑袋之后似乎被唤醒了某些记忆，心生畏惧，竟然带着手底下的妖族妖兽逃之夭夭了。

　　追击她的仙人们一见做不成得利的渔翁，便又提剑而上。

　　她被那大妖留下的火烧得满心烦躁，心念一动，诸剑易主，转而对着自己的主人痛下杀手。

　　解决了这些恼人的苍蝇，她便来寻玉渊了。

　　这人见了她过来，明明前一刻还在和那大飞鸟拼命，一眨眼的功夫，就自杀式地收了剑坠进了大妖的烈火里，失去了踪迹。

　　她追着他的气息而来，最后进入了这个山洞。

　　外边烈火烧山，里面却冰寒彻骨。

　　柔川顺着滴答滴答的水声方向走去，只觉得寒气无孔不入，正一点一点钻进她的骨头缝里，妄图冻结她的生命。

　　她几乎没有怎么分辨方向便走到了九曲十八弯的山洞尽头。

　　山洞的尽头锁着一个人。

　　他低着头，四肢被冒着寒气的锁链挂在空中，身上寒霜凝结，而血液却还在流动，正一滴一滴往下掉。

　　滴答……

　　又一滴砸在了地上那把剑上。

　　玉渊为什么要自杀一样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样子呢？柔川觉得这并不难猜，除了因为曾经的那个她之外，不做它想。

　　这个如囚笼一般的陷阱原本应该是为她准备的。

　　玉渊发现了，并且在看到她之后，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自投罗网，给这个陷阱吃下了猎物。

　　柔川想说他有点傻，却又觉得这个字似乎亵渎了他的感情，一时也没有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他。

　　她上前捡起神木剑，敲了敲锁着玉渊的冰链，玉渊又多滴了两地血下来。

　　很好，不能拆，否则玉渊就会先失血而亡。

　　柔川看了下玉渊脚尖之下那滩血，按这个速度，估计再有个两天左右，玉渊就会因血液流尽而变成一具干尸，她围着被掉在半空中的人转了一圈，猜测这应该是个阵法之类的东西，带着寒霜的冰链汲取玉渊鲜血之中的力量来困住玉渊，只要玉渊的鲜血不流尽，锁链便不会断开。

　　而若要强行破开锁链，就会使得它更加快速地吸收玉渊的血来抵抗，从而加速玉渊的死亡。

　　若是她全盛之时，未必不能赶在玉渊死之前破开这四条寒霜链，但现在有两个问题，她只剩下半条命，玉渊也只剩下半条命，强行突破，大概会是个双双毙命的结果。

　　罢了。

　　柔川叹了口气，就拼这一回，若是他们都死了，那也就算了。

　　柔川唤出心剑，布满裂纹的心剑再一次濒临破碎，她左手执了玉渊的神木剑，右手拿着心剑，她需要出四剑，同时抵达寒霜冰链还要能破开它的四剑。

　　神木剑轻微的颤动着，它是有主之剑，其他剑都是主人择剑，而它是自己选择的玉渊。

　　它是与众不同的，同时也是极其桀骜不驯的。

　　作为人间唯一一颗被神点化过的神木，只要它不愿意，没有哪个凡人可以驾驭它。

　　但是现在它的主人命悬一线，它只能配合这个握住它的人。

　　柔川等神木剑想通之后，气息一沉，双剑同时出手，四剑齐发，只听得整齐划一的一阵破碎声，寒霜冰链尚未反应过来便已经全部断开。

　　柔川压下翻腾的经脉，心剑归心，她已闪身将玉渊接住，没有丝毫犹豫便朝着山洞之外掠去，身后四根寒霜冰链紧紧追着她，几乎已经能碰到她的背。

　　她就说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陷阱里的食物逃走了，它自然要生气。

　　柔川的心剧烈的跳动着，灵力枯竭的经脉也在叫嚣着，她需要休息，她需要停下来休息，但是身后的寒气如附骨之疽阴魂不散，一旦她停下，那么就会像刚才的玉渊一样被锁住。

　　“放……开……我。”玉渊身上的寒霜还没完全散去，只能隐隐看到那身沾满了血迹的素衣，他的声音已经破碎，说出口的话也带着一股寒气。

　　柔川火大：“你闭嘴。”

　　“它不吃到……猎物……是不会……放弃的……”玉渊努力说着，若是他现在能有一分的力气他都会主动去推开柔川的手，让自己回到寒霜锁链的口中。

　　“这座山里……除了……你我……没有……别的活物……”所以，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去死的话，那就是他罢。

　　玉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落进柔川的耳朵里，却没有阻止她半分，她决定了要救的人，必须活着。

　　“你能来……救我……我已经……很满足……了……就到……这里吧……柔川。”

　　玉渊的手已经能动，他没去推柔川抱着他的手，而是将自己的手伸向她身后的寒霜冰链，只要它有了猎物就不会继续追击了。

　　柔川又向后挥出一剑，神木剑也对自家主人的行为有些不满，哪有这样自己找死的。

　　“逃不掉的……”玉渊在柔川耳边叹息，当初就是因为不能彻底解决了它，才将它封印的，现在妖王的妖火燃尽了这道封印，而他们现在都已经没有能力再封印它了。

　　玉渊被寒霜冰链困住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什么都知道。

　　他能感受到自己流走的每一滴鲜血，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也清晰地看到柔川朝他走来。

　　一步一步落在他的心里。

　　他看着她端详着自己，他看着她捡起神木剑，他看着她挥出四剑劈开寒霜冰链，也看着她抱住自己。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她抱住他这一刻是永恒，但是他并不希望她再次死去。

　　三百年。

　　从破碎到无法聚拢的样子重新长成这样一个全新的她，这三百年里她经历的除了痛苦依旧只会是痛苦。

　　她想要自由，他便会倾尽一切去给她自由。

　　“这鬼东西和外边的火有关？”柔川冷声问道。

　　她觉得有些奇怪，火越烧越盛明明越来越压制着寒气，但是寒霜冰链却似越来越强。

　　玉渊一怔，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灭火。”

　　妖王的火并没有彻底破开封印，妖火只是暂时压制封印，给寒霜冰链一个寻找猎物的机会，只要灭了妖火，封印归位，寒霜冰链便会被重新封印回去。

　　是他大意了，满脑子都是不想柔川再受到伤害，却偏偏忘了，这个封印哪里那么好破。

　　玉渊的欣喜不过一瞬，又生了挫败，他们现在都被困在这里，根本灭不了火。

　　而且那是妖王的妖火，他进来之前整座山都已经烧起来了，现在只会烧得更加剧烈，等到山火熄灭，他们早就耗死在这里了。

　　柔川暂时压下了暴揍一顿玉渊的冲动，道：“你要是有力气挡住一剑的功夫，我试试看能不能灭了外面的火。”

　　玉渊从消极求死的状态里走出来，试着调动了一下灵力，刺痛直直冲上眉心，像是要将他劈成两半一样，他咬牙道：“好。”

　　柔川将神木剑递还给玉渊，轻声道：“准备。”

　　“挡。”柔川说出这个字的时候猛然停了下来，玉渊挥剑而挡，柔川转瞬成印。

　　挥出一剑需要多久？

　　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玉渊一剑落成，寒霜冰链顿住，紧接着便逃命似的缩回了来处，那速度比追他们的时候更快。

　　柔川引混杂了天河水的雾墟海之水灭妖王之火，使得封印复位，寒霜冰链被再次压回山洞底下。

　　玉渊往旁边倒去，柔川喷出一口血来，紧随其后，倒在了玉渊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