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36、杀仙有罚

　　“你打算这么站到什么时候？”

　　柔川浮坐在大方剑之下，低头看着自进了众生殿便寸步不离跟着她的玉渊回，很有几分无奈。

　　“师尊受伤了。”玉渊回道，“我却连师尊什么时候受的伤都不知道。”

　　柔川道：“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玉渊回抿着唇，就是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才在这里站着。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又不知该不该问，能不能问。

　　比如师尊为何杀仙，比如那两个仙人为何对师尊杀仙见怪不怪，比如师尊为何要逃避太玄长老的关心。

　　比如怎样才能让师尊不必承担那些仙人的因果和天罚。

　　这些师尊不在乎，但是他在乎。

　　只是他不敢问。

　　师尊对他很好很好，他不知道这好从何而来，但是他一样害怕失去。

　　玉渊回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守着你。”

　　柔川无言以对，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道：“你离远点也能守着。”

　　玉渊回后退了半步以示听话。

　　“再退。”

　　柔川的声音逐渐无奈，玉渊回退了三次之后不肯再退，几只灵兽发现她师徒二人僵持，便接二连三的过来看热闹。

　　看起来倒是都和玉渊回站在一边，都看着柔川，直以为柔川在欺负徒弟。

　　柔川心累地闭上眼睛，专心修炼，玉渊回也盘膝而坐，打定主意要守着柔川。

　　玉渊回静不下心来修炼，只能枯坐，柔川便道：“你若实在无事可做，便去小瑶台助池清池炼丹，也算有些用处。”

　　玉渊回犹豫着，柔川又道：“你守不守着，我都是这样，即便我现在要去做什么你也拦不了，你在这里胡思乱想，反乱了心思。”

　　玉渊回一怔，才知师尊已经察觉他的心不在焉，于是起身道：“我去请清池师叔帮师尊炼疗伤的仙丹，师尊要吃什么药？”

　　柔川道：“随便。”

　　她才不吃药。

　　玉渊回又站了一会儿才出了众生殿，大仙鹤和小白泽都需要修养，玉渊回便没带它们，只拣了一只小仙鹤，顺着云锁往小瑶台去了。

　　池清池见了他，顿时大喜，道：“小师侄来得甚是时候，快些来帮我。”

　　玉渊回看着池清池面前百八十个炼丹炉，心道这要是一起炸了，会不会把这半座青陵山给炸没了。

　　“快！你瞧着哪个要炸了就给它丢个金光阵，我记着你已会这个了，我准备了许多灵绢给你，你来帮帮我。”

　　玉渊回只能埋头做起苦力来，好在有事可做的时候，他就不会胡思乱想。

　　炼丹炉该炸还是要炸，幸而都是在金光阵里炸的，没有造成更多的损失。

　　池清池将炼好的仙丹收好，这才问玉渊回：“你何时回来的？”

　　“就这两日。”玉渊回道。

　　“我看你这脸色不大好，下山遇着事了？不对啊，你跟着柔川仙君下山，怎么会受伤？”池清池大惊，“莫不是仙尊她受伤了罢？！”

　　玉渊回问道：“太玄长老没来找过你？”

　　池清池道：“来是来了，不过我那时候忙着炼丹，一时也顾不得他说了什么？左不过就是谁谁谁要什么仙丹罢了，我稍后去问就是。”

　　“他来给我师尊讨几颗疗伤的仙丹。”玉渊回道。

　　池清池尴尬的笑了两声，又变了脸色：“仙尊真的受伤了？”

　　“我看不出来。”玉渊回道。

　　池清池道：“也是，仙尊就算真受伤了，也不会让我们知道。”

　　“可有说要什么丹药？”池清池又问。

　　玉渊回：“随便。”

　　池清池瞪了瞪眼睛，好吧，那就随便来几颗，反正最后八成也是要进玉渊回的肚子。

　　柔川仙君从来不吃仙丹。

　　至于为什么，谁也不曾探究过。

　　“清池师叔……”玉渊回有些犹豫，“师尊杀了仙人，会怎么样？”

　　池清池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左不过也就一个灰飞烟灭罢了。”

　　“不。”玉渊回道，“不会的。”

　　“师尊为世人做了这么多，为什么要灰飞烟灭？凭什么要灰飞烟灭？！”

　　池清池静静地看着玉渊回，道：“不止你师尊啊，我们都会陪着她的。”

　　玉渊回声音减弱：“为什么啊？”

　　“因为已经无可挽回了。”池清池道，“灵渊天宫最先入道的一批弟子，马上就要下山，他们才修行了一年，放在从前，就是跑腿这样的小事都不会让他们去做的，可是现在，后雅已经去过好多次了，这样的情况下，很难不感到无望。”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就只能眼睁睁地等着灭世再一次到来？”

　　池清池道：“去终乡神地，那里有神迹，仙人可以在那里苟且偷生，但是凡人将被吞噬。”

　　玉渊回道：“我是说，解决天外面这个麻烦。”

　　池清池笑道：“好想法。”

　　“如果有办法，我们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封印了。”池清池道，“封天之战十余载，在凡间还没有受到波及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和这些黑暗抗争了，多少大能都拿它们没有办法，哪怕他们以身为祭，结果都是一样。”

　　池清池叹息：“我们拿它毫无办法。”

　　“柔川仙君的出现，让我们看到了希望，一个也许还能再搏一搏的希望。”

　　玉渊回道：“现在呢？她还在，你们却不信了吗？”

　　“信。”池清池笑，“哪怕是死，她都要死在所有人之前。”

　　所以这才是师尊动怒杀掉那些堕仙的原因。

　　青陵山所有仙人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而那些曾经也是仙人的堕仙，却在残害这些仙人，迫害没有能力的凡人。

　　师尊对他们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那位仙人的死，让师尊有了不管不顾的想法，并且付诸实践。

　　后雅来取池清池炼好的仙丹，同玉渊回道：“我们不日将启程下山，护送世人北迁，你可要去？”

　　玉渊回疑惑：“世人北迁？”

　　后雅道：“自仙尊在有祝国说让他们往北之后，凡人多有北迁，而众位仙人入世平难，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便让我们随行往北，沿路护送。”

　　池清池又道：“有堕仙在青陵山封闭的十年里扶持了一个凡人国度，便在东边，这些年或吞并，或侵略，或结盟，诱着逼着凡人往东走，具体目的是什么还未可知，但是除了北方靠近终乡神地的地方之外，大地上的裂缝越来越多，北迁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只要有人愿意往北而去，我们自当尽量护他们周全。”

　　玉渊回道：“我此次随师尊下山，遇到了封泪的弟子，他便在劝说凡人往东，这个国度便是封泪一手扶持的吗？”

　　池清池道：“也许是，太玄长老要亲自去看看，具体如何，自有长老们裁定。”

　　“你去不去？”后雅又问。

　　玉渊回犹豫了一会儿，道：“容我先禀过师尊，再回复后雅师叔。”

　　后雅也没再说什么，取了仙丹转身走了，池清池护着丹炉，正给玉渊回炼疗伤的丹药，便见玉渊回追着后雅的脚步走了，不禁摇头道：“年轻人呀，年轻人。”

　　玉渊回其实没有去追后雅，他去找了云心。

　　云心变成原形在三司台门口撒欢。

　　关于在被囚禁的第二天就可以出门撒欢这件事，云心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许可以理解为三司台给她的放风时间。

　　不过他们好像也没有要管她的意思。

　　“小郎君，你来找我？”饕餮懒洋洋地打了个滚，倒是没有再把对苍灵的怨怼转移到玉渊回身上。

　　玉渊回道：“云心前辈。”

　　“停。”云心浑身的毛炸起，恢复了人形，这才道：“你说。”

　　玉渊回不知她为何如此，只能继续问道：“我师尊杀仙，会如何？”

　　云心道：“还能如何？至多就是一个魂飞魄散。一般来说一个仙人受一道天雷刚刚好，洗去此生因果，再入轮回也就是了，所以她杀了多少仙，死的时候就要受多少道天雷。天雷这这东西可不好挨，她那天杀了多少，我数着怎么也有十几个，这十几道天雷挨下来，论你是多厉害的仙君，也不会再有活下来的机会了。”

　　“不过嘛。”云心又道，“仙人长寿，本不在乎这些的，然而杀得多了终究有损修行，且又担了他人因果，如你师尊这样的，太过年轻，一旦压不住，只怕用不了多久，便是天罚之时。”

　　玉渊回有些混乱，问道：“没有办法了吗？”

　　“杀了她。”

　　玉渊回一怔，这个声音从他心底来，而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把白色的剑，剑柄在他手里，剑刃穿过了他面前的人，哪怕没有看到她的脸，他也知道，那是他的师尊。

　　这个画面才出现了一瞬，快得就像是他的臆想一样。

　　玉渊回盯着云心，心里生出杀意来：“你说什么？”

　　云心一惊，玉渊回的脸仍旧是那张面如冠玉的脸，她却从他脸上看出些不属于这个少年的狠绝来。

　　“我说，没有办法。”云心重复道。

　　笼罩在玉渊回身边的气一散，他又变成那个有些温吞的美少年。

　　“没有办法？”那为什么他听到了那句话。

　　杀了她？

　　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会看到那个画面？他究竟为什么道青陵山来？他到底在找谁？

　　玉渊回徒然拔足狂奔，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云心告别。

　　云心看着玉渊回疯了一样冲向众生殿，她回头看了一眼三司台，暗自叹了口气，她一个被囚禁的饕餮，管那么多事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