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29、破镜杀蟒

　　玉渊回没有心？

　　可是柔川记得在大剑深渊之下，她救他就是因为那颗不甘死去的心。

　　“你不信？”那女子轻笑，道：“你既然是个仙人，就该猜到我是谁了。有心的人才能被我蛊惑，他没有心，你有，所以你掉进来了。”

　　她缓步走向柔川，口中道：“让我瞧瞧仙人心里都有些什么？咦？藏得倒是快，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就看不见了。”

　　柔川挥开她的手，道：“你是忶忶？”

　　那女子笑道：“奴家云心，不知这位仙人如何称呼？原本是不必你自己说的，可是你把自己的心藏了起来，我就看不到了，只好你自己说了。”

　　柔川道：“你不是忶忶。”

　　云心笑道：“我被关在了真玄境里，不是忶忶又会是谁呢？”

　　“这就要问你了。”柔川道。

　　云心失了兴致，放下脸道：“好生无趣。”

　　柔川既不惊慌失措也无甚好奇，无法激怒也无法蛊惑，十分难搞。

　　柔川问道：“你自湖山向北行，要去往何方？”

　　云心目光一凛，“你是终乡神地的仙人？”

　　“青陵山，众生殿。”柔川道。

　　云心目光里露出些疑惑来：“青陵仙山只有灵渊天宫一脉，何时有过什么众生殿？”

　　柔川道：“看来这十年里你只一心往北而来，竟是没好好打听打听如今仙门是什么情况。”

　　云心道：“仙人长寿，仙门长存，莫说十年，就是百年，这世上的仙人也都还是这些仙人，有什么好打听的。”

　　柔川见她这样说，便也不曾给她解释，又道：“你既逃离湖山，侥幸得了半数自由，不思悔过，反倒沿途谋害生灵，再造杀孽，如今已留你不得。”

　　云心笑道：“仙人自己都还被困此处，倒如此自信能杀得了我？忶忶是杀不死的，仙人竟然不知吗？”

　　“我知道，可你不是忶忶，却又被困此处，是以我也很疑惑，你若能为解惑，我便给你一个容易点的死法。”柔川道。

　　云心大笑起来，未几忽然止了笑声，道：“不对。你既知道真玄镜北移，可见是专门来抓我的，可封印真玄镜的是终乡神地，要来追也该是他们来，终乡神地的事何时轮到青陵仙山来管了？”

　　“到底怎么回事？”云心发觉不对，气势大变，姣好的面容上显出几分凶残来，“终乡神地呢？他们怎么不来？他怎么不来？！他也觉得有愧吗？”

　　湖水被云心一激大幅度地晃动起来，而柔川所在却依旧纹丝不动，云心欺身而来，怒吼道：“苍灵呢？他将我封印在这里，就忘记了吗？”

　　这一声怒吼里，带着一种来自上古之兽的威压，玄焰金猊死的时候也朝柔川这样吼过。

　　“苍灵？”柔川低声道，这个名字她是见过的。

　　云心勃然大怒：“他的名字岂是你可以直呼的，那是终乡神地最厉害的仙人，你当敬称他为苍灵仙君。”

　　柔川道：“他死了。”

　　众生殿的金玉柱上，就有这样一位仙君。

　　“不可能！”云心嘶吼，“他可是仙君，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仙人，怎么可能死去？！”她瞪着柔川，道：“你休想以此乱我心智，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她当柔川胡言乱语，暴怒之后又转变了神态，神色自若地道：“待我吃了你，看你还敢不敢骗我。”

　　“吃？”柔川道：“吃掉我的心吗？”

　　云心笑道：“一颗心怎么够呢？当然要全部都吃掉。”

　　“呵。”柔川冷笑。

　　云心绕着柔川转了两圈，道：“不对呀，灵渊天宫办事最喜欢成群结队以彰显他们仙君众多，来追真玄镜怎么也得来他十个八个仙君才够，怎么才有你和上面那个刚入道不久的？不对不对，我还是先吃了你，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上头玉渊回不再用自己的身体砸湖面了，一大片金光砸下，在湖面之上轰然炸开，震得湖面上下一阵动荡，云心骂道：“一个才入道的小孩子哪里来这么大的能量？你们是不是还带了帮手？那正好，一个怎么够我吃，多来几个，我才能吃得饱。饿了这么些年，如今总算可以饱餐一顿了，你们这些仙人要是能早点来，我也不用吃些凡物将就。”

　　柔川眉头轻皱：“你脑子里就只有吃吗？”

　　云心一噎，颇有些恼羞成怒：“要你管！你都要成为我腹中食了，问这么多干什么？”

　　“说了这么半天，你倒是来吃我啊。”柔川语气平淡地评价道：“只敢叫嚣，却不敢付诸实践。”

　　云心气得在原地转了几圈，深吸一口气，道：“你不必激我，你好歹是个仙人，我若贸然吃你，只怕反倒被你擒住，如今你既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我且等上一等又如何？”

　　“仙人以为这世上什么位置都是可以轻易坐上去的吗？”云心按捺住脾气，十分淡定地道：“有些位置坐上去了，就身不由己了。”

　　云心又惆怅起来，“就像他一样，他是终乡神地的仙君，要做终乡神地的主人，就只能放弃我。”

　　“但是凭什么？！”云心和疯了一样一会温柔恬淡，一会凌厉非常，“是他负我，我自然要杀了他，才能解我被封百年之仇。”

　　云心看向柔川：“等我吃了你，便可破开这封印，到那时，我就不必这样一点一点挪动，终乡神地和苍灵，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柔川分辨半天，实在猜不透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可以肯定她不是忶忶，但她既不是忶忶，又为什么被封印在真玄镜里？司晨不是说是三司台时官外出时封印的吗，为什么这个云心又说封印她的是终乡神地的苍灵仙君？

　　柔川动了下手腕，见不能再问出些什么来，打算换个问法，比如她们两个换个位置试试。

　　“你听。”云心忽然道，“你那小郎君要死了。”

　　柔川抬头去看，玉渊回砸不开镜面，危机又至。

　　一条巨大的黑蟒迅速而来，张开血盆大口扑向玉渊回，玉渊回挥剑而挡，又被黑蟒砸回镜面上。

　　玉渊回再次强行御剑而起，与那黑蟒凌空对峙，缠斗片刻后，心生一计，转头朝湖面直扑而下，眼看就要砸下，玉渊回立刻改变了方向，追在他身后的黑蟒来不及停下，巨大的头颅冲了下来，重重砸在湖面上，砸得湖面一阵颤动，但是仍然没有任何要碎裂的痕迹。

　　柔川道：“黑蟒也没有心？”

　　云心道：“我不让它进来，它自然就进不来。”

　　“所以你的确不是忶忶。”

　　云心噎住，瞪了柔川一眼。

　　忶忶是被封印在真玄境里的，岂有她控制进出的道理。

　　云心冷哼，抱臂旁观黑蟒将玉渊回打得头破血流，她道：“我的确不是忶忶。”

　　玉渊回摔在地上之后一阵头晕眼花，想是力竭了，可那黑蟒正是暴躁的时候，张口就要将玉渊回吃下。

　　小白泽冲到玉渊回身前，身体骤然暴涨数倍，四爪飞腾，怒喝一声便和黑蟒迎头撞上。

　　云心见了小白泽眼睛一亮，道：“哎呦呦，这样俊的少年郎受伤，便是我都看不下去了，仙人还不快快去救。”

　　柔川见她变脸如此娴熟，竟有些适应不来，只道：“我若破开真玄镜，岂非放了你出去。”

　　云心指着才被小白泽救下的玉渊回道：“那仙人便要眼睁睁看着那孩子被黑蟒吃了。”

　　柔川沉默了下，玉渊回不能不管，这个云心也不能放。

　　云心道：“啊呀！我想起来了，仙人被困在这椅子上，是动不得的，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了。”

　　柔川心下暗叹一声，飘身而起，身上佩戴的玉珏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云心心口一滞，大惊之下竟不能动作，只能眼看着柔川恢复行动。

　　柔川飞身向上，破开镜面。

　　玉渊回身下一空，好似听到了他师尊身上玉珏的撞击声，然后就径直摔入水里，冰凉的湖水没过他的口鼻，沁入他心灵深处。

　　他终于掉下来了。

　　柔川从他身后抓住他的手臂，道：“既要执剑，握剑之手岂可轻易放开。”

　　玉渊回眼神一凝，道：“师尊——”

　　“握剑。”

　　柔川抓着玉渊回的小臂，带着他冲出水面，朝着还想吃掉玉渊回的黑蟒挥出一剑。

　　剑光泛金，有破天裂地之势。

　　那黑蟒被从中劈成两半，巨大的身子砸了下来，一半砸在水里，一半落在地上，一颗妖丹浮在空中缓缓转动。

　　柔川松开手，将玉渊回轻轻往前一推，大仙鹤连忙飞来落在玉渊回脚下，免得他又摔入水中。

　　玉渊回将手放在妖丹之下，那颗妖丹便落入他的掌心，他转身看着柔川，欣喜道：“师尊！是妖丹。”

　　“嗯，收好。”

　　“师尊……”

　　“好了。”柔川看着玉渊回只觉得惨不忍睹，隔着湖面看得不太真切，如今玉渊回就站在她面前，身上还在不住地往下滴着血，脸上却仍旧是愧疚之色。

　　他好像不怎么关心自己的伤。

　　柔川用金光将玉渊回裹住，道：“你且自行疗伤，为师已寻到忶忶踪迹，这便去追。”

　　“师尊。”玉渊回道，“弟子也要去。”

　　柔川看着玉渊回的模样皱了皱眉头，他受的伤实在不轻，早知方才就不该和那云心周旋，直接抓了再问不迟，不然也不至于最后真被那把奇怪的椅子困住，反而耽误了更多的时间。

　　“罢了。”柔川挥挥手，大仙鹤便驮着玉渊回跟在柔川身后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