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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过去过去 ...


  •   “大概没有。”柔川过了很久才想起来回答玉渊的问题。

      玉渊伸手去摸了她的面具:“是因为这个?”

      “嗯。”柔川低低应了一声,这个面具是在那个人不知道的时候带上的,他也许都不会知道在他跟着仙人师尊离开的时候她正在经历着什么。

      他只是急匆匆地送了一封退婚书来,斩断了自己与凡间的尘缘。

      玉渊的手徒然收紧,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想要把她的面具摘下来,他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这个念头来得既猛又烈,按都按不住,而柔川也没有反抗,只用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玉渊手上的力气一泄,那是她的过去,他没有权利置喙,是他们相遇得太晚。

      “我的心剑,因他而伤。”柔川似是有了倾诉的兴致,而玉渊并不想听。

      “我初到浮山那一日,收到了他的退婚书。”柔川仰头看着高处的浮山圣宫,似是笑了:“他背叛了我。”

      柔川向后倒去,像从高空坠落一般,她在最绝望的时候迎来了新生,也伴随着另一次的坠落。

      “我将他送出去的时候,他承诺会回来接我。”

      但是他没有回来,来的只有一封他亲笔所写的退婚书,两小无猜的情谊和青梅竹马的相处在修仙两个字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你没有等到他,然后呢?”玉渊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不是在说那个与她定过亲的人,她只是在说她的过去,她在告诉他那些从不曾宣之于口的过去。

      “然后就有了这张面具。”柔川抚上面具,似乎在抚摸面具之下的面孔,“这个来自远古的献祭传承得比人间仙的存在更远。在神还没有点化人间仙来对付妖和魔的时候,凡人就用献祭来祈求神明的垂怜。”

      “这是我的死亡与新生,谁都无法抹灭。”

      祈求是没有用的,这张面具是她与过去的告别,也是铭记,她需要更强。

      她已经不信任任何人,但是玉渊给了她不一样的感受,他从未放弃她。

      寒霜洞里,那个隔着冰妖朝她走来的人,令她深藏心底的怨有了松动,在他将她从古混沌里丢出来还朝她笑的时候,她忽然觉得难过。

      如果这个人间仙在对待任何一个人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话,她似乎有些难以接受。

      想要靠近,却又不知如何靠近。

      玉渊低头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问道:“疼吗?”

      “不疼了。”

      带上面具时她觉得那种疼痛会伴随她的一生,哪怕来世也依然会记得,但是现在她其实都不太能想得起那时候的事了,明明时间过去得还不算太久,而她居然已经开始遗忘。

      有时候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已经从那场献祭中逃离,现在的一切都太不真实,宛如那座高悬的浮山圣宫,太过虚浮。

      一旦跌落就是粉身碎骨。

      没有人会接住她。

      柔川伴着星辰入睡,玉渊孤坐一旁,柔川将自己的过去和盘托出,却忽然没了后话,让他不上不下难以安定。

      她像是在拒绝他,又像是在鼓励他。

      他恨不得把人叫醒问个清楚,却又恐惧她给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镇妖除邪时他们默契得不需要多想就能完美配合,可是现在他却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告诉他她的名字,她没有抗拒他的拥抱,她为他搏命,也对他任意施为,但他依旧看不透她的心,猜不透她的意。

      柔川自入浮山,还没有睡过觉,仙人可以不用睡觉,而是以打坐修炼让身体和神识得到休息,但是现在基本所有人间仙都还有日落而息的习惯,这是他们对自己曾经身为凡人的纪念。

      柔川并不怀念作为凡人的那段时间,她进入浮山之后也根本没法真正入睡,她害怕也许一觉醒来,她仍在那只大妖脚下挣扎求生。

      寻隐仙尊从没有干涉过她从不合眼而眠,柔川便以为人间仙就是这样的,但很明显不是。关于人间仙所践行的一切,寻隐仙尊从不曾教过或告诉过她,她想如何做这个人间仙便如何做。

      除了教她剑之外,其余的一切几乎都随她的心意。

      玉渊本想将柔川抱回浮山圣宫,却又恐扰她好眠,便躺了回去,睡在她的旁边。

      天光未明,远处的浮山仙宫里已经有了早起的声音,柔川睁开眼睛,闻到了草木的清香,听到露珠在耳边滴落的声音,灵台一片清明,是许久未见的清醒。

      自从到了浮山成了人间仙,她总觉得混乱得很,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处,稀里糊涂地成了浮山圣主,却从未问过该如何做浮山圣主,事情推着她走,她便走,随波逐流,漂浮不定。

      她好像并没有什么一定要去做的事情,就连杀妖也不过是顺势而为,她对他们的恨只有在交手之后才会爆发。哪怕妖族现在就被封印在不远处,哪怕她可以打开封印,她也并不曾主动想去将妖族杀尽杀绝。

      春泽和太微打了一日一夜没分出胜负,而他们起冲突的原因已经重归于好,携手共归浮山圣宫,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师姐师兄已经因为他们打起来。

      则危围着大方剑发呆,他离不了大方剑太远,昨日他们出去动手之后,他就一直在反思自己这段时间的懈怠,他对所谓重塑躯体既期待又不敢相信,所以也从未想过自己该如何‘活’下去,只日复一日消沉度日。

      他过得糊涂,那个无法无天的少年天才已经离他太远,他都快忘了从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只偶尔能从眼前这两个人身上窥见一点过去的自己。

      原本他会比他们活得更加肆意。

      柔川埋头在那堆基本已经报废的白骨里,估摸着她需要再去找寻些新的来,玉渊站在圣宫外围看着底下万仞高山,则危落在他旁边,问他:“你的伤都好了?”

      玉渊道:“差不多。”

      则危有些羞赧,道歉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回来之后,他们谁都没提他在最关键的时候捅出去的那一剑,连独孤北北都没有往外说过半个字。

      他们越是不当回事,他便越发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咔嚓’

      身后那堆白骨里又传来了一声脆响,则危鼓了半天的勇气一泄而出,他回头去瞪了一眼,闭上眼睛滚回了大方剑里。

      柔川没理会则危这莫名其妙的赌气,她将废掉的白骨丢出浮山圣宫,露出一些大大小小的箱笼来,玉渊进来时被白骨挡住了视线,没看到这些东西。

      “这是什么?”

      柔川抓起一幅画来抖开,道:“胖仙尊送来的。”

      胖?

      “十望仙尊?”玉渊上前去看柔川的画,还只画了一点点,看起来似乎是浮山山脉,只是没有仙宫也没有圣宫,只有山。

      “大约是吧。”柔川并不确定,因为也没有人告诉过她那个胖仙尊的法号是什么。

      玉渊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若有所思:“他们把你关在这圣宫里?”

      柔川提笔添了几笔,道:“倒也说不上关,左不过就是怕我出去闯祸罢了。倒是你,你师尊没关你?我一喊,你就来了。”

      玉渊没有言语,只是凑过去看柔川的画,接了她的笔将她没画完的山又添上一座。

      “你别画,我还没去过这儿。”柔川抢了玉渊的笔,不让他乱动。

      玉渊道:“我去过不也一样。”

      柔川瞪了他一眼,玉渊忽然觉得她的面具似乎也在瞪他,脸上就带起几分笑来。

      则危藏在剑里忽然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他觉得自己现在十分多余,便转了个身贴在大方剑里装死。

      玉渊笑着笑着忽然道:“须弥之术,我还没教完。”

      柔川眼神微变,镇定自若地移开了视线,“我有这幅画了。”

      “嗯?”玉渊没想到她竟已有应对之策,略有些诧异。

      柔川点了点手下的画,被点中那个位置上的花便出现在她的手里,“不止可以存死物,活物也能存。”

      这幅画,不仅仅只是画,这也是真实的浮山。

      玉渊又将画看过一遍,道:“你的东西打算放在哪里?”

      柔川低头看画,看了半天也没想好,便道:“先画完再说,反正这一时半会的我也出不去。”

      出不去浮山,也见不到师尊。

      “我下去转转。”柔川收了话,执着笔纵身一跃,不知落到哪座山上去了。

      玉渊紧追而出,差点被她吓得心都跳出来,只能跟着她跳了下去,不过他比较幸运,没像十望仙尊那样摔瘸了腿。

      柔川沿路走沿路画,偶尔见到感兴趣的花草树木便直接丢进画里,她喜欢在这个时候理理思绪,总结一下失败的经验。

      她已经失败太多次了,大约有一点头绪,骨可以用其他东西代替,那么血和肉呢?这两个东西才是一具身躯最重要的东西,没有血肉,单一堆骨架看看起来实在渗人,还容易散架。

      而且则危的魂魄也有变弱的趋势,许是和他再次断裂的剑有关。补剑之术倒是有,但是师尊在教授须弥之术失败之后,便没有再教她除了剑术以外的东西,她不会这补剑之术,但是剑还是要补的。

      柔川看了看跟在身后的玉渊,又收回了眼神,补剑之术也算是与剑有关,万一她能学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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