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114、寒霜冰妖

　　青棠的铃铛只剩下了两个，其中一个已经快要破碎，而且铃铛破碎的间隔越来越短，这只能说明青棠越来越虚弱，她死亡的速度也在不停加快。

　　不知何处传来的‘滴答’声便如催命符一般，一声接一声响起。

　　柔川隐约感觉到有些异样的情绪，似乎是一种叫做焦躁的东西，她作为柔川仙君的时候偶尔还能感受到这种情绪，而在天地归位之后，她就没再产生过情绪。

　　来到这个不知是真实存在还是只存在于天目神兽眼中的世界的时候，她也很少在浮山圣主身上感受到情绪的变化，她仅有的几种情绪都显得太过淡薄。

　　只除了杀戮的时候。

　　她的杀戮之意太过强烈，只要一出现就会将其余所有本就淡薄的情绪全部燃烧殆尽。

　　但是现在她在焦躁。

　　这个认识不算太长时间的青棠勾起了她的情绪，又或许其实是照寒的话在作祟。

　　是因为她不够强，所以无法立刻找到青棠。

　　连无孔不入的寒气都没法冻结她的焦躁。

　　于是她换了剑。

　　斩星作为她的第一剑，在仙妖之战结束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第二剑大方剑因为住了一个则危，除了杀九足虫那回之外她也没再动过，而止杀止善剑被师尊留在了苍梧之地的封印上，是以她现在用的是第三剑明水剑，这把剑是至柔之剑，她没法用它掠夺比她弱小的生命。

　　此刻的斩星剑却满含暴虐的杀戮之气。

　　这也是她在战后没有再使用斩星剑的原因，它在她的杀戮中染上了她的情绪，斩星剑出现的时候，玉渊的沉光剑战栗个不停，连则危都觉得难受，“你这剑也太暴虐了些，剑亦如人，你以杀戮养它，它便成杀戮之剑，一旦你压制不住便会反噬到你身上。”

　　柔川原本略显焦躁的气息也随之改变，她和她的剑一样，从内到外都散发着杀戮的气息，让人心生恐惧。

　　她侧首斜了则危一眼，则危便闭上了嘴，如果他一开始遇到的是现在的浮山圣主，就未必会非要与她争个高低了，她的剑已经不是剑，而是纯粹的杀戮工具。

　　她在侮辱剑本身。

　　那么他还是会与她一战，为了斩断她的剑而战。

　　但是现在想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被斩断的是他的剑，而他现在甚至不能完全算是活着。

　　玉渊没有对这把满是杀戮的斩星剑发表任何看法。

　　他在战场上看到了她对妖族的恨意，甚至在更早之前，在浮山猎妖时，在九足虫出现时，在对战昆鳌时，她从不掩饰自己的对妖族的恨意。

　　她恨所有的妖，不论强弱。

　　山洞里的寒气似乎也感受到来自这把剑的压迫，竟不敢再靠近半分。

　　斩星剑侧劈而出，原本平平无奇的山壁上忽而生出许多白霜来，白色的寒气丝丝缕缕地冒出，像是要将人冻死。

　　柔川一剑削下一层白霜，转瞬之间却又长了出来，细碎的声音从山洞深处传来，斩星剑横扫而出，整条通道的山壁之上忽然全都长出了白霜，将山洞都照亮。

　　柔川朝玉渊看了一眼，玉渊忽然拉住了她拿着斩星剑的手，惊得她差点一剑劈了他。

　　“重在救人。”玉渊盯着那张可怖的面具看，非要她给一个肯定的答复才肯放手。

　　柔川深吸一口气，敛了斩星剑的杀戮之气，瞪了玉渊一眼，玉渊才放开了手，幸好她还控制得住这把剑。

　　两人一左一右朝前飞去，狭长的通道也只将将够他二人并排而行。这些白霜的来处就该是那冰妖的老巢了，找到了冰妖，那他们离青棠就不会太远。

　　则危飘在他们身后，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还隐隐有几分累赘的感觉在里面。

　　他讨厌这种感觉。

　　在泊伏山，哪怕他是最小的弟子，也从来都不会是多余的，更不会是累赘。

　　他徒然生出些恨来，盯着前方较小的那个身影止不住地怨恨，如果没有她，如果她没有接受他的邀战，今天就不会是这样的情形，他也该是那出剑的其中一人才对。

　　他们顺着白霜而去，在山洞的尽头看到了被寒霜冰链吊在空中的青棠。

　　她似乎已经没有的气息，脸上结满了白色的寒霜，鲜艳的红色顺着白色的锁链流向她身后一个冰雪一般的身影。

　　正是那冰妖。

　　她的声音也如寒冰一般坚硬刺骨：“原本我最近不怎么想吃人的，你们倒好，一个接一个地往我跟前凑，非逼着我吃了你们。”

　　青棠的铃铛咔嚓一声又裂开一道细纹，那只铃铛上已经爬满了细细的裂痕，再有一道就要破碎，和眼前的青棠如出一辙。

　　无数锋利尖锐的冰剑从山洞各处涌出，飞速地攻向他们，连则危都没有放过，他无剑在手，这些冰剑又不知是怎么炼制的，竟然可以伤到灵魂，他只能小心躲避着。

　　“冰妖，救人，选一个。”柔川与则危背向而立，简洁明了地提出建议。

　　玉渊道：“冰妖。”

　　“行。”柔川道，“我对付冰妖，你救人。”说罢已经一剑斩向了冰妖。

　　玉渊冲向冰妖的脚步只能临时转换了方向，原来选一个是给她选一个的意思，但若照着这个意思选，她还是要去对付冰妖，从开口问他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了。

　　她恨妖，所有妖。

　　冰妖一动手，山洞里更是寒气逼人，和柔川剑上偶尔泄出的杀戮之气混杂在一起，能将人活活冻死。

　　则危在这一刻有些后悔非要跟着来了，若是他有剑，怎会被逼到这样的境地。

　　柔川反手甩出大方剑，冷声道：“进去。”

　　则危衡量了一下，翻了个白眼一头扎进大方剑里去了，追着他的冰剑砸在大方剑剑身上，没给它造成任何伤害，转而一圈圈将剑围了起来，没一会则危的视线里就只剩下满目的寒霜之白，只看着就叫人忍不住想打哆嗦。

　　冰妖难缠，最主要还是因为这些无处不在的寒冰之剑，她端坐寒冰之上，用起寒冰来如臂使指，让人难以靠近。

　　她瞧见了柔川脸上的面具，嫌弃道：“咦——，好丑。”

　　柔川充耳不闻，倒是站在青棠之前的玉渊看了那冰妖一眼才又看回了青棠身上。

　　锁在青棠身上的寒霜冰链在不停地吸食着她的灵力与生命，随着冰妖的动作，她衰败得更加迅速。

　　玉渊伸手触碰了下锁着青棠的冰链，白色的寒霜覆上他的指尖，忽然他听到一声微弱的警告：“走。”

　　青棠双目禁闭，僵硬得好似已经死了一样。

　　沉光神木两剑出现在玉渊背后，玉渊双手执剑没有丝毫保留的斩下，寒霜冰链一阵颤抖险些破碎，冰妖闷哼一声，柔川明显感觉到她的气息微弱了一瞬，却又立刻强盛起来。

　　青棠身上最后一丝血气随着寒霜冰链迅速离开她的身体，玉渊没有片刻犹豫，立刻将两剑挥出，却是在瞬间一剑两式，四道剑势在同时抵达了锁住青棠的四条寒霜冰链。

　　这一击之下，寒霜冰链与那枚满是裂纹的铃铛同时破碎，玉渊朝柔川道：“快走。”

　　柔川手中剑不停，心中犹豫片刻，算了，答应了他重在救人的。

　　她手中斩星剑光大盛，引得山洞颤动不止，一剑劈下，将冰妖座下的寒冰劈得粉碎，攻击她的冰剑就如失去了力量来源一般砸在了地上。

　　冰妖似是没想到吃到嘴里的猎物竟然真的被救走了，顿时大怒起来，冷笑连连：“你们这些恶毒的人间仙，既然进了的我寒霜洞，那就谁也别想离开。”

　　柔川一掌拍碎缠绕在大方剑周围的冰剑，追上玉渊，问道：“还活着？”她手上那串铃铛已经碎得只剩下一个，若如她一开始所想，青棠只怕没多少气了。

　　“还有一口气。”青棠伏在玉渊背上，早已晕死过去。

　　“方才那不是冰妖的本体，先前我窥见一眼，虽立刻就被打断了，但我敢确定我们所见到的一定不是真正的冰妖，至少不是完整的冰妖。”玉渊道。

　　柔川问：“分身？”

　　玉渊神色凝重地点头，如果一尊分身已经这么厉害，那么真正的冰妖又该如何强大。

　　他们一路朝着来时的路退去，退路却似乎比来路还要更长，怎么走都走不到出口，玉渊猛然停下，“我们走错了方向。”他们的速度比进来时更快，但是时间已经比来时更长，这只能说明他们被冰妖困住了。

　　玉渊将神木剑扎进身侧的山壁里，找寻着草木的根茎，试图确认他们的方位。

　　“我们离冰妖真正的本体更近了。”玉渊道。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冰妖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好聪明的小郎君，既然你这么聪明，我就先吃你好了。”

　　一道寒霜冰链从玉渊身侧飞出直接缠上了他握着神木剑的右手，他将青棠推给了柔川，任由寒霜冰链将自己抓走。

　　柔川一手揽住青棠，斩星剑追随玉渊而去，一剑斩断寒霜冰链。

　　他不是斩不断，他只是不想斩。

　　“往东南去。”

　　玉渊在被缠住的瞬间把正确的方向告诉了她，然后他就要独自去对付一个实力远在他们之上的冰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