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103、留住魂魄

　　鉴于眼前挟持住自己的这个人间仙已经砸了鬼城，朱黎鬼帝一番衡量之后认为自己还是不要提醒的好。

　　但是也不能将魂魄给她，只得劝道：“生人有生人的规矩，死人有死人的规矩，这位仙人，你的朋友已死，还请节哀，当送他归于天地，洗净因果，再入轮回。”

　　“不是朋友。”柔川解释，又道：“找出来给我，否则将你一起砸碎。”

　　朱黎鬼帝挣扎了一下，还想要反抗，则危那一魂却冲破重重阻隔来到了他们之间。

　　则危最后这一魂是醒着的，他看着自己分离的魂魄抓狂地冲向了柔川，柔川侧身一让，放开了朱黎鬼帝，大方剑一动，则危这一魂便栽进了大方剑里，合二为一了。

　　朱黎鬼帝呆立片刻，道：“生魂复归，这可就不归鬼城管了。”

　　柔川收起剑，竟开口谢了朱黎鬼帝，朱黎鬼帝连忙摆手，道：“此事蹊跷，本帝却还是要劝你一遭，死便是死，你强留他在人间，你与他都不会有好的结果。”

　　柔川道：“知道了。”

　　朱黎鬼帝任由柔川离开了，手下鬼差问道：“鬼帝，就这样放她走了？”大白天的被砸了鬼城，还让砸鬼城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传出去可是丢人得很。

　　朱黎鬼帝叹道：“可怜人呐。”

　　她脸上的面具来自一种古老的献祭，这是一个被献祭的少女，被献祭给了不知是何方的神明，却幸运的活了下来。

　　活下来，却又是不幸的开始。

　　柔川拖着大方剑出了鬼城，恰遇到追丢了又找过来的玉渊，遂跟着他往神谕殿去了。

　　待出了凡城，柔川就撒了手让大方剑浮在她身后，根本不再去碰它。

　　玉渊道：“你把他带回来了？”

　　“嗯。”面具下传来的声音有几分憋屈，忍不住和玉渊吐槽：“他好吵。”

　　‘他’自然是指则危了，柔川在他的魂魄合二为一的瞬间就把他收进了大方剑里，她以为要打一场才能出来，没想到那位鬼帝竟然一言不发地放她走了。

　　而则危魂魄齐全之后，开始在大方剑里骂骂咧咧个不停，柔川与大方剑相连，他的每一句话都像在柔川心里叫骂一般，叫人不胜其烦。

　　青棠没赶上热闹，柔川跑得太快，不止玉渊跟丢了，她也没追上，此时才将将赶了上来。

　　柔川被则危烦得不行，干脆将他放了出来，反正他和大方剑已经产生了联系，根本离不开大方剑。

　　则危徒然又见到天地与光，一时便愣住，骂骂咧咧的话语也停了下来，颇有几分手足无措之感。

　　他要杀人，结果被人反杀。

　　只在片刻之间他便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第二把剑，以及生来就是人间仙的人生。

　　他感受到了天地的召唤，他已经死去。

　　属于天地归于天地去，属于冥府的归还鬼城，来世他将不会再是人间仙，而是需要被保护的凡人。

　　但是他又受到某种牵引，溃散的魂魄被人收集聚拢，他最后一丝清明在鬼城里感受到了自己的到来，于是便寻了过去。

　　可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带着面具的那个人。

　　让他感受了死亡的人。

　　而现在，则危看着身前的人，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是他挑衅又技不如人，他不想认也只能认。

　　可是现在的情况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他还以灵魂的状态存活着。

　　这个杀死她的人，将他的魂魄聚集在了一起。

　　“你想干什么？”则危不会绕圈子，疑惑就直接问了，至于对方的回答他信不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还你一具身体。”柔川道，虽然她觉得这事和她没太大关系，但是人确实死在自己的剑上。

　　则危再次被惊到，久久无法言语，他犹自不信地问玉渊：“我是幻听了吗？”

　　玉渊道：“没有。”

　　“她不知道？”则危并没有看到重生的希望，只觉得可笑，以及浮山圣主的不自量力。

　　玉渊解释：“原本不知道，进鬼城之前知道了。”

　　“呵。”则危嗤笑一声，将不屑与嘲讽诠释得淋漓尽致。

　　“你安静点。”柔川对他没有别的要求，只是不想再听他骂人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则危质问道。

　　柔川道：“你死在大方剑上，大方剑留住你的魂魄。”

　　这话在很大程度上再次刺激了则危，他又要大怒，却又忍住了，“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不知道。”柔川道，“但是不重要。”

　　在她看来则危尚没有到非死不可的地步，那就是个意外，如果可以挽回的话，她愿意去试一试。

　　则危平静了下来，“我不会感激你，我仍旧恨你。”

　　“随你。”柔川道。

　　玉渊冷眼看着，他想要知道她能做到哪一步，他也想知道他们能不能跟天道争这一分机缘。

　　而她会不会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些什么。

　　他很期待。

　　神谕殿背后是一株参天神木，它屹立在神谕殿背后，随时提醒着人间仙，他们是来自神的恩赐。

　　神谕殿主事的是一位叫做褚安的仙长，因与妖族的战争已经开始，神谕殿里的人大多被抽调走，是以这里就显得十分安静。

　　柔川走进神谕殿的时候，就有一把剑直冲她脸面而来，因大方剑在侧，她便抬手格挡，这才看见了出剑的人。

　　看着像是泊伏山的。

　　那人又悲又怒，看着柔川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褚安仙长由着他出了一次手，却不会允许他真的在神谕殿里杀人。

　　“祝霆，休得放肆。”

　　祝霆恨恨地退了，但是他对柔川的恶意与恨去不退去，仍旧萦绕在她周围。

　　褚安仙长又道：“本仙得浮山寻隐仙尊、九荒仙境归尘仙尊与泊伏山句游仙尊传音，泊伏山弟子则危在与浮山圣主比剑中不幸身亡，未免两派纷争，特请神谕殿裁断，今日你等既都到了，便说一说当时之事。”

　　他先看向玉渊，玉渊便道：“当日浮山猎妖，则危道友见浮山圣主之威，欲与之一战，然浮山圣主志不在此，几次推拒，最终无奈应允。两人试剑中途，一九足虫逃出苍梧之地，袭击我等，我与青棠道友匆忙应对中不慎受伤，浮山圣主提议比试推后先退此妖。是时我已在九足虫口下，只见浮山圣主飞身来救，则危道友紧随其后，长剑挥处不是九足虫却是浮山圣主——”

　　“你胡说！”祝霆激动地打断玉渊的叙述，有些恶意地揣测道：“莫不是你九荒仙境怕了浮山，竟在这里胡言乱语。”

　　青棠道：“我当时亦在场，所见便是你那师弟枉顾道友生死，趁浮山圣主转身救人之时，痛下杀手，谁知学艺不精，自己撞死死在了人家的剑上。”

　　祝霆看向青棠，道：“当时浮山已经驱逐除他三人之外的所有猎妖弟子，你为何出现在他们试剑之处？你岐邙山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青棠道：“别动不动就往师门上扯，我逗留浮山大阵，也不过是好奇浮山圣主罢了，我追着她，就和你那师弟追着她一样，只是我知道分寸，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不会自不量力的找死。”

　　“你——”祝霆气极，他就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会说是则危自己找死，他不过是好强好胜了些，可他是泊伏山最有天赋的弟子，高傲些又有什么问题？怎么到了他们眼里，却像是不可饶恕一般。

　　他的师弟才十八岁啊，出生就是入道境的人间仙，这世上都没有几个，焉知不是他们嫉妒他，才故意杀死他。

　　玉渊冲着褚安仙长继续说自己尚未说完的话：“浮山圣主一剑伤了九足虫，那时则危道友的剑也到了她的背后，却在此时，浮山圣主的第二把剑出现护主，则危道友便撞死在了这把剑下。”

　　祝霆不信，“以我师弟之能，岂会撞死在剑上，你越发胡言乱语了。”

　　玉渊指着大方剑道：“此剑名曰大方，乃是神赐之剑。”

　　祝霆僵住，神赐之剑？这是神赐之剑！居然落在了浮山，还被人炼化了。

　　青棠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是则危道友先行挑衅，技不如人还不择手段，褚安仙长，快快裁决罢。”

　　褚安仙长沉吟片刻，祝霆觉得不好，又道：“此时与妖族大战，各家师长皆不在此处，不若先将这浮山圣主关押，待大战过后，再行裁决。”

　　玉渊心下一动，这虽然是他原本预料的情况，但是祝霆这样一提，他反而觉得这其中只怕还有些事。

　　泊伏山许是想借此一战，动一动浮山的地位，再妄图影响神谕殿的裁决。

　　青棠还要再说，玉渊朝她看了一眼，示意她不必多言，祝霆此话一出，褚安仙长必然不会拖延此事，定要当庭裁决。

　　褚安仙长道：“此事已然分明，浮山圣主无过，自行归去罢。”

　　祝霆大惊之下甚至忘了开口说话，难道神谕殿也在畏惧浮山之势？

　　竟如此枉顾泊伏山的颜面。

　　“我师弟便白死了吗？！”祝霆勃然大怒，“褚安仙长这样裁决，不怕来日众仙门之间相互残杀吗？”

　　他这话音里威胁之意甚浓，好似只要神谕殿执意将人放归，他便要先去杀两个仙人试试。

　　“祝霆。”褚安仙长道，“你眼中可还有神谕殿？”

　　祝霆心中一寒，是了，神谕殿是遵循神的指示出现的，他们代表着神的意志，他在这里产生了杀仙的意图，神会不会听见？会不会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