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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见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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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上去并不十分和善,看上去也是疲累得很,他揉着眉心与路凌霄说了两句,便就将目光转到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周知意身上。
世家出身的这些孩子们他实在见得不少,如周知意这般看似不知礼数,实则心中就是不大能看得上皇室的表现他见得实在也很是不少,奈何如今北齐在南边的统治还需得这些盘踞已久的世家们支持,皇帝即便心中不悦,到底也不曾在面上表现。
“你似乎对孤很是好奇。”皇帝与她说话的语气要比方才好上不少,可听在耳朵里却总是叫人奇怪,像是刻意做出的和善模样。
“是有些好奇。”周知意收回眼光,说起话来也不甚恭敬,“与从前南齐的皇上,很是不一样。”
胆敢主动提起南齐皇室,她这话音里便带着挑衅,若要深究定是问不出什么夸赞自己的好话。只是皇帝即便知晓她与南齐皇室关系匪浅,一经这般顶撞面上总还是有些不大好看。
“南北两边相隔甚远,你在建邺待得久了,自是要习惯这两处的不同。”既是要在北都生活,自然是有些寄人篱下的意思在的,皇帝轻点了一句,也算是提醒。
周知意却如听不懂这言外之意一般,眉头微挑,“北都并非守住这偌大江山社稷的好地处,皇上既有了这样广阔的疆土,自也是要为了长久打算的,日后会否迁都建邺,也未可知。”
先且不说他们今日入宫是为谢恩而来,有些事便就不该开口,就光是她无官无职却敢议论朝政,便就很该被治罪。
“应氏在南齐皇室面前若亦能这般无礼,那孤便知晓,他为何而亡了。”
皇帝面色难看,说出口的话不可谓不重,眼瞧着周知意还要开口应答,路凌霄只得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半步,开口拦住,以免事态不可控制,“内子从前往来南齐宫中频繁,言辞行事没有章法惯了,又一时忘了规矩,只望皇上不要怪罪。”
皇帝闻言算是得了台阶,又实在也不好再追究下去,只轻哼一声,“你姑母这些日子只盼着今日能见你们一面,既来了不妨早去,也免得她久等。”
……
路贵妃这处是难得得安静,空阔的院子里只余下几株生的茂盛的,原先那些会在树下等候的回话的宫人们早没了踪影不说,就连原本在院中忙碌的宫人也都不在,现下看来,这院子才真切地有了几分贵妃院中不应有的冷清。
宫内外的消息这般不同,到底还是有些不同,外间知晓皇帝为了平息众怒,收了贵妃的统管后宫之权,却不知宫里的情形严重到了此等地步,就连身边侍候的人都被裁撤了许多,瞧着当真是有几分失宠的模样。
在门前候着的仍是路贵妃自家中带来的嬷嬷,不必路凌霄开口问,便就将贵妃近些日子的近况吐露了个清楚。
“贵妃这些日子也算是得了空闲,能稍稍歇息调养身子,只是见不到皇子公主,心中略有烦闷。”嬷嬷以免将人往里边引,一面事无巨细地交代着,“不过今日娘娘因着今日能见着公子与少夫人,心中快活不少。”
路凌霄微微皱眉,也瞧出这宫中静得不同寻常,想着外间说话不甚方便,便也不答话地阔步入内,直见着了神采奕奕的贵妃,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被祖母养在膝下时,路贵妃的年岁已然不小了,平日里念书上私塾,也不得多少空闲见这个侄儿,说是同在一处长大,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算不上多么亲密。只是即便不亲密,终归也是有些情分在的。
嬷嬷退了出去,亲自守在门外,至此刻路凌霄才安心开口,“近些日子不曾在宫中当值,并不知晓姑母此处的情形,今日见着这宫中冷清,心下甚是不安。”
贵妃挥手示意两人不必行礼自行入座,待他们坐稳当了才缓声开口,“入宫这十数年来,不曾有一日安宁,难得这些日子清净些也算不得不好。”
这说得也算是真心话,如今宫中的一应事宜都由太后管顾,她老人家那处日日都热闹得很,往来的妃嫔皇嗣不断,可这些日子下来,也没见她格外优待哪一位。
这便是没有将统管后宫之权转交他人的意思,路贵妃见此情形,自然更是没有什么好忧心的。
“你们两人新婚燕尔,何必着急入宫谢恩。”虽是这般说话,可面上的笑意却是越盛,“待过几日凌霄当值,再一道前来也是一样的。”
宫中拜高踩低的人实在不少,皇帝与太后的做派叫后宫中人暂且揣测不出他们的真正心思,试探着想要在她这处使绊子的实在也算不上少,虽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可应付起来也是烦人。
他们早一日入宫谢恩,皇帝的态度便早一日摆在后宫诸人面前,她这处的烦心日子也能早上一日结束。
“若只是谢恩,那便是不必着急的。”周知意勾着唇角轻声解释着,成婚乔仪还特意提点了她一句,说是即便宫中赏了东西下来,也不必特意入宫谢恩,左不过都是皇帝为了拉拢世家的手段罢了。
他们平日里收到的宫中赏下来的东西不少,即便是建邺的那些世家,隔着这样远,这些日子皇帝也是赏了许多东西的,若是次次都入宫谢恩,那北都皇城的门槛恐怕都要被世家们踏平了。
北陈近些日子为了治理这偌大的疆域焦头烂额,起初那样平顺的局面已隐隐起了波澜,南北两边的往来越频繁,越是容易出乱子。皇帝大肆封赏功臣,顺应世事变化转而投靠北陈的那些南朝旧臣却仍旧维持着原本的官阶不便,这多少也是要引起官场不安的。
皇帝这处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平衡两边朝臣,便就只能依靠当地世家,这便也是她今日敢出言不逊的底气。
“可今日是见路家诸位长辈的日子,贵妃虽入后宫,可依旧是路家的长辈。”
路贵妃闻得此言心中很是熨帖,得力的兄长与子侄是她稳坐宫中的底气,如今娘家又有应氏这样的姻亲,她这底气更是又足了几分。
她端起手边的茶盏,稍呷了一口,“想来你们晨起也用不了多少东西,桌上的糖糕是刚蒸的,按着南边的法子做出来的,姝儿尝尝可还合口味。”
这般突然的亲昵称呼唤得周知意汗毛竖立,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听话地捡起盘中的一块糖糕放入口中。糖糕香软,尝得出是南边厨子的手艺,可即便是做得在如何像,换了个地处,那滋味也就不一样了。
路凌霄瞧她吃的认真却不发一言,虽不知为何,却很是合宜地开口去问,“姑母今日准备的见礼,总不会是这一碟糖糕罢。”
路贵妃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准备了旁的东西,不过笑骂了一句路凌霄实在心急,又待周知意吃完了口中的东西,才叫了门外的嬷嬷进来。
今日她这处没有旁人在侧,就连枳月也是候在院中不得入内的,一应东西皆由嬷嬷准备,自然便就慢了许多。好在这也非什么着急的事,几人等得很有几分耐心。
红漆盘上放着一盏温茶,嬷嬷捧至周知意面前,却被路凌霄先端了起来,待起身行至贵妃身前,才将茶盏递至她的手中。
“姑母。”
她接过茶盏便递了过去,晚辈奉茶的规矩也只被简化成了稍稍屈膝,除今晨与路老夫人见礼时规矩周全,其他时候倒都是这般糊弄过来的。约是以为南北两边的规矩不同,路贵妃见了并不甚在意,接过茶水稍沾了沾唇便就放下。
准备好的见礼是一对触手生温的紫玉耳环,“这是八公主周岁时,皇上赐予的,与你那只紫玉簪子配着也是相宜。”
给新妇见礼并不会送多么贵重的东西,见着这紫玉,就连路凌霄都有些吃惊,唯周知意与贵妃两人知晓,这东西不只是见礼,还是谢礼。
“这处还有一块出入宫中的令牌。”贵妃将那玉牌交到周知意手中,“常日闷在宫中甚是无趣,你若是得空不妨常来宫中走动,也算是替我解闷了。”
即便与外间娘家互通有无得频繁,可这宫内外的信件往来多了,难免也叫皇帝不悦,路家没有女眷能时常入宫,她又不好总召在路凌霄当值时召见,长久困于后宫消息闭塞于她实在无益。
因着前次的事,她如今对周知意甚是信任,现下路家有了现成的女眷,往后找些由头召她入宫也是便宜。
这般看来那对紫玉耳环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玉牌却实在是她们两人都有用处的,“家中祖母很是挂心姑母,想必贵妃亦然。如今有了这玉牌,能时常出入宫闱告知家中境况,也能叫两位长辈心中安乐。”
周知意替她重想了个由头,路贵妃自也很是满意,“我正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