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了断尘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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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路不知道去了哪，但到第二日天光破晓，慧定开始讲法时，游川泽便又见到白路前辈坐在大雄宝殿金碧辉煌的横梁上，反反复复擦拭着手中银白长剑。
那银白长剑亮得耀眼，还有一丝丝黯淡的金纹浮现，令人望而生畏。
那是象征先天末运大道的金纹。
两人都很默契地未曾再提昨日之事，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慧定今日续着昨日所讲，继续讲十二缘起与缘起十一义，看来是打定主意这三日都要讲这些了。
青崖听了一会，并不想继续听下去，于是放着游川泽继续听，自己在莲生寺里乱逛。昨日两人只着重看了藏经阁，将最重要的东西翻完了，着急的小子便说“继续留下没什么意思”……真是蠢徒弟一个！
游川泽不会去翻莲生寺一二层的功法典籍，可不代表青崖不会。别看莲生寺不是什么正经寺庙，不正经的地方里未必不会有正经功法。只看莲生寺的历史记载，几十万年下来若是一点正经功法都没有，那才叫怪事呢。
青崖不信莲因大世界会自发产生魔道修士，况且这里还有凡人衣着是与自己这些修元神之道的修士是一样的。
其中定然有人插手，插手之人，定然不是善护持。善护持再如何，修为不可能超过半步金仙，也就不可能活上几十万年。
也许是……那万年前就已陨落的定一道君。
游川泽跟着听着慧定讲了三天因果缘起，青崖翻了两天的藏经阁藏书。至第三天，慧定讲法完毕，青崖也翻完了书。
游川泽自从被青崖骂完，整天神思不属，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青崖作为“前辈”，也作为师尊，实在看不下去，还是点拨了两句：“道之一字，从来不在想，而在行。虽有灵光一现开悟一说，若无行动，也是不可能开悟的。”
“若前方无路，不如想想修行的根基。你的师长把你送这来是干什么的？你自己又该做什么？元神之事，只有不断煎熬，不断打磨自己，才有可能渡过那一关。”
到底怎么才能成就元神，在修真界向来是件神秘的事。已经成功的前辈们不肯说，没成功的晚辈们参不透，时间久了，竟成了一个哑谜般的存在。
青崖其实很想说，但他不能说。不是说不出，而是不能说。因为每个人成就元神之事经历不同，说了听者就会产生知见障。说了，那就是在断徒弟的生路。自己这点不算点拨的点拨，其实也有些过头了，若是让师尊听到，少不得又要啰嗦自己。
“想通了没？想通了，我们就该走了。”
游川泽想没想通先不论，听到白路前辈这句话就愣了：“前辈，走什么？不是说不走吗？”
“哼，本座什么时候说不走？本座只是打算将这莲生寺全部都看过一遍。现在你也听完那慧定讲的佛法了，本座也看完藏书了，这莲生寺里，本座唯一没查过的地方，就是佛骨舍利塔。”
现在两人脚下踩的，就是这七级浮屠，琉璃铸成的塔身即使是在夜中，也尤为璀璨，夜风里，白骨风铃发出细碎的铃声。
想起周边村落那破败荒凉的样子，荒唐之感再一次蔓延在游川泽心头。
“这佛骨浮屠本座探不出底细，你且做好和本座一起逃跑的准备吧。”琉璃塔任青崖用元识扫了又扫，仍旧是普普通通的琉璃塔。
如此探不出底细，青崖不由得怀疑这塔有古怪。带上徒弟跑是没问题的，但是会不会闹出动静来就实在说不好了。
听到青崖这么说，游川泽心中升起了十分的戒备，连向来线条柔和的双眼，目光也锐利了三分。
……怎么以前没发现，徒弟戒备起来，跟只猫儿一样。
现在已是夜中，佛骨浮屠内并无人走动——虽然白天也不曾有人来。两人在此三天，三天里进入过浮屠的，只有慧定与缘觉两人。
一层至六层结构都一般无二，供奉着历代圆寂高僧的佛骨舍利，青崖对那些散发圆润光芒的舍利子极为不屑，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只是游川泽以前不曾见过的舍利，这才在第一层停留了些时候。
之后的五层，皆如第一层那般，除了供奉的舍利等级高些，并无任何特殊。
……莫非我推测错了？这佛骨浮屠并无任何特殊，之所以我什么也查不出来，就是因为它本就毫无异常？
不对。
青崖立刻就将这个想法否决掉，即使不相信自己的元识，也该相信自己的直觉，修士的直觉往往都是很准的。而自己的直觉里，这佛骨浮屠给自己的感觉可极为不妙。
越往上走，青崖心中戒备就越高。直到走完六层，依旧风平浪静。
青崖心中戒备升到了极点，面上却仍极为镇定，不露半分变化。
当两人踏入第七层时——
“咚、咚、咚、咚……”
清脆的木鱼声在第七层反复回响，伴随着木鱼声的，还有僧人唱经之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是缘觉的声音。
他的唱经声在涅槃二字停下，木鱼声随之停下，然后便是一声深深的叹息，叹息声中又仿佛有放下万千红尘超脱凡俗之意。
随后木鱼声再响，唱经声再起，《般若心经》本就不长，很快被他念至最后一句：“菩提萨埵，菩萨摩诃萨，菩提萨婆诃。南无止念菩萨，南无定一无相真王，南无定一圆觉光明佛。”
木鱼声再次停下。
不对！《般若心经》最后一句，并非如此！缘觉念的这几个佛号，他也从来就没听过！
缘觉轻声道：“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尘缘尽断，涅槃寂静。”
藏身于黑暗中的慧定低颂佛号，“南无止念菩萨。”
“上师。”
“摄心为戒。”
“我已悟得。”
“因戒生定。”
“我已悟得。”
“因定生慧。”
“我已悟得。”
慧定从黑暗中走出，腕上念珠流转：“大善！”
青崖已带着游川泽收敛身形，暗暗看着这一幕。
这是在搞什么？莫非现在自己刚好撞上两人进行什么重要传承的时候？
慧定将腕上念珠摘下，放于缘觉掌心，流溢出浅浅金光，“缘觉，你打算何时动手？”
“明日我便会随着刘七一起回往白山村，了断尘缘。”
慧定笑道：“好！不枉我将你法号取为缘觉。正是你这般弟子，才能证无上正等正觉！有你在，我莲生寺当大兴！”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游川泽向白路投过去一个困惑的眼神：前辈，晚辈修为浅薄，不堪大用，看不出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前辈可能看懂？
青崖……青崖也没看懂，或者说他只看了个半懂。
佛修们喜欢谈因缘果报之类的，他自然知道；佛修们讲究六根清净，脱离红尘，他也知道；但是缘觉说“下手了断尘缘”……那就不太对劲了。
尘缘难断，恩爱难绝，要是那么容易便能脱离红尘，那这个问题也就不会令所有修士都头疼了。缘起缘灭，皆有定数，尘缘不是说断就断的。
除非……除非！
想到这些人已经半只脚踏在魔道上，青崖全身就好像过电般，明白了缘觉和尚要做什么。
他要杀了与自己相关、有因果牵连的凡人！往小了算，那还只是血脉亲人，往大了数……他要屠尽整个白山村！
小徒弟的手还被自己握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像是要寻求一个答案。
青崖想了想，在游川泽手背上写了一个“杀”字。他一瞬间想到种种事端，竟忘了自己修为比缘觉慧定更高，完全可以用元识交流而不被发现。
游川泽辨别出白路写在自己手背上的字，掌心不由收紧又放开。
怜悯吗？不是没有怜悯。
可他一瞬间又想到昨日白路前辈所说：他们不是你的责任。
可是……可是……
修道人求道求长生，求的不仅是大道，也是己身之道。或者干脆这么说，不明己身的修士都会陨落在大道门前。
自己如果无动于衷，那与这些入了魔道的修士有何区别？
游川泽想不穿何为妄心，也不知道什么是自己的真心，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出手，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煎熬。
因成了修士而对凡人性命无动于衷，那自己与禽兽并无二致。
这不是他的道！
他不是佛祖，做不到以身饲虎。他也许救不了莲因大世界所有的凡人，但至少他能救下一村人的命。他现在实力还不强，但他愿意在自己的实力范围里尽可能多做一些。
青崖感觉手心一紧，然后眼睁睁看着若有若无的、星光般的紫色从小徒弟眉心升腾而起，连他黑色的瞳仁也被星辰之色浸满。
“前辈，抱歉，欠前辈的恩情，晚辈可能还不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了断尘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