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佛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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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了！
刘村长一双混浊的眼猛然爆发出两道精光，将视线转向阿胜。
阿胜这下牢牢闭上了嘴，整个人硬邦邦站得像根柱子。
“村长？我们过来了。”
高百岁开门，侧身让开路，“缘觉师傅，条件简陋，还请见谅。”
缘觉依旧微笑着：“南无定一无相如来，把孩子给贫僧吧。”
孩童不知自己面前是个什么人，依旧大声哭着，声音巨响无比，吵得所有人脑瓜子都嗡嗡疼。
游川泽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是黑的……他活了百来年，还没见过这么刚出生的小婴儿啊！好吵……
只有将五感屏蔽掉一部分，才能感觉好些。
恐吓对孩童是无用的，甚至只会让他们哭得更大声。缘觉分明是个佛修，不可能有家室，抱孩子的手法却极其熟练，孩子在他手上走过一遭，声音便登时小了不少。
咦……那笑容只会让自己觉得反感与怪异，对孩子却挺有用的？
见之前怎么都哄不好的孩子在缘觉手上安静下来，在场的几个大男人都松了口气，如蒙大赦。
缘觉微微闭了眼，在两个孩子细嫩的手腕上按了一按，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
游川泽一双眼睛中，却有一缕幽黑的法力进入孩童身体游走。那种法力阴冷、不详，带着狂热的欲望与恶意。
一阵穿堂风吹拂而过，令几个大男人结结实实打了个摆子，刘村长磕磕绊绊道：“咳咳……缘觉师傅，对不住，屋子挡不住风，还请宽恕则个。”
“南无定一无相如来，贫僧已为这两位小檀越看过……”他拖长了调子，所有人一颗心都砰砰跳起来，充满了不安。
“缘觉师傅……如何？”刘村长再也压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女婴资质尚可，只是女子到底污秽，只能交由阿奴，日后做些加工矿石的活计。至于这男婴……”
所有人一颗心都伴随着他温和却冷酷的声音沉入谷底。
“资质不堪造就，无缘成为佛门弟子，甚至不能为我佛信徒，死后不得拯救，落入无边苦海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孩子的父亲——也就是阿胜，听到缘觉的决断，扑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缘觉师傅，缘觉师傅！求您再好好看一看！许是有哪里弄错了，缘觉师傅……”
跟在缘觉身后的两个光头和尚嘴角闪过一丝嘲讽。
刘村长的神情有一瞬间恍惚，然后便低喝道：“阿胜！怎么对佛爷说话的！佛爷做出的决断，怎么会有假？脑子清醒些！”
然后又向缘觉哀求，言阿胜是有多么不明事理，不该口出狂言等等，极为低声下气。
缘觉身后的两个光头嘴角嘲讽之意更为明显。
缘觉脸上无悲无喜，不发表任何态度，只是平和地道一句佛号：“南无定一无相如来。”
一锤定音，事情至此便再也无可转圜。
游川泽不曾关注阿胜与刘村长等人的反应，而是在脑海中回忆关于缘觉和尚念了多次的佛号。
南无定一无相如来。
听上去至少是个半步金仙——佛门中的半步金仙道君被称为未来佛祖，只是提这“未来”两字，总是不太好听，实际上就只言“某某佛祖”，“未来”二字有意无意被所有人忽略。
但游川泽以他多年来被师尊逼着补习的诸天万界常识发誓，佛门现有的半步金仙以上的大能里，压根就没有这么一位佛祖！
大能们的名号，几乎是传遍诸天万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即使游川泽并非佛修，对那么几个有数的大能也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当然，大能们也有许多不那么为人知的身外化身，散修可能并不了解，但昆仑琅嬛阁中绝对有他们的相关资料。这些资料里同样没有“南无定一无相如来”这么一个名号。
也许大能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捏出一个新化身而不曾被昆仑记录，那么昆仑弟子就无从得知。但抛去这些不谈，这个佛号也不像什么正经佛号。
佛号不同于道门大能的名讳那般简洁，一般都是由“南无”作为开头，中间两字为该位佛祖所修大道的外在显化，再之后是入门时赐下的法号或是所修大道，最后以“佛祖”二字作为结尾，在外人眼中就显得特别冗长。
再用这一套去看缘觉和尚念的佛号，“定一”“无相”二词就显得如此怪异，若是叫“南无无相定一佛祖”才正常，哪有人法号叫无相，所修大道叫定一的？
只从这佛号里就能看出，这些和尚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和尚！所信仰供奉的，怕不也是个邪佛。
不过这“定一”二字……为何总觉得如此熟悉？如今诸天万界里出名的大能中，并无道号为“定一”的这么一个修士。
游川泽努力从神魂里翻出有关“定一”二字的信息，终于在昆仑历史中找了出来。
“……昔年师尊未成道时，曾于域外虚空偶遇魔道巨擘定一道君，三人多有交锋，险死还生。后师尊于混乱洪荒证见外道演法时，与定一道君大道冲突，爆发激战。大战之后云师伯陨落，师尊合道太虚……”
这是琅嬛阁中由昆仑掌教何虞楚亲笔撰写的历史。
那一战游川泽自然是无缘得见，但之后师祖合道，要收拾定一道君这么一个半步金仙，岂不是手到擒来之事？怎么如今看起来还有余孽？
难道这才是祖师把自己送过来的目的？
不确定，再看看。
就在游川泽胡思乱想神游天外试图分析这群和尚的来历时，缘觉和尚已经给两个孩子判了“死刑”。那女孩还好，只是日后长大些会被送去阿奴那里学习怎么处理矿石，那男孩……在所有长辈眼中，这辈子就算完了。
毕竟不能成为佛前信徒，就不能参与采矿，死后魂魄无法往生极乐，只能生生世世在无间地狱受苦。而且这样的孩子穿着与一般孩子不同，在孩子群里，一定会被排斥出去。
缘觉和尚幽幽一叹：“我佛有好生之德，这孩子即使与我佛无缘，我佛也愿广度世人。你们千万不可将其扔掉或是杀死了事，你们可明白？即使他注定永世不得超生，你们也得将他好好抚养至成年。只是他不能为我佛信徒，也就不能穿佛衣，闻佛音，日后还得上些心，不要将他带去不该在的地方。”
“是，是是是，缘觉师傅说得对，我们一定会好好养着这孩子。”
刘村长点头哈腰，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瓷瓶，悄悄递给缘觉：“缘觉师傅辛苦，区区心意不成敬礼，还请缘觉师傅收下。”
又对缘觉身后跟着的两个光头和尚道：“几位师傅，你们来我们这村子一趟，舟车劳顿，多有辛苦，村里为师傅们准备了素斋，还请跟小民来。”
缘觉目不斜视，状似无事发生，却将刘村长送上的小瓷瓶纳入袖中放好，“刘檀越相邀，却之不恭。两位师侄，你们还不谢过檀越？”
那两个光头和尚脸上满是古怪的笑，听到缘觉的话才慢吞吞道：“多谢村长款待，小僧二人就觍着脸，占这个便宜了。”
见缘觉施施然收了刘村长的赠礼，游川泽心中暗道，这些和尚不像个和尚，好处收得不少，演技倒是不错！
那个小瓷瓶里放的东西，游川泽没长透视眼，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但从里头的气息感应，同样是矿石，只是不是成块的矿石，而是小份的碎屑，混合着已经成了细砂的残矿。而且不是一红一黑两份，只有一份乌黑矿石。
再看缘觉神色，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却流露出一丝微妙的满意，显然是很满意于刘村长的上道。
至于另外两个光头和尚，就只能跟着吃素斋，没有缘觉这待遇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个和尚也没什么不满的，白山村本来就是没什么油水的穷村子，能按时交上每月月供便已很是艰难。他们修为地位都不如师叔高，从白水村捞一顿素斋也算不错。
白水村的素斋做得不错，这事在莲生寺可是闻名的！不然就这么个没油水的村子，谁想来啊？
这还真是……游川泽藏在黑暗里的表情炯炯有神，看这几个佛修的神情，他们这么重欲吗？
刘村长向仍是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的阿胜低声吩咐了一句，阿胜茫然抬头，一双眼睁得极大，双眼无神地抱着自己的孩子走了。
自出生以来，自己就视若珍宝的孩子如今好像变成了什么极为肮脏的秽物，他一面忍不住亲近自己的骨肉之亲，一面脑子里不断想着缘觉的话：“他与我佛无缘，终生不能为佛信徒，着佛衣，闻佛音。”
缘觉的话像是冬日里的冰水，将他满腔慈父之情浇了个透心凉。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己婆娘在生产时出了意外，只保住了性命，却伤了根子，如果以后没有奇迹出现，这一个儿子就是他唯一的后代。
但如今这个后代……没有佛缘。
这就意味着他只能终生为异类，与女人一样过着地里刨食的日子。这样的男子，日后基本也不可能有女人愿意跟着他，更不可能还有后代。
换句话说……自己绝后了。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佛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