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文：短篇合集》烟**涯

1、《青春散场》

　　她喜欢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在公寓楼下的超市买些东西拎回家。有时候家里实在什么也不缺，也会让自己拎一串葡萄，或者两支酸奶也可以。

　　但也很多时候，她懒散得冰霜里面什么都没有了，也不愿意逛超市。
　　超市的入口处永远有一些人坐在那里，有的喝银耳汤，有的喝海带汤，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坐在一张快餐桌上玩得不亦乐乎。

　　她习惯推辆车，尽管很多时候买的东西都不多。一个人慢慢地挑着，这个商品架，那个商品台。特价、促销的广告到处都是，她走得很慢，先到日用品区，再到水果蔬菜区，然后就是食品区，永远都是循规蹈矩。

　　“秦妍！”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转过头，顺着声音到处张望。

　　一个剪个齐耳BOBO的女孩站在她面前，白晳的脸庞，笑得明眸皓齿，还露出来两个乖巧的酒窝。

　　“乐乐！”秦妍笑着把车子扔一旁，准备上前一步才发现：“天哪！”

　　乐乐看到她立在那里，不敢上前的惊讶状，转了个圈笑得一脸温柔：“我做妈妈了，已经七个月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乐乐和她一边逛，一边抚摸着肚子回答：“刚搬到这里来。”

　　“你结婚了？是和蒋状？天哪，毕业之后你就换了手机号码，我问了好多同学，只听说你要结婚。没想到事隔三年，我们居然在这里遇见了。”

　　乐乐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我们快点买完东西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

　　秦妍哈哈的笑，兴奋的脸上毫不掩饰着喜悦，把车子一挥：“没有什么急着要用的东西，改天再来，走，找个地方坐下说。”

　　最近的地方就是她家了，乐乐打量着她的公寓。
　　两室一厅，装修得简单却富有色彩，以粉、黄、绿为主色调，映称着这个空间那么幻丽如瑰宝。

　　“你家真漂亮。”乐乐接过秦妍递过来的热牛奶，眼睛里面充满了羡慕。

　　秦妍也笑，眼睛里面水波流转，微微露出来一抹清冷的光，瞬间掩埋。

　　乐乐抱着热牛奶，轻轻地啜了一口，抬起头，看着对面绿色布沙发单人座上的秦妍：“这些年，你怎么过的？”

　　她还是笑，抱着咖啡杯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搓动着杯壁，长长的秀发乌黑发亮，那发顶在桔色的灯光下，像毛绒绒的小鸭子身上毛，可爱，温暖。

　　“就这样吧。”她简短的回答，语气里面无处不是落寞。

　　“你们……不再联络？”乐乐轻声地问。
　　秦妍咬着唇，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睛里面已经泛起了灼热。

　　“你瘦得厉害。”乐乐的脸上很是担忧：“我没有和蒋状结婚。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可以终成眷属。我的父母为我安排了门当户对的人，他是Ｊ市有名的陆湛蓝，你应该听说过的。”

　　秦妍大惊失色，咖啡杯落到了地上，发出砰的闷声响，嘴巴咬住了手指，看着乐乐。

　　乐乐浅笑：“是的，就是那个陆湛蓝。当年前你陪我去做人流手术时，就是找的他妹妹，陆幽芸。”

　　“那……”

　　乐乐摇头：“没事，他知道也好。现在哪个人不有一点过去，这面子撕破了也很好。他知道我心里有别人，他也明确的告诉我，他喜欢的是纪桑桑。”

　　“可是，孩子……”秦妍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乐乐抚爱着肚子，脸上全是母性的光辉，那样的神圣：“陆家需要他，如此而已。”

　　她们一起站在阳台上，看着夕阳最后的余晖被黑暗吞噬。秦妍打开冰箱拿出蔬菜，熟练的在厨房里操作起来。

　　乐乐在她的房子里转来转去，看到橱窗上面的水晶亲嘴娃娃，看到阳台上晾着的粉蓝色、粉红色毛巾。看到主卧里宽大的睡床，两个长枕头，看到了床的一边已经有陷下去的印痕，而另一边却崭新。

　　床头柜上有秦妍的照片，在三亚的天涯石下，穿着柠檬的吊带，裸露在外的肌肤晒得发黄，备着太阳帽、架着宽大的太阳镜遮着半张脸，嘴角的笑意，无懈可击！

　　她掏出来手机，慢慢的录了下来，这里的每个摆设，她的生活习惯，她的环境……

　　“乐乐，乐乐……”秦妍在客厅一边解围裙，一边叫她的名字。

　　她摆弄好手机，走出去看着餐桌上面摆放着的四菜一汤，口水横流，食欲大增。

　　她们像回到了大学的时光，两个青春可人的女孩，憧憬着未来，期待着美好。两个人的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回忆，满满的、幸福的、喜悦的、珍贵的……

　　直到一声命运的叹息，毕业的铃声敲响，她们的世界面临一次次的选择与承受。

　　手机的铃声划破了她们的回忆，乐乐接听，里面是陆湛蓝：“你在哪？乐乐？”

　　乐乐笑，摇着秦妍的手臂，把手机递给她：“把你这的地址告诉他。”

　　十分钟后，陆湛蓝按响了秦妍家的门铃，彬彬有礼的从她的手中接过乐乐，道歉，然后离开。

　　坐到车上时，陆湛蓝问：“你怀孕了不要到处乱跑，才一会功夫你就不见了。说好了去爸妈家吃饭的，我处理完事情回来接你，到处找不到人，保姆也不知道你在哪。”

　　乐乐嘴角一直挂着笑意，是的，他们刚搬到这处高档小区没几天，今天是约定回陆家陪长辈吃饭的时间。早早的陆湛蓝就打来了电话提醒她别忘了，她在小区散步的时候，看到了秦妍，于是跟了上去。

　　陆湛蓝亲自架车，一路上都无话，驶了不久后，在一个拐弯处停在了红灯前，他转过脸来看着她：“我觉得她很面熟，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她是谁。”

　　乐乐脸上的笑意瞬间隐去，眼睛里面充满了防备，看着陆湛蓝。

　　“怎么了？”陆湛蓝看到她的脸上，瞬间变色，担忧的问。

　　乐乐摇头：“绿灯了。”

　　本以为话题可以结束，没想到，他还是说了出来：“她跟了程逸尧五年，想不记得都难。”

　　乐乐的手指不自觉的握紧，指尖在掌心里按得疼痛。

　　他伸过来一只手，按在乐乐的手背上，安抚她：“你别多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乐乐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尖划破他的皮肤：“告诉他！告诉程逸尧！”

　　“怎么了？乐乐？你别激动！”陆湛蓝放慢车速，安抚她。

　　乐乐突然又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睛，一副痛苦不已的样子：“算了，还是别管别人的事了。算了算了……”

　　因为住的近，加上两人之前是多年好友，于是也经常在一起，如同从前一样。

　　乐乐的行动越来越不方便，但还是喜欢和秦妍呆在一起，当然，她没有忽略掉她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视线，经常会停滞在她有腹部上，流露出来的全是幻想，全是憧憬，全是羡慕与神奇。

　　“呀！他又踢我了！快，秦妍！快摸摸他！这小坏蛋，跟你姨打个招呼！”乐乐把她的手按在肚子上，让秦妍感受着来自生命的震动。

　　秦妍的手掌心那么的火热，几乎可以烫伤她的肌肤，她握着她的手，手心里面全是汗，看着这个把视线紧紧放在她肚子上的美丽女孩，脸上呈现的，是越来越多的落寞。

　　“告诉我，秦妍，告诉我，你跟程逸尧为什么会分手？”

　　秦妍好似在回忆，瞳孔放大，涌出来一层透明的雾，低下头去，坐到一边，安静，抱着咖啡杯灌了一大口，面不改色。

　　乐乐上前，握紧她的手，一边拽一边问：“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程逸尧不可能从来没跟你联系过。你们不是要结婚的吗？你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秦妍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摇头，长发瞬间凌乱，情绪接近崩溃。

　　乐乐上前，隔着肚子抱着她的头，按在胸前，眼泪滴落在她的发顶：“我以为我们六个人，只要有一个人是幸福的，多少也是安慰。我们五个都败给了现实，败给了命运，就算这些年来没有你的消息，我一直都以为，你会幸福的……程逸尧不会辜负你的……没想到，幸福只不过是水中花，手中沙……”

　　秦妍无声的哭泣，眼泪打湿了乐乐胸前的衣裳。

　　“你瘦得厉害，精神状态也不大好，我看到你床空下面全是红酒，储物柜里面全是咖啡，你床头柜的抽屉里有大把的安眠药……秦妍，如果你累到这种状态，何不让自己停下来休息一下呢？你看我，我还不是和你一样，失去了爱人，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我的人生，也没有折腾我的□□，我在努力活下去，活在当下！生活再困难，总有让我值得坚韧带的一面。”

　　秦妍痛哭失声，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脸：“程家的人逼我做掉了孩子，你知道的，以前还在读书，程逸尧就逼我堕过几次胎。这次，我以为他不会要的，根本不打算告诉他，哪知道他高兴坏了，要结婚，这房子是他亲手设计的，里面的东西是他亲手买的，墙壁上的图案是他亲手绘的……可是他家的人不同意，安排了车祸，我父母跟弟弟都惨遭意外，我被架到手术台上做掉了孩子，也被摘除了子宫……”

　　乐乐愣在那里，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已经冰冷刺骨，有风在她的耳边呼啸着刮过，可是，她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有什么东西，湿淋淋的，一点一滴的从她的身体里流失出来，直到秦妍大叫着她的名字，大叫着血，她都没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