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断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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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令房间中，沈阙安正在帮助他包扎。
孔令的眼神不断看向门口，翘首以盼：“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沈阙安默了默：“应该快了吧。”
门口传来了响动声，林梓欣换了身黑色的襦裙，手里推着一个两侧装着轮子的椅子走进了房间。
“姐姐！”
看到林梓欣，孔令兴奋地直起了腰，沈阙安不得不按住他，防止他因为过于激动导致刚刚安好的骨头错位。
林梓欣把椅子推到床边：“当当当！材料有限，我只能做成这样啦，少爷请上座！”
沈阙安打量着这个古里古怪的东西：“这是？”
林梓欣向他解释：“这是轮椅，专门给腿脚不便的人使用的。”
沈阙安扶着孔令坐到轮椅上，林梓欣推着他出门，孔令低头拍拍轮椅左边的扶手，又敲敲右边的轮子，新奇地东张西望。
他往后靠了靠，抬头看向林梓欣，眼底一片仰慕：“姐姐，你真厉害！”
林梓欣熟练地摸了摸他的头，孔令舒服地眯着眼笑。
沈阙安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心里难得有些艳羡。他快走几步，不想打扰他们，却正巧看到前面并肩而行的冷夜冥和容悦，脚步不由得停滞住了。
她……已经爱上他了吗？
沈阙安的指甲嵌进了手心，他却毫无痛觉，只是直直盯着那对看起来无比般配的璧人，胸口一阵又一阵地抽疼。
他看到她抬头看着那个男人，眸子亮亮的，又看到她低眉浅笑，拂过耳边乱发，耳根微红。
他觉得很疼，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明明知道那个男人是火坑，可是她明显对那个该死的魔教教主动了心……他应该带走她，切断她的绮念……
不，沈阙安定了定神，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他要的是让她在天空自由地翱翔，而不是被他所管束控制。应该让她自己选择。
所以……是不是应该告诉她未来的真相？
可是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仍然决定抛弃自己呢？沈阙安不敢赌，他害怕。
容悦看到了坐着轮椅的孔令，她眼睛一亮，走上前去，绕着孔令坐的东西转了两圈，好奇地询问：“这是什么？”
“这是轮椅，我做的，一种代步工具。”林梓欣解释。
冷夜冥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梓欣一眼：“林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啊。”
“公子谬赞了。”
林梓欣抬头看了一眼冷夜冥，很快移开目光。沈阙安走到容悦身边，站定。
容悦看着这古怪东西越看越觉得厉害，忍不住追问林梓欣：“不知林姑娘是从何处学到这一奇物的？”
林梓欣笑呵呵地回答：“话本上学到的，没想到真的很有用。”
天空中有翅膀拍打的声音，几只鸟儿飞过，沈阙安抬头看向天空，面色有些沉重：“我有点事，先回房一趟。”
还没等容悦询问，他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开。容悦不得不把话咽进肚子里。
忽然，她觉得有人牵住了自己的袖子，低头一看，是冷夜冥，他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她袖子的一角，这种小动作透露出了无形之中的亲密，容悦心下一甜，一股莫名的欢喜涌上心头。
冷夜冥彬彬有礼地询问孔令：“孔庄主不介意我们四处转转吧。”
孔令还是那样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当然不介意！我们家的花园可好看了，你随便参观，哦对，前两天枫叶开始红了，特别漂亮，你们可以去看看。”
容悦看着孔令，心下有些可惜。即便痴傻如稚儿，他也是个看起来极为伶俐的孩子。若是能够健康成长，该会多么惊才绝艳啊。
她朝孔令拱了拱手：“多谢少庄主介绍。”
孔令连忙学着她的样子滑稽地抱了抱拳：“容姐姐，你可以和沈哥哥一样叫我阿令。”
容悦盈盈地冲他笑：“好，阿令。”
冷夜冥扯了扯她的袖子：“小悦，我们走吧。”
容悦抬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随后又低下头，两个人就这么牵着袖子，一前一后地走着。
林梓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俩的背影，面上带着疑惑：“他俩才第一次见面吧？爱的这么快吗？”
孔令歪着头，一脸不解：“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林梓欣摇了摇头，推着孔令的轮椅继续往前走：“没什么，只是你那位沈哥哥，怕是要伤心喽。”
孔令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仰起头，询问林梓欣：“姐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刚才为什么要骗他们啊！”
林梓欣停下脚步，隐隐有些迷茫：“我哪骗他们了？”
孔令急着说：“你明明不是从话本上……”
林梓欣悚然一惊，连忙松开轮椅扶手，疾步走到孔令面前，半蹲下身子，平视着他：“嘘——我不是和你说过，我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秘密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知道！”
孔令连忙用手指在嘴前比了个叉。
林梓欣点了点他的额头：“只属于我们俩的秘密！
孔令忙不迭地点头，而后小心翼翼地提问：“那姐姐，你今晚能继续给我讲神探夏洛克的故事吗？“
林梓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总觉得违和感有点强……不过没问题。真没想到你居然喜欢听侦探故事。能听明白吗？”
孔令猛得点头：“当然了！可精彩了！”
林梓欣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推着轮椅慢慢走去。
*
容悦与冷夜冥正站在枫树下，两个人距离很近，容悦眉开眼笑，冷夜冥表情也一派愉悦。
沈阙安到达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的大脑混沌无比，刚刚飞鸽传书得到的消息、眼前的场景和书上的文字混杂在一起，缠来绕去，让他手足无措。
容悦先注意到了面色苍白的沈阙安，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沈阙安就直直朝她走了过来，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强硬地将她拉走。
这是沈阙安第一次这样对她。容悦心下有些慌乱，底气不足地询问：“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冷夜冥在身后叫她的名字，容悦怕她担心，回头安抚：“没事，师兄找我有事，我们之后再聊。”
容悦没想挣扎，她清楚沈阙安不会害她，但是她怎么询问他都不说话，这让容悦越来越觉得慌乱。沈阙安拉着她的手腕，一直走到一处偏僻角落后才停住脚步。
他松开了手，容悦连忙甩了甩胳膊，小声撒娇：“师兄，你弄疼我了。”
沈阙安背对着她，深呼吸。
容悦有种不详的预感，她小心翼翼地询问：“哥，你到底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是互称师兄妹的，哥妹是属于他们俩的暗号。如果事情不对劲时，他们就会换用这个称呼，来暗示对方。
容悦觉得沈阙安出了问题，她在寻求一个答复。
沈阙安转过身来，容悦惊讶地发现他的眼里竟然有泪光。下一刻，沈阙安说出的话却让她难以招架。
“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容悦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这个问题。但是少女心事她总不愿这么直截了当，她含羞带怯地搅着手指，不敢抬头：“谁，你说夜冥吗？”
沈阙安的语气竟然带上了些许哽咽：“不过几个时辰，你们就叫得如此亲密了？”
容悦刷一下抬起头，看着沈阙安发红的眼眶，嘴角抽搐了几下：“不是，师兄，不至于这么难过吧？”
沈阙安非常严肃：“请你回答我。”
看到他这样一本正经，容悦也只好实话实说：“好吧我承认，我……我是有点喜欢他，师兄你先别生气，冷公子是个好人，你多了解了解就知道了。”
可是对面的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容悦更加不知所措，她看着沈阙安踉跄了几步，想要伸手去扶他。沈阙安不再笑了，他挥开她的手，直视着她，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一句话：“真有趣，弑父杀兄上位的魔教教主是个好人！”
容悦倒吸了一口冷气，疑心自己出现了幻听。
沈阙安却不给她否认的机会，他步步紧逼，声音冷冽，几乎是在容悦身上划出伤口：“那个冷夜冥，就是现任魔教教主！”
——你还在等那个魔教教主——
梦中那个残忍的声音突兀地浮现在耳畔，容悦后退半步，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梦境……难道不止是梦境！
沈阙安看她并不怀疑自己的话，略略松了一口气。他停顿了几息，尝试组织了一下措辞：“小悦，我不得不告诉你，前天，你生辰的那个早上，我下山去给你买包子的时候，看到了我母亲挂在我脖子上的那本书。”
“书？”容悦回忆起二人从火海中逃出的情景，有点困惑，“沈姨给你的不是一个吊坠吗？”
沈阙安摇了摇头：“那是一本书！而且，我们都是那本书里的人物。”
容悦退后几步，打量沈阙安。这也太难以置信了，简直是天方夜谭。她疑心沈阙安喝了酒，抑或是发烧了。她伸手想要试探沈阙安的额头，却被沈阙安轻轻抓住，握在手中。
沈阙安神色坚定：“我是认真的。我们都是一本书里的角色，你是女主角，而那个冷夜冥是男主角。这本书讲的……讲的就是你们两个的爱情故事。”
容悦：“我……啊？”
沈阙安没有管她的反应，自顾自继续说：“这本书的剧情就是从你的十八岁生辰开始的，你向师父提出要下山参加武林大会，在路上因为一场劫镖遇到了冷夜冥，他英雄救美，你对他一见倾心。但是这场劫镖其实是他全盘设计的，为的就是接近你，来得到你身上那本武林秘籍。”
容悦的大脑飞速转动着。武林秘籍？他的意思是，他看到了武林秘籍，但是它其实是一本……以她为主角的爱情故事？这可能吗？
这本武林秘籍可不是凡物，它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据说从越国建国之初就存在，沈家世代将其传承下去，只待有缘人将它打开。
这一切都很荒谬。沈家世代传承，容家誓死守护的所谓武林秘籍，是一本爱情故事？
沈阙安还在讲述，似乎要把他这些天憋的话一股脑全部兜出来：“这本书对于你我来说并不是一本普通的书，它记载了我们未来的命运。当我们到达武林大会时，冷夜冥魔教教主的身份会暴露在众人面前，然后你为了他，叛出师门，只身去了魔教。但是他并不爱惜你。你……你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沈阙安停了下来，他痛苦地抓了抓头发，来回踱步。
容悦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一些什么东西，太阳穴又像有针扎一样抽疼起来。她似乎看到了自己满身的鲜血……看到自己抱着什么东西在哭……梦境脊背被剑锋穿刺的疼痛再次出现……
她摇摇头，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景象从脑海中挥去，追问道：“然后呢？你呢？”
沈阙安的肩膀塌了下来：“死了，都死了。你最后卧病在床，活活烧死在火海，他才后悔地冲进火中。而我……我早就死在他的剑下了。你别不相信我，我早就知道会在今天上午发生劫镖这件事，才特地叫了住在附近的孔令带人前来帮忙，想打破冷夜冥的计划，没想到你还是爱上了他……”
容悦此刻已经完全信了沈阙安：“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沈阙安痛苦地闭上眼：“我太自负了，我以为我有能力改变命运，我以为我有能力反抗，但是我太天真了。命运是改变不了的，我不会再做任何尝试。”
她看着沈阙安，觉得这不对。沈阙安一向积极努力，即便天纵奇才，成为第一剑客后也始终尝试突破，不做任何尝试这种话，怎么会从他口中说出？
沈阙安抓住容悦的双臂，迫使她和他对视：“他压根就不爱你，他只是为了那本武林秘籍。你和他回魔教后，他弃有孕在身的你不顾，害你流产。你接受不了这件事，想要离开魔教，正巧这时，我去找你了，我要带你离开那里，你答应了我。但是离开那天，你没有来，他来了。一剑杀死了我。后来，你失去了记忆，但他仍然没有珍惜你，在审判中你被折断了脊骨，病卧在床再不能行，这才葬身火海……”
容悦的头越发疼痛，就连身体似乎也在流失力气。脊骨开始幻痛，她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我的未来……我的未来是这样的？师兄……死了？
沈阙安还在说话，但是容悦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了，声音也变得忽大忽小。
她听到他絮絮叨叨地说：“我想改变，但是我无法改变，我真的没有能力……小悦，你还好吗？”
容悦摇着头后退，沈阙安的脸在她眼里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她突然转过身奔跑，一路上经过的人都转头看她，她突然发现，每个人的后脖颈上都有一条细细的丝线直直向上，没入云端，看不到尽头。
一如梦中的场景。
冷夜冥说着什么，似乎要过来搀扶她，容悦猛得躲避，看到冷夜冥的脖子后面也有一根同样的丝线，她继续往前奔跑，想要把一切都甩到后面去。
她冲进自己的房间，扑到镜子前，而后惊恐地看到自己的脖子后面也有一根丝线，她毫无章法地用手去抓，拼命试图扯断它。一下……两下……她竟然真的触碰到了丝线！它断掉了，容悦的脑海中轰鸣一声，整个人软了下来，昏倒在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断裂
